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泪》洛丹

26、引子

　　人间。
　　春来到，万紫千红都开遍，娥眉淡新月，绛唇重桃李，雪柳黄金缕，笑语暗香盈。
　　华灯初上，玉壶光转，异彩流光。华府一片歌舞笙歌，数美人围坐树下，或诗或咏，或斟或饮，或舞或歇，当中有美若冰绡者，若烟火者，若涓流者，若宝器者，诸如此类似满眼乱花，美不胜收。
　　良辰美景，赏花赏月赏美人。
　　一片喧哗热闹中华府女主人春红醪却悄然离席，上小桥，过回廊，穿花影，光线转暗，笑声渐不可闻。
　　春红醪来到一扇小门前，把手放在门心，灵光微现，旋出牡丹千重，大盛后凋暗，她用力一推，小门以中轴旋转开，把门的背面转向她。她甫又把手放上，溢出幽绿光芒，细叶随风，闭眼，周围骤然陷入一片昏暗。
　　睁开眼时，周围景色却突然一换，狭窄的通路，幽暗的灯火，满地的动物碎骨。春红醪右手作拈花状，指尖开出一盏牡丹花灯，红光摇曳映亮颜，顺着嘎吱怪叫的楼梯往下走去。
　　隧道幽长又幽长，走了一段，黑暗中传来隐隐约约的呻吟。
　　是个女人，在呼喊她的名字。
　　“春红醪大人……春红醪大人……”
　　手心的稠花标记开始闪耀，表示收到应召。春红醪眉心微蹙，她认得这是派来给女囚犯送饭的紫樱的声音。
　　逆着声音而去，地上尸骨更多，却依稀有了零星的樱花瓣，沿着楼梯落满一路，越来越浓密，却也越来越焦枯。走到一处，隧道中有风飘过，拂起春红醪的发梢，春红醪停住了。
　　她伸手在空中虚拢住了什么，红线从指尖缠出绕出繁复的花纹，又骤然黯淡下去化作坠落的花火，落下的花火向更深处蔓延，驱赶了眼前的黑暗——
　　有人匍匐在地上，全省上下披满枯萎的樱花瓣，火花到她身边就停止了前进，将她小心的围起来。那人动弹了一下，吃力地抬起脸，血肉模糊中隐约可见俊俏脸蛋，她一开见春红醪就狠狠咬牙跌跌撞撞跪起来，俯首：
　　“紫樱死罪！一时疏忽让她挣脱，数招即被她打伤！那厮已逃出花犯重牢！”
　　春红醪脸色登时煞白，她疾步上前，环顾四周，落花满地，空气中充斥着掺和着腐臭的浓重血腥味，而背后那堵墙上，两条铁链已经被挣断，上面用血在墙上写了行字，却看不清晰。
　　“紫樱无颜见睿冲大人，自当了断！”紫樱羞得满脸血红，吃力抬起手，努力提气，凝光，先前施展法术后残留一地的花瓣随着一股旋风卷起化为一把利剑，朝心口刺去！
　　“当——”地一声，剑被一束红绸打落，登时散作漫天花雨。春红醪放下手，神情冷峻：“要死，至少要得到睿冲大人的批准！”
　　紫樱颓然坐在地上，面色死灰，全身发抖。
　　春红醪掌心开出一朵牡丹，她把唇贴在花上说了句什么，花朵瞬间凋零：“我已传令给瑶芝，先送你去疗伤，此后还有事要细细问你，罪责事后自会清算。”
　　话音未落，空中有淡风拂来，须臾成人形，一个素衣女子凭空出现。她看到对面墙壁，眼角抹过一丝惊讶，神色不改微微福了一福：“大人找瑶芝何事。”
　　“把紫樱送往泣红轩，为她疗伤，速去。”
　　“是。”瑶芝答得干脆，向满身鲜血的紫樱走去：“还可用花影之术否？”
　　紫樱摇头。瑶芝扶起她握住她的手：“那么就请抓稳了！”
　　一道白光，两人消失不见了。
　　周围蓦然变得十分空大，春红醪走到那堵墙壁前，那行血书仍是看得不明晰，似乎有团血雾笼罩。春红醪下意识伸出手，想要驱散血书上的雾气——
　　她手刚放在血书上空，黑暗里突然传出一声闷响。
　　春红醪顿了顿，雾气淡淡，那雾气的背后似乎藏这双眼睛，怯怯地，大大地，看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招出牡丹传语，呼叫人界花主睿冲。然后一挥手，擦去了血书上的雾气。
　　惨叫！
　　春红醪大惊，想挣开手却已不能！那血书上有种强大的引力促使她手掌收拢，紧紧扼住空气中的什么，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明光！——春红醪定睛一看，自己的手正掐着紫樱的脖子，紫樱乍从空气中现行，一双眼睛已经因缺氧暴起！
　　春红醪松开手，紫樱像个洋娃娃一样落在地上，眼睛仍是睁得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