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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家庭保卫战(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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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林轻手轻脚开门进屋,伸手打开客厅的落地灯,解开领带疲惫地陷进沙发里小憩。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晚了自己还是坚持要回来,尽管他知道若是回房等待他的绝对是永无止尽的争吵,而且还得压低声音提防被家里其他人听见。他很累,他承认他的出轨让他得到了新鲜的欢愉,可是待这份刺激感一过去,他的内心充斥满冲动过后的不安,他的负罪感让他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生怕受到别人俾睨的指责。他想过结束外面那段关系却不知道要如何结束,从决定开始的那天起他就注定得不到原谅。有些错误犯个几次也无伤大雅,而有些错误一旦犯了,便是罪不可恕。
“啪嗒”,客厅的吊灯被打亮,顿时,室内明亮异常,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陆文林半眯起眼,发现是穿着睡衣的陆丹青后,他悬着的心放下来,按着眉心不咸不淡地说:“是丹青啊!今天怎么回家来了?很晚了,快去睡觉吧!”
陆丹青没听他的话,反而走过来坐在他的对面,直直地看着他:“爸爸,我在等你!”
从外面回来后,陆丹青的心很乱。从小张那里她得到了她想知道的。起先,小张支支吾吾打着太极并不肯说实话。他的反应在陆丹青的意料之中,她也不恼,抬出俞幼华,毕竟俞幼华在公司有一半的权力,只是她这些年把重心放在家里不太管公司的事而已。她又说了在街上看到陆文林与那个女人一事,小张是个聪明人,自己就算再替老板遮掩也是徒劳,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从他嘴里陆丹青了解到了实情,她是这么理解的:那个女人的确与父亲有不正当的关系。她之前是公司后勤部的职员,专替父亲端茶倒水,照顾有加,还额外对他的生活起居颇费心思。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看对眼了,萌发了不该有的感情,直至今日的难舍难分。陆丹青觉得这个女人还是很有手段,她清楚地知道父亲的软肋,这么些年,父亲劳于事业,钱赚够了,就贪恋起内心的温暖。余幼华把全副心思放在陆墨宝身上,平素对父亲有所忽略那是必定的。而这个女人就刚好钻了个空子,对症下药,填补了父亲心中需要人真切关心的漏洞。
她的心真不真,陆丹青不敢断言。只是她把父亲哄得连她有一个五岁大的儿子都不甚介意,实在需要些能力。不过陆丹青很是庆幸那不是父亲的孩子,不然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凭空冒出来的一个弟弟,局面也会比现在的更加混乱。
陆文林并不知晓陆丹青心中绕了千回的心思,也没想过她会知道一切。所以对陆丹青专门等他的举动有些不解。
陆丹青望着他疑惑不解的脸色,嘲讽地笑:“爸爸,您不清楚今天是我放假回家的日子我能理解,您那么忙的人,怎么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可是,您忙的有时间陪外面的女人逛街却打着应酬的幌子不回家吃饭,爸爸,天下无不透风的墙!”
陆文林惊呆住,猛然坐直,不可置信地瞪着她。陆丹青不以为意,继续说:“爸,那个女人没妈漂亮,也没妈有气质,又带个拖油瓶,不就是比妈年轻,您就甘当人家的便宜老爸了。爸,您的眼光差到这种地步,我还真怀疑您的审美能力呢!”
陆文林再也忍不住,倏地站起来,面容因为激动显得有些扭曲:“谁教你这么没大没小同我说话!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
陆丹青冷笑一声,直视他暴怒的眼睛,没有一丝退缩:“爸,很荣幸您终于关注起我的教育问题。可是,我的年纪不小了,而您也不年轻了!要不是您的钱,人家会看上您!爸,做人要讲良心,妈妈没有对不起您!”
