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风景，我是过客》品燕朱

7、第 7 章

　　苏迭到家的时候，季末已经站在车位边。
　　怎么没有在家里等？她惊讶。
　　在这里，会早一点等到你啊。
　　可是你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到。苏迭白他一眼。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有别的事情。他走上来，看一眼她，现在心情好一点没有？

　　嗯。苏迭点点头。
　　走吧，应该没吃晚饭吧，我给你打包了你最喜欢的香辣虾。
　　好。这就是每一朵乌云都有金边吧，苏迭乖乖的跟在季末后面想。

　　苏迭在餐桌吃饭，季末在厨房替她洗一盆水果。一边洗，一边同她说话，迭迭，你说我申请去你们公司实习好不好？
　　你姑姑不会同意吧。季末本科学的是经济管理，不知为何硕士转行一定要念计算机科学，当时她姑姑坚决反对，只当这孩子神经错位。苦劝无用，又觉得两个科目简直南辕北辙，哪里那么容易就能转投成功，所以后来的松口就有点假惺惺的意味：你小子考不上的时候自然也就回来了。只是没想到的是，季末居然考上了，而且还就是本校的。
　　但学习归学习，苏迭不认为如今择业他的姑姑还会再次妥协。

　　只要你同意就好。季末把洗好的葡萄推到苏迭面前，然后托着半边脸看她吃饭。
　　去你的，我又不是你妈。

　　季末又说：这样不是很好吗？我可以和你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啊。你反正还多空出一间房，我赚钱了也可以付你租金。
　　苏迭啐他，你要付租金现在也可以。谁不知道季末是导师眼里的香饽饽，一年到头替导师接项目，现在俨然已经是个小包工头。
　　那你能让我天天住不？
　　你不是有地方住吗？
　　那里离学校远嘛。
　　那你回宿舍呀。
　　我不马上要实习了吗？而且宿舍太吵，耽误我学习。季末冲她眨眨眼。
　　实习的事情，你先和你姑姑商量吧。不过对我而言，你在毕业之前先有一些大公司的学习经验，也不是坏事情。将来就算替你姑姑去打理公司，也便于上手。
　　迭迭你最好啦。这个理由真好，我姑姑肯定能接受啊哈哈。季末走到她面前来，低头想做点什么，看她懵懂的抬头，于是顿一下，从她的脸上把一片虾壳弹了下去。

　　苏迭第二日约了秦星吃饭。
　　她从那天醉酒后消停了不少，美其名曰出差实则出外散心了一圈，这两天也才回来。穿一袭荡领黑色上衣，墨绿色宽腿裤，摇曳生姿的走来。但一看到她便摘了墨镜，把高跟鞋踢掉入座:好热好热。
　　苏迭把点好的冰水递给她，先喝一口。
　　她咕噜噜牛饮了一气，才算镇定下来，但一会儿又去包里左翻右翻，末了，掏出来一只玉镯，喏，给你的礼物。

　　很贵吧。苏迭接过来放在手心摩挲，冰种剔透，触手微凉。
　　反正有人请客。这一点秦星倒是不忌讳：我自己也有一个，你看。苏迭这时候才看见她手腕上那只满绿的翡翠镯子。
　　苏迭正要推辞，却看见秦星正色说：迭迭，不用挑战你的道德底线。这是我替老板谈成了一笔生意，按规定的提成虽不值这些，但也差不了太多。所以你大可放心。
　　秦星。。。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最近怎样，我在外面听说何嘉宁离职了？

　　连你居然都听说了。苏迭吃惊。
　　现在越来越觉得世界太小。这一次我在云南陪老板见了个当地小老板，中间也不知是几重关系，只说本来是何嘉宁一直在负责谈该省云计算中心的落地，现在中途换了人。我一听和你相关，所以多竖了一会儿耳朵。秦星摸摸她的手，苏迭，你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
　　何嘉宁走了，那你怎么办。
　　最近这一年，我总共见何嘉宁也不超过十次。他走了，我该干什么也还是接着干呀，只不过汇报关系变成了公司的商务副总裁罢了。

　　说到这里，苏迭也觉得不知算幸运还是不幸。这难熬的三个月，因为汇报层中间缺了人，加之辉煌项目组还未拆撤，直接转给HENRY汇报有些别扭，所以和她类似的人都被系统自动设为越级汇报，直接向上汇报给了何嘉宁的上级。
　　这也算形式上的晋级了，可惜的是，副总裁从来也没召见过他们，一切照常运转。
　　只是她现在提休假和报销都要顾虑半天，最后干脆就咬咬牙，打算这段时间不休假也不报销了。
　　真没事情？秦星细细揣度她的表情。
　　何嘉宁是何嘉宁，我是我啊。
　　也对，秦星躺回座位上，你总归不是我。她的目光沉寂，苏迭知道她又开始想起以前的事。
　　秦星，嗯，我想和你说一说陈青晏的事。

