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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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陆星瑜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
他没在意，照常洗漱，一出门就遇到了医生。
又得检查。
他有点厌烦地跟进了医疗室。
医生很敬业他知道。
可是整个医疗团队和当初的咨询师一样，都知道对什么要缄口不言，什么要一带而过。
顶多是隐晦暗示几句，就像现在一样。
“您和公爵先生的接触可以更多，”医生忧心忡忡地看他，“仅靠针剂是不够的。”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他下意识地捏着桌沿，“靠近他我的那些症状会加重。”
“那可能是心理原因，”医生迟疑一下，“我理解您和伴侣的关系总会有一些波动，但是——”
陆星瑜没有搭腔。
于是医生自顾自继续：
“但是如果真的如您所说一样——”
“那您的腺体和标记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完好健康。”
“毕竟腺体和标记结是受心理因素影响最大的地方，特殊时期哪怕只是寻常争执可能也会引起发炎，但您的腺体一直状况良好，连红肿都没有过。”
陆星瑜半天没动，只是撩起眼皮愣愣望着医生。
“那不是因为我和他匹配度高吗？”
“当然不止如此。我敢肯定，您并没有自己说的那样抗拒公爵。”
“这是我听过的最坏的消息。”
他站起身来，没有给惊愕的医生回话的余地：
“抱歉，我想出去走走。”
兰德还等在外边。
他直接推开兰德的手，向外走去。
——可外边的阳光炽盛，晃得他头晕，步履一踉跄。
又被兰德扶住了。
“这么快结束了吗？”
“我不想看了。”
他站直身体，离兰德远了些：
“又没有真的生病。”
外边的金光从星瑜身后照射过来，反倒让星瑜的面色陷入阴郁。
兰德反常地没有反驳，只是和他相对无言。
吃过午饭时，他钻入床上打算小憩，突然听到兰德显得遥远的声音：
“如果当初我们换种方式认识呢？”
他闷头滑入被褥，像是没有听见。
这一觉睡醒已经到了晚上。
最近他越发嗜睡。
饭后兰德在他身边办公。
alpha最近居家办公的时间越来越多。
他摆弄着神经舒缓剂，许久没有开封饮下。
兰德递过来一杯水。
他也是只握在手里几秒，就把水杯放在了桌子上。
alpha还在试图找话题：
“明天去中心花园看看？刚刚开了新的花——”这是兰德给陆乔庆生建造的花园。
“不了，明天不是你父母的生日吗？”
“我早晨去看他们，”兰德不假思索，“宴会让亚瑟带乔乔在就行。”
他一直不想去见珀西家族的长辈，兰德也从未劝过。
以前兰德会特意带着乔乔去出席，现在乔乔长大了，兰德干脆就来陪着他。
细细说来，结婚后兰德对自己的好并非空谈。
贵族们对于礼仪的看重是刻在骨子里的，但只要他不愿，兰德便一律抹去，没给他半点为难。
哪怕是兰德的父母，对此也无从干涉。
零零散散的，不是没有传言偶尔落在他耳中。
不过他原本就不甚在意，每次有不好听的，又很快会被兰德料理。
因此他在珀西家里的日子其实称得上自如。
要是真正自如就好了。
他的躯体化症状却也做不得假。
再好的底子，也要被耗空。
“我想要一座机舰，装载全星际的地图。”
陆星瑜终于开口，想了想，又添上：
“补给不用太多，不要副驾驶舱。”
他依然没有得到正面回应。
“以后再说吧，”兰德再次握住他的手，声线里带有几分恳求，“至少等乔乔长大？”
alpha当然听懂了他的意思。
困在这里等待，不如独自走向未知。
星瑜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向往星海的人。
没有回答，Omega起身进了卧房。
意思是默认，也可能是去意已决。
陆星瑜在房间里点开了实验室操控面板。
文件，删除。
记录，删除。
实验体，销毁。
……
只留了一件小机甲，那是他给乔乔做的礼物。
但碍于自己的状态，已停工许久。
……
仓库材料，是新进的一批。
他很久没有管过了，看署名，是兰德替他进的。
既有他自己要的，也有兰德挑选的宝石。
他手指一停，选择了封存。
其他，继续销毁。
做完一切，他怅然若失。
躺下前他不经意扫到了墙上的结婚照。
照片是婚礼第二天就被兰德精心挂在这里的，他没有仔细看过，反正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婚礼。
相框里的自己看着窗边的花枝，兰德看着自己，阳光金得纯粹。
看兰德的神态，似乎还真是一对眷侣。
出乎意料，居然十分好看。
但那不过是照片。
睡前他又向兰德提了一遍，alpha只是伸手抱住他拍抚。
问得多了，兰德只是说等乔乔再长大点。
夜的阴影覆盖了人间暗地翕动的一切。
此后约莫是又过了几年。
他每况愈下。
该吃的药也会吃，不管这药是针对激素，还是神经系统。
但无论如何，他始终拒绝电击治疗。
兰德说电疗会让他忘记不好的记忆。
此时他会冷眼逼视着兰德，而他名义上的丈夫却不敢再坚持。
年复一年，束手无策。
终于有一天。
“我不吃了，”陆星瑜罕见地不再温和，而是把药瓶摔掉，“放我走吧。”
