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秘史》金庆锦

19、19

　　“凤来兮”，还是上次那间最靠里的清雅小间。

　　老金约来了老王。

　　“这个确实太麻烦了。”老王皱着眉头，“这个事情现在总的姿态就是要弱化处理，媒体肯定不通，其他途径应该希望也不大，麻烦。”

　　老王几乎就是老金最后的希望了，现在看，这个希望也非常渺茫了。

　　他望着窗外已经结了冰的湖面，反射着明晃晃的太阳，这又让他想起了当初他和肖霏燮一起外出的那个冬天，同样是北京冬天明晃晃的太阳，当时的他觉得无比晴朗，而现在，却晃得他无力。

　　老金也曾经认真反思过这种无力感来自哪里。记者这个行业曾经让他觉得非常风光，特别是年轻的自己，毕竟青年人天生就喜欢被一些宏大叙事所吸引，而记者天然就被赋予了一种公权力，这会让人上瘾，道德优势与权利的结合，特别容易让青年人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认知，然后在这种认知里不断循环，有趣的是，在这个循环中并没有任何不适，但是当他被甩出这个循环或者像现在这样，自己主动跳出了这个循环之后，觉得非常恶心，一种强烈的晕车的不适。

　　“对了，你等我打个电话。”老王突然若有所悟，掏出手机，刚要起身往外面走，老金明白这个电话比较重要，自己不太适合在旁边，而他也知道这个电话八成是和自己有关，于是他拉住了老王，自己起身离开小间，随手把门带上了。

　　老金发现这个小院非常精致，上一次匆匆掠过，很多细节都没有认真观察。比如中庭是一步下沉的小庭院，四围都是茶室，而只有老金这个小间对着中庭有一个踏步石，一块非常朴拙的横石，而这个石头的缝隙里还有青苔。老金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在北京这么干燥的环境里，这石缝中的青苔绝对是精心侍弄的，但是又完全是浑然天成。

　　中庭正中央放了一个尺寸颇大的盆景，是一株老松造型。老金十分肯定上次穿庭而过的时候绝对没有见过，应该是店家适时更新。这也体现出店家的讲究。

　　这株老松躬身但不弯腰，苍劲但不悲凉，反倒是一坪坪松针让人感受到甚多韧劲，而盆景花盘里的土壤上也都敷上了精致的青苔，还看似闲散地横竖摆放了一些石头，显得颇有“清泉石上流”的野趣。

　　老金正要走近细品，小间的门开了，老王招了招手。

　　“你今天傍晚5点，去这个地方找冯老师，我大概跟她说了。”老王在一张纸上写下了一个地址，老金低头一看，东总布胡同98号。这个地方就在川办的后面。

　　“冯老师是老革命，她愿意和你见见。”

　　老金刚要问什么，老王抬手指指小间里的挂钟，已经时间不早了。

　　东总布胡同是一条历史上大名鼎鼎，但实际上一走就会错过的小胡同。虽然老金对建国门一带非常熟悉，但是这条胡同还真的是从来没有进去过。

　　胡同入口的路牌往往都非常小，静悄悄地钉在胡同入口的墙上，仿佛生怕被人看到，加上四点多钟的北京冬夜已经开始黑了，更是非常难以识别。还好老金很快就看到了胡同的牌子。

　　拐进这个胡同，老金发现北侧全都是私搭乱建的小院，人、自行车、电动车、狗都在忙忙碌碌地穿梭着，路过公共卫生间的时候，一股浓重刺鼻的臊臭味。

　　往里走没几步，还有一排挂了红灯的发廊。发廊的落地玻璃窗里面，闲闲散散地坐着两三位穿着皮短裤的女人，他们的沙发就对着街的方向，可以清楚看到皮短裤下面是厚厚的肉色的连裤袜。

　　而南侧则是一个个低调的红门。这些红门往往都在一两步台阶之上，开间都不大，和“凤来兮”颇为神似。

　　这高了一两步的南侧，臊臭的厕所，乱糟糟的北侧，甚至是那排挂了红灯的发廊，竟然如此和谐地共存在这条窄窄的胡同里，反而老金像是一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

　　98号就是一个南侧的小红门，也是在高出一两步的台阶上，也是低调到老金几乎就要错过。这个红门显然并没有“凤来兮”那么精致，上面还布了层灰尘。门上一个非常老式的按钮倒是油光光的，应该就是门铃，按了按，是非常老式的电铃声，老式到老金还能感觉到震动。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一个中年男子，一头灰白头发，穿着非常简单，老金微笑着说：“我找冯老师。”

　　“哦，跟我来。”中年男子一股浓重的云贵川口音，不过老金能听懂，就跟着他一路往里走。

　　黑沉沉的天，老金看不清楚院子里的细节，但是能够感觉到这栋建筑一栋体量不小的老洋房。

　　在北京，长安街沿线的老洋房都是分配给老革命和极重要人物居住，特别是现在这栋，在建国门里面，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北京城里，老金大概也知道这位老革命的地位了。

　　只不过房屋并没有那么精致，老金反而能感觉到院子有点乱乱的，在墙角还看到了一个简陋的水龙头，下面是一块湿漉漉的水泥板，上面放了一个洗衣服的大塑料盆。

　　进了屋子，也没怎么开灯，老金闻到一股重重的老房子的味道，如果不是在干冷的冬季，那就是霉味。

　　中年男子带着老金在大房子里快速穿梭，老金则睁大眼睛好奇地扫描着这栋房子的内部。

　　门窗都是老式的木头门窗，家具也都是八十年代左右的风格，唯一讲究的地方就是地上铺了褪了色的素色地毯，走上去却很松软。

　　穿过两三道门，来到了一间会客室。

　　会客室和老金在电影里、历史图片里看到的领导人的起居室几乎一模一样。正正方方的户型十分敞亮，挑高起码四米，靠墙的一侧是整排的书架，会客室中央是一圈沙发，有三人的长条沙发，也有一些单人扶手沙发，都是老式的素色，房屋角落靠窗的地方还有一张巨大的写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