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他失忆了》夜轻

2、第 2 章

　　楚闻摇摇头，将人拉回来。

　　“不急。”他笑道，“我今早出门时和小岚碰了面，这会儿他应该还没回府，你等晚饭后再过去。”

　　楚畹想起在茶楼时瞥的那两眼，走在晏风岚身边的那几位好像是他的同僚，想来的确是有事商谈，轻轻点了头。

　　“我托人从云州给你带了些好吃好玩的，已经叫小锦送到了你院子里，回去看看喜不喜欢。”楚闻说完若有所思，再接着道：“顺道给小岚也带了两本藏书，到时你一并给他拿过去吧？”

　　楚晏两家乃世交，除了楚畹和晏风岚不对付，其他人都相处得极好，楚闻和晏风岚年岁相近自然不用说，楚家小弟楚悦更是年纪轻轻就跟着晏家大哥去了边城的军营历练。

　　楚畹自己和晏风岚互相看不对眼，倒是没拦着别人往来，回了声：“知道了。”

　　但应是应了，她又觉得不解气，嘟嘟哝哝：“大哥，你又胡乱花钱。”

　　楚闻只是笑笑没说话，一路上兄妹二人又聊了些楚家家业上的事情，虽一家人将楚畹当掌上明珠一般宠着，不愿她多一分的劳累，但她偶尔提出一些新奇的想法都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好效果，所以当家里的铺子开始着手准备推出时兴的活动时，都会先问一问她的意见。

　　和楚闻这么一聊，楚畹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整个晌午都没再想起晏风岚那张讨人嫌的脸，不过她不是个藏得住事的人，晚饭一过便迫不及待地抱起楚闻给她的两本藏书往外走，一路上她想象着晏风岚听到这个消息时那黑如锅底的脸，不禁笑出了声。

　　此时府宅已亮起煌煌灯火，清雅石路倒映出她的俏皮身影，许是心情好了，她边走还边哼起了近日最爱听的小曲儿，却不想甫一出了宅门就遭到了“偷袭”。

　　——被人从身后揪住了长发。

　　如此胆大妄为的举动，想都不用想她就能猜到对方是谁，但破天荒的，这一次她不仅没恼怒，甚至还朝对方笑了一下，以至于素来运筹帷幄的首辅的大人都愣怔一瞬方才回过神来，旋即转身就走。

　　“哎呀！”楚畹快步跟上，“你先别走呀。”

　　衣袖被攥住，晏风岚只能转回身，但与此同时不忘小退两步，定定看过去：“又搞什么幺蛾子？”以他对某人的了解，这会儿应该是张牙舞爪着才对。

　　楚畹闻言也不气，手拢在一起，朝他神秘兮兮道：“晏风岚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明白了，这话得反过来听。

　　晏风岚不动声色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双耳。

　　楚畹哼了声，使劲扒拉下他的手，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倾身道：“爹爹给我相中了一个习武的人家呢。”

　　略带着得意的话音在夜风的吹拂下更像是呢喃低语，但二人之间的气氛却是截然相反，好一会儿没等来回应，楚畹一边想着人不是被吓傻了吧，一边弯腰去看晏风岚，迎上的却是一张神情淡淡的俊脸。

　　一瞬间，她心里憋起一股气，说不清是气恼还是委屈，原先那些朝他耀武扬威的念头，好似一下随风融入了浓稠夜色，只剩暗沉沉的一片。

　　而就在这时，耳畔竟还传来他云淡风轻的声音：“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

　　所得到的回应与想象中截然不同，楚畹也不知为何只觉方才憋的那一股子怒气瞬息直冲脑门，双手一用力将人往外推了去，“你走你走，别在这碍眼！”

　　她铆足了劲，那人却是不动如山，她便直接拿脑袋去拱他，拱着拱着就隐约听到头顶响起一声闷笑。

　　“你居然敢笑我？”她抬起头，怒目圆瞪。

　　晏风岚轻轻垂眼，已窥不到一丝笑意，更没有要承认的意思：“没有。”

　　“你就有！”

　　“没有，你听错了。”

　　敢做还不敢当！楚畹作势又要去推他，却瞥见了一个略显眼熟的小木盒，同时伴随着一道轻飘飘的声音：“是你落在‘闲庭’的。”