“再等等——”
“我等不了，原因你也知道，”他在挑破一切前止住了话语，只是叹气，“别拦我，乔乔也不行。”
“你……”
“我不会有别的孩子。”
兰德捉住他的手，重复。
类似的对话已经重复好几年。
一开始是争执，后来是沉默，最后，到现在，变成了兰德一次次的肯定和允诺。
陆星瑜话被堵回去，也就不再出声。
alpha的体温再次向他靠近，滚烫得惊人。
他第一次感觉人的怀抱可以如此炽烈，分明就是在叙说无限的不舍。
“真的没有可能吗？”兰德依然不死心，又问了一次好几年前没得到回答的问题：
“假如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不是那样……”
Omega低头笑了下。
很无谓似的。
“我不相信轮回论。”
至少不是明确的否决。
但接下来的话也不是兰德想听的：
“就是对不起你未来的伴侣。”
陆星瑜清淡的声音总能叫他心底烧起火来：
“我还能有谁？”
他被箍在怀里，将兰德胸膛的起伏听得分明，连同剧烈的心跳声。
怔了一会，他慢慢出声：“迟早会有的，你是公爵啊。”
珀西家族的掌门人，多少贵族Omega想要联姻的对象。
哪怕只出于利益置换的考虑，也很难说，兰德将来一生都不会有另一个伴侣。
那个时候，兰德也许会忘了他们之间的错误。
是，对于陆星瑜来说，一切起源于一个错误，自然也不会有回到正轨的那天。
他宁愿郁郁而去，也无法接受，地久天长。
“从我第一次见你开始，”兰德的手又捧住了陆星瑜的脸颊，只有这样星瑜才会一直与他对视，“我就没有再想过和任何一个人组建家庭。”
听得此言，陆星瑜面上微微露出点笑意。
语气甚至还是称得上温柔的，好似向过往的一切蓦然和解：
“那没办法了，谁叫你之前那样对我。”
兰德说不出话来，他笑得越轻松，alpha的呼吸越沉重。
那个风雨呼啸的晚上——当时他跳出窗户时洒脱轻捷，多年后他提起时轻描淡写的晚上。
那个晚上的凄冷与刺痛始终未曾消逝。
那种刺痛不声不响，默然摧毁了他的某一部分。
此后，兰德越想悉心重建，他越坍塌。
拖来拖去，如今只不过是，衰败到了终点。
“就像奇点，不是毁灭，只是未知而又自由的开局。”
晚上，他这样对陆乔说。
这孩子长得很快，出落得漂亮夺目。
乔乔想必也能感知到什么。
毕竟他接受治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甚至就在今晚，乔乔抱了睡衣过来，非要和爸爸睡。
——都不是小孩子了。
陆星瑜默许了他爬上来，乔乔似乎并没有高兴一点，反而声音越发艰涩：
“爸爸，你要走吗？”
这个走是什么意思，陆乔并不敢深想。
于是他用那句话回答了乔乔。
“我才不管奇不奇点，”乔乔拱进来，像小时候一样扑腾，扑了一下，想起爸爸身体不好，又不敢再多动，只是轻轻地问，“那你会回来看我吗？”
“也许吧。”
“我有喜欢的人了。”乔乔哽咽一下，忽然说起他从未注意过的事，“我觉得父亲和哥哥都不会同意。”
“那不重要，”他摸了摸孩子的头，“你可以和任何人结婚，只要你愿意。”
“他们肯定不同意……除非你要留下来帮我。”就像小时候一样。
“我会和父亲说的，”陆星瑜像小时候一样抱住乔乔，却没有答应，“但你也要多听哥哥和父亲的话，乖乖。”
乔乔半天没了声音。
这么多年来，这不是乔乔第一次跑过来要和他一起睡。
上月他染了流感，病得严重时，乔乔也跑过来问了一些似是而非的问题。
他和兰德默契地向乔乔瞒住过往的混乱和不幸，但乔乔毕竟是个聪明孩子。
而今晚格外的不一样。
他的舰船就在隔壁仓库，整装待发。
只待他明日启动，便一去不回。
“要是你没有生我就好了。”
“别乱说。”陆星瑜去摸乔乔的脸，摸到一手的眼泪，“你是爸爸的宝贝。”
“那——”为什么要走？
孩子哽咽了一会，听话地止住了眼泪。
敏感如乔乔，大约也能察觉，多年的治疗下来，一切都无济于事。
出乎意料，这晚他睡得很沉。
即使早晨看到乔乔伏在他身边，枕头上又多浸了一块水痕，他也只是俯身吻了吻孩子的面颊。
这么多年……
结束了。
临走前，只有兰德在一旁等他。
兰德一动不动，只是定定凝视着他。
不知出于什么，他走上前，立定在兰德咫尺之遥的地方。
是恰好可以拥抱的距离。
他见到alpha微微抬了抬手，却又放下。
这么多年，哪怕从未得到过他的回应，兰德也常常牵起他的手，亦或是抱住他。
这是他们结婚后唯一亲密一些的表达。
最后一天，兰德却不敢了。
于是他也没有伸手。
他留给兰德一个背影。
以及一句渺远如梦的话：
“下辈子吧。”
先前兰德问了千百遍假如，他都不曾理会。
现下算是回答。
仅此而已。
数月后，帝都星。
陆星瑜的葬礼办得比婚礼更盛大。
流言纷纷。
不仅关于公爵夫人的早逝，还关于公爵的下一任伴侣。
各路人马蠢蠢欲动。
但很快，公爵远赴边疆、重伤殉国的消息平复了一切。
新任公爵亚瑟迅速掌控局面，陆乔的生日宴也盛况空前。
一切归于沉寂，只余零星传言。
多年后，又一春。
小山上的墓碑旁添了一束迎春花。
高大的alpha替Omega撑住伞，雨水绵延。
“别太伤心。”
陆乔已经蹲了许久，乍一听兰斯低沉的声音，反而露出笑容。
“不是伤心。”
“我只是在等他回来。”
空墓，总有念想可寻。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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