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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对不起,我爱你(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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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越在环保局实习了四月有余,这个月终于转正。如此一来,工作更加繁重,每每忙得他焦头烂额,但仍每周抽出时间来学校看陆丹青,带她吃饭,陪她看电影上自习,好像要把他一周来缺席的时间全都补上。
今天,陆丹青还在上下午最后一节英语口语课,卓越早早就过来了,站在教室外的花圃边耐心地等她下课。
铃声一响,陆丹青托齐菲把她的书带回去,自己雀跃地跑出去找卓越约会。说起来,两人也快五天没见面了。
陆丹青挽住他的手臂,特别高兴:“走,咱先去操场逛逛,然后再去后街吃东西。”卓越笑着点点头,亲了亲她的额头,陆丹青腼腆地笑着,脸又红了。
路过篮球场,有几个正在打篮球的低年级学弟看见卓越,邀请他加入。那帮人陆丹青认识一些,有校宣传部的人。卓越虽然很少在学校,但还是挂着前宣传部长的名,大家对他热情如故。
盛情难却,卓越推托不掉,征求陆丹青的意见。她摆摆手让他下场,自己坐到旁边的台阶上看他打球。
场上那么多男生争着一个球跑来跑去,陆丹青的目光依然能够轻易地独独锁住卓越的身影,视线跟着他跑,每当他进球,她淡淡地笑,笑的满足。
突然,一个男生在抢球的过程中不小心绊倒了卓越,一群人停下来慌忙围拢,几分钟过去了还不见卓越起来。陆丹青也慌了,以为卓越伤的不轻,便不假思索匆匆跑下台阶挤进去。
她蹲下来问:“卓越,你怎么样?”
卓越的额头冷汗连连,脸色都发青了,还努力笑笑安抚她:“没事,可能倒地的时候冲击力太大压着左膝盖了,一时站不起来。丹青,你把我扶到旁边休息会就好了。”
那个撞倒他的学弟帮着陆丹青把卓越搀扶到台阶上坐下。陆丹青还是不放心,一定让他上医务室瞧瞧。学弟也感到很内疚,杵在一旁不好意思走。卓越无事般地挥挥手让他继续玩,自己不碍事。学弟又说了几句歉意的话下场去了。
陆丹青也坐下来,侧身轻轻帮他按摩膝盖。卓越看她皱着脸,嘴唇紧抿,知道她还在担心,就说:“阿呆,我真没事。不信,我动给你看。”说着他站起来甩了甩腿,还真比刚才好多了。陆丹青心有余悸,叮嘱他要是还疼的厉害就得上医院看看。
卓越爽快地答应下来,看她还没缓过来的脸色,没敢告诉她其实自己的左膝盖近段时间总是隐隐作痛,以前也有过几次,但只是维持一小会的酸痛感。近来越来越严重,有时候站久了,整条腿麻痹地竟毫无知觉,待坐下来,胀痛感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但没过几分钟要人命的疼痛感又能减轻不少。
起先他没在意,还以为是自己工作累,一天到晚站着的缘故。刚刚明明是轻轻撞了下就能让他痛得死去活来,眼前发黑,心头不免掠过一阵疑虑,看来是该到医院做个检查。
可是接下来工作实在太忙,他是新人,正是抓紧时间表现的时候,也就一直没能找着合适的时间上医院,渐渐把这事给忘到了九霄云外,不了了之。就这样,拖到他们大四毕业晚会上,终于严重到支撑不住。他在后台安排节目次序地时候在同学老师们毫无预料的情况下倒地昏迷。
陆丹青接到卓越同学打来的电话时,正跟齐菲安静地窝在寝室上网。
挂了线,她呆呆地愣了几秒,然后惊慌失措地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寝室乱转。忽然像是醒悟过来,不顾齐菲担忧的询问失魂落魄地往外冲。
齐菲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低头看她光溜溜的脚蹙眉着急地问她:“丹青,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连鞋都没穿。”
陆丹青突然哽咽出声,双手抓着齐菲的手,仿佛抓着救命稻草般说:“齐菲,怎么办?卓越昏倒进医院了。”
高巴客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驶,车内的乘客大多靠在椅背上睡着了,车后还有轻微的鼾声传来,感染着人昏昏欲睡。
陆丹青把头靠在窗上,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急速后退的景物,失了焦距。她的眼泪无声地滑落,肆虐地使她已经意识不到她竟然一直在哭,到医院后,从医院出来打车,客运中心的候车室,直至上车。这一路上,她的眼睛犹如破裂的输水管,供给的水流源源不断地飞溅出来。
她的世界在几小时前轰然坍塌,伴随她的幸福随着医生冷酷的话语转瞬即逝。
“他得了原发性骨瘤,发现的太晚,已经转化成恶性。”
前途大好,还这么的年轻的卓越怎么就得了这该死的病。命运的捉弄,何其残酷。昨天还生龙活虎好端端来接她吃饭的卓越,不过事隔一天,竟憔悴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起不来。中间迷糊地醒来过一次,抓着她的手用尽所有的力气嘱咐她不要把他生病的事告诉他家人。她含泪答应,如此年轻的身体,左膝盖骨却长了一个毒瘤,生生阻断了他一切展翅高飞的可能。
之于陆丹青无非是晴天霹雳,砸得她晕头转向,所有的理智被悬空抽离,她要怎么办?