　　苏迭接近复盘的把那一晚发生的事情同秦星讲了一遍，事无巨细，但当然她略过了中间那段吵架斗殴的闹剧。听到最后，秦星扑哧一声笑了：苏迭，我不想见他了。
　　已经太晚了。

　　陈青晏是秦星的一个梦。有太多次她曾经揣测不出梦与现实的距离。
　　她崇拜他，爱他，几乎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是如此。作为总裁办的秘书，她被分派去投资并购部。去之前她还有些忐忑，上网特意查阅那些八段九段秘书的段子。在那样的故事里，领导总是高高在上语焉不详，而秘书需要像万金油，事事周全时时躺枪。
　　刚过了培训期的她，不知道自己会遇到怎样的一位领导。
　　但是陈青晏是值得让她惊喜的际遇。作为投资并购部的高级总监，他那么年轻，那么英俊，而且还那么平易近人。

　　她不能再感恩命运的安排，让她有机会这样几乎时刻陪在他身边。年轻的女孩子从来都无法掩饰自己的好感，她的目光总是交织在他身上，为他每一刻靠近的时刻而脸红心跳。
　　他的微笑，疲惫时微微蹙起的眉，还有他无聊时会偷偷用手指在桌子上弹钢琴曲的旋律。
　　她曾经无数次幻象有一天他的手掌容纳进她的手指，直到有一个应酬的深夜，在那个大雨的晚上，他送她回家。楼门外跑进楼道的那段距离，他刻意下车撑开一把伞，即便那几步路，他也妥帖的不希望她淋湿。
　　她终于克制不住自己去拥抱他。他并没有推开她。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再没有回退的机会。一些在后座去外出的时刻，她的手终于可以趁司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握上他的手。
　　他从来没有主动热烈过，但是这些时刻，他也从来没有拒绝过。
　　她甜蜜的想，看到他如常的侧脸却有微微勾起的笑。
　　她以为一切就会这样渐入佳境。直到一个假期后他的无名指带上了戒指。

　　后来他离开了公司，她也离职。山水不相逢，从此在世间失散。
　　直到那一次相聚。那一晚，他待他如路人。
　　她曾经以为那个晚上他会打电话给她，饶是醉酒如此，她还是支撑着一遍遍去看手机，担心错过他任何的讯息。
　　但是他没有。也对，如果需要联络，他早就可以找得到她。
　　在过往的每一次，她只是以为他无奈。就像初遇苏迭的那个夜晚，她得知他结婚的消息，几乎崩溃。她以为那些曾经的微笑对视，下雨天他侧向她的伞，他只对她展露的疲倦，还有那些若有若无的拥抱与亲吻，都已经是心心相印之后的默契，却陡然惊觉他的一生已经和别人结缘。

　　那个夜晚她喝了很多酒，苦苦问他，她以为的感情是假的吗，过去从未发生只是他的幻觉对吗？
　　他只是沉默。
　　她扑过去抱住他，他抚了抚她的头发，却没有给她一个字的回答。

　　她心痛的难以自抑，看他手上凭空多出的戒指，于是哭着冲了出去。
　　后来她请了一周的假，等她再回来，他却已经离职。
　　她不敢再打电话给他，却辗转打听到他可能从事的行业，于是自己亦投身进去。
　　她想他一直欠她一个答案，她愿意给他时间来等待他的回答。

　　可是她曾经空掷的青春和感情，最终换回虚无。
　　因此眼角隐约出现的第一条细细纹路，让她警醒自己如何进行接下来的路途。

　　但是我觉得他应该会有话要同你说。那晚如果不是意外，他本来应该是打算要说这些的。苏迭说道。
　　迭迭，他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如果谈的不是这些，就让他不要再来找我了吧。秦星挥挥手，转瞬又笑，不过他本来也并没有要找我，不是吗？

　　她的笑容无限萧瑟，苏迭不知如何回答。

　　那顿饭后来吃的结果略微寂寥。饭后苏迭本想按惯例送秦星回家，却看到门口等着的跑车缓缓驶出，是秦星的老板。
　　他朝苏迭挥挥手。
　　秦星款款走上去，亲他一下：人家不是让你不要等了嘛。
　　果然山中一日，世上已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