　　楚畹目光一顿很快就想了起来，上午吃茶前她和俞渔到城里买了不少小东西，在茶楼遇见晏风岚那会儿她走得匆忙，只顾得提上了糕点。

　　此刻夜风轻晃廊灯，投下的明灭光影将那精美盒子衬的十分惹眼，楚畹想都不想就迅速将其夺了回来并顺手藏到了身后，动作可谓一气呵成，片刻才恍然觉出几分心虚的意味来。

　　她咳了一声，刚要开口就被晏风岚的评价压下：“丢三落四。”

　　“要你管。”楚畹反呛一句，“闲庭”是家里的茶楼，就算有东西拉下，待小二去雅间清扫的时候自会帮她收好。

　　她杏眸轻轻一抬，正要再回上两句，目光倏地被晏风岚手里的一个梅红小盒所吸引，简简单单却又独一无二的一个“刘”字，一下便能让人认出是常乐巷刘奶奶家的糖糕。

　　常乐巷离这儿不远也不近，但在去往书院的必经之路上，小时候楚畹时常跟着家里的马车到书院接楚闻他们回家，其实就是馋刘奶奶铺子里的糖糕。虽说味道和包装都不比城里最大的那家糕点铺子，但刘奶奶的糖糕出架前都会熏上淡淡的甜橙香，正好对极了楚畹的胃口。只是刘奶奶年岁越来越大，其家中人都不愿她再过多操劳，这糖糕做的便少了，偶尔出来一些很快就被附近的人家给买完，楚畹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了。

　　她状似不经意地收回目光，却悉数被晏风岚收入眼底，他将纸盒往前一推，“喏，想吃就拿去吧。”

　　一副全然不说人话的语气，楚畹才不吃他嘴短，撇开脸哼哼：“我不吃。”

　　话音方落，便听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再然后，周边的风都糅了新橙的清香。

　　楚畹扭过头一看，只见晏风岚修长的手指正捻着一小块糖糕，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微弯了唇，施施然地送到自己嘴里。

　　楚畹：“……”是个人都做不出这事！

　　她在心里将晏风岚骂了几百遍，但还没骂解气那小盒子就逐渐见了底，将憋在胸口的那一口闷气长长呼出，她终是没忍住一把夺过了小纸盒，同时把两本藏书扔到他怀中，话都不说一句转身就走。

　　几步后又旋踵转身快步跑了回来，在晏风岚略显不解的眼神中，抬起脚对准他的黑靴重重踩了下去。

　　芙蓉裙裾随风飘摆，直到滑过门槛完全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晏风岚才收回目光，他手指摩挲着怀里的两本藏书，眉眼之间似是还带着清浅笑意，不过转瞬又消弭在浓稠夜色之中，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模样。

　　而楚畹在确认晏风岚没有跟进来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纸盒，不出所料里边只剩下了寥寥小三块，连恰巧路过的楚大哥想讨上一块她都没舍得给。甚至夜里入睡时她还做了个奇奇怪怪的梦，梦中她和晏风岚都还是小时候的模样，他摇头晃脑说要带她去买糖糕吃，结果走了好长好长一段路后他却忽然凭空消失，只留她一人从天光大亮等到夜色席卷，再寻不到一丝踪迹。

　　醒来后她委屈得眼眶都红了，整个人也无精打采的，但念及昨晚已与兄长说好今日要到自家的首饰铺子走一趟，只能蔫哒哒地吃了早饭出门。宅外不比内院林荫环绕，暖阳微微晃眼，她边走边抬起衣袖遮挡在脸上，只凭着隐隐瞧的那一眼就朝旁侧的马车走去，丝毫没有察觉到丫鬟锦儿迟疑的脚步，以及欲言又止的神情。

　　上了马车她随手捡起一个软枕垫在怀里又迷迷糊糊睡了去，再睁开眼已是两刻钟之后，将脸埋在软枕里磨蹭半晌她慢悠悠伸出手朝旁边晃了下，以她和锦儿之间的默契，这会儿该有一杯温好的花茶递过来，而事实也的确如此，人还未完全清醒，鼻尖已萦满了茶香。

　　只不过，她嗅了嗅鼻子，声音带了些许迟疑：“锦儿，咱们家是不是换了——”

　　话音随着抬头的动作陡然一顿，她先是瞪圆了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人，而后又快速眨了眨，眸里的讶然不可置信取而代之：

　　“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