她是在指责他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吗?她在控诉他的千不该万不该吗?没有俞幼华就没有如今的自己?所以他没有资格犯错是吗?这一秒,陆文林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无力,被人揭穿后的狼狈形态在他脸上暴露无遗。他张着嘴巴嗫嚅着讲不出一个字,这些摆在眼前的事实让他无可辩驳。他也从没料想过有一天反倒是这个从小不亲厚的女儿坐在他的面前义正言辞地指控他的不是,堵得他无话回对。
陆丹青定定地看着他,嘴角含笑。陆文林脸上的神色千变万化,最终定格为面无表情的肃容。一时,被灯火照的通亮的室内,脸上毛孔收缩的动作都清晰可见。一大一小的身影相对,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室内一片死寂,只有墙上的挂钟滴滴滴不嫌疲累地走着,发出清远的声音环绕在静寂无声的空气里。
此时无声胜有声!
良久,陆丹青收回目光站起来,该说的她都说了,之后事情的发展事态不是她所能干预的。
她本想说一声叫他早点休息,转念一想今天晚上闹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必要。她转身想要离开,陆文林却在此时叫住她,皱着眉头平静地说:“丹青,我还以为你一直怨恨你妈。”
没想到她会如此维护她是吗?陆丹青没有回头,望着墙上挂着的从小到大唯一一幅包含她的全家福,有些自嘲地说:“我没有说不!只是我更不想失去这个家。”即使她也不喜欢它,却还是不想就这么失去。说完,陆丹青不再停留,脚步急促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身后的陆文林在这一刻颓败地倒在沙发上,仰面,眼神飘忽地盯着头顶熠熠生辉的水晶吊灯,眼眶发热,居然有种想要流泪的情绪。
假期过后,陆丹青如常回学校上课。后一个月她回家,发觉俞幼华的心情好了不少。向陈阿姨一打听,知道陆文林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准时回家吃饭,晚上也不出去应酬了。她猜想父亲该是与那个女人了断了。她不会自信到认为是自己的话发挥了功效,她其实有一次无意当中听到俞幼华给公司人事部打电话,她是家里的独女,没有任何兄弟姐妹,就把父母亲那边亲戚中有点能耐的堂兄弟表姐妹什么的安插进公司,获得一大部分权利来制约陆文林,她自己也重新抽出一部分时间管理公司的事。陆丹青知道,俞幼华是在抓公司的大权,逼迫陆文林无条件的收敛不该有的心回来。此事到此总算有个了结,俞幼华与陆文林的感情却大打折扣,双方都对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做不到闭紧眼睛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自修课,陆丹青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位子上,旁边的沈茜正忘乎所以的呼呼大睡,身后的王开专心致志地打着游戏。她凝视黑板右上角每天都在少去的高考倒计时的日子,心里突然莫名地涌上一阵空虚,焦灼着她日益不安的思绪。前面喜爱读书的同学,还是一如既往地努力奋斗,不肯松懈。
对比之下,她发现了内心的焦虑。就在离高考还有两个月的时间里,陆丹青终于开始后悔。她放弃了多少时间,懈怠了多少次机会?人这一生,可以让别人代劳的事情有很多,只有自己的人生别人代替不得,痛苦、欢笑,是好是坏都得自己承担。面对自己人生的荒芜,她是始作俑者,亦是作茧自缚。
想到这,她趴在桌子上号啕大哭,一种说不明白的情绪发泄。在这一天,她终于认识到努力了不一定会成功,但若要成功必须得努力。她不能永远利用优异的物质条件不思进取,那些都不是她的。汹涌澎湃的危机感犹如洪水猛兽袭击着她,旁边的沈茜被她吓醒,立马神志清醒地问她怎么了,身后的王开也放下手边的游戏忙不迭安慰她。
可是,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流,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在这个已经快要见分晓的当口幡然醒悟到底还来不来得及。她固执地流泪,不过是咎由自取的悔悟。
她终究错失了很多,放弃了不少,但庆幸的是,她还能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