她变得如木偶般呆滞,潜意识里拒绝接受毫无征兆的打击,只一瞬间,她的思想,她的情感溃不成军。陪她来医院的齐菲满脸忧色,抱紧她不敢离开一步,嘴里不停歇地呢喃:“丹青,别哭,要坚强……”说完,自己也泣不成声。
陆丹青想跟她说她不会倒下,她胆小,她怯弱,她只是想暂时地逃避一下,一下下就好。然后集聚所剩无几的勇气来面对一切。可是,她哆嗦着嘴唇,吐不出一个字。双手狠狠掐在一起,指节发白,强迫自己镇定应对。
她强打起精神,披着“冷静”的外衣,委托齐菲在医院照顾卓越,自己脚步虚软地走出医院。那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回家拿钱救卓越。
医生坦白跟她说过,卓越要想活命,保守的做法就是激光化疗,但不排除继续恶化以致病情无法控制的地步。还有另一种治疗方式,就是做手术截除大腿根部以下部分,但手术成功的几率很低。到底有多低?陆丹青不敢想也不敢问,直觉应该否决掉。
可是不管选择哪种治疗方式都需要大笔的钱,卓越的身体拖不起。她没法,只能回S市向父母伸手。
在陆丹青的预料之中,俞幼华不肯出钱,坚决反对:“丹青,我还以为这不年不节的你突然从学校跑回来是你自己出了什么事。那男同学只是你的男朋友,我们没有义务花这笔钱。你也听我一句,早点跟他分了,免得拖累我们家。”
陆丹青听了,心里不好受,吱吱冒着怒气,灼得她差点失去理智回对出大逆不道的话。她咬紧牙关极力忍住,再次向坐在沙发里使劲抽烟一言不发的陆文林哀求:“爸,我求求您了,他没有这笔钱会死的,求您一定要救救他。您跟妈把钱记在账上,以后我会跟他一起把钱全部还给你们。”
说完,她哭着重重跪在他们面前,不停地哀求:“爸,求您救救他,救救他……”
陆文林到底于心不忍,他把烟按在烟灰缸里,眉头深锁,从上衣内袋里掏出笔写了张50万的支票递给她,“丹青,我只能给你这么多,再多我也没有了。”
陆丹青伸出双手哆哆嗦嗦接过,两行热泪缓缓流出。俞幼华一把按住她的手,朝陆文林吼:“你疯了,这么大笔钱说给别人就给别人,还当我们家是以前啊!公司都快……”
“住嘴!”陆文林喝止住她,转头对陆丹青无力地说:“丹青,你走吧!”
陆丹青俯下身朝他们磕了一个响头,起身流着泪头也不回地离开。所以她没有看见俞幼华瘫软在地上,脸色颓败,恍若世界末日,没有看见陆文林眼里深深的倦意与绝望。
后来她想若她当初回头看一眼,是不是还会即使心存感激但仍义无反顾地拿走那张支票呢?可以说那是他们家仅剩的财产,也有可能是挽救陆文林公司的最后稀薄的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