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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白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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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菜品,都是江美惠很喜欢吃的,冬瓜汤、糖醋排骨、玉米粒炒胡萝卜......光是听着都能让自己食欲大增,可此时坐在餐桌上的江美惠有些闷闷不乐。
她不是没有胃口吃饭,只是想到下个星期的文艺汇演莫名的紧张得想吐,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成败在此一举,借着这个跳板就可以顺势参加全省舞蹈大赛,上一世因为错过了这个机会还因此等了足足一年。
江美惠想着自己好歹是有那么多年功底的,遇到这种情况是慌张了些,但不至于措手不及。
正当江美惠还在愣神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开门声吸引了在座的目光。
江妈妈后面跟着一个气喘吁吁,拿着一箱水果的...何野?!
白港市入秋的早,此时已经有些瑟缩,前段时间还哭着嚷着热的江美惠,都已经披上了外套。
从外面过来的少年身着单薄的白衫,被洗的有些陈旧的薄衫衬得何野肌肤更加雪白甚至没气色,但见薄衫洗的很干净没有折痕和发黄,少年薄唇没有什么血色,但由于刚才搬了重物,脸颊有些红,他抬眸,正对上江美惠的眼神。
少年的下意识是闪避,飞快低下自己的头不让江美惠认出来,此时矛盾的心理左右自己,白港市的风吹在何野的单薄却有力的脊背上,哪怕身上肩负着养家的重任,却从未卑怯过。此时,何野有些敏感看着自己的鞋子,好像一个格格不入的一片树叶闯入了江美惠的家中。
何野是九岁的时候得知父亲出轨有另一个家庭,何野父亲一直欺骗何野妈妈,如果没有何野妈妈以死相逼与何野父亲领了结婚证,恐怕何野一直都是一个寄居在亲戚家的孩子。
何野父亲从何野九岁开始就离开了这个家,每月不定期给何野妈妈一笔生活费来堵住亲戚闲话,自打何野读高中后,这笔钱从一月给变成一年最后变成不给了。
虽然日子过得很清贫,但何野还是很满足,他有一个爱自己的妈妈和爷爷奶奶。
虽然爷爷奶奶因为何野妈妈嫁给何野爸爸后断绝关系,但碍于血缘关系还是会给何野家送吃食和过年用品。
何野知道爷爷奶奶的生活也很清贫,他为了养活妈妈和自己,不得不面对一切重任。
周末会帮李叔叔送货,晚上会去饭店打零工,空闲时间会骑着李叔叔借的三轮车去收废品,几年下来,也赚了些积蓄。
李叔叔见何野踏实,今天才把这活让给何野。往常上门收废品做家政都是稳赚不亏的活,何野做家政价格便宜,一次只要三四十,无论房子大小工作时长都是一个价。
有些人见何野年纪小价格便宜,干活仔细认真,也愿意在过年或者空闲时间去他们家里打扫卫生,只是偶尔因为何野沉默寡言、年纪小,便克扣工资。
他们瞧不起何野在群人,自私贫困的人见不得他人勤奋,于是拼命打压气焰,使其消沉,好满足他们可悲又可笑的自尊。
可惜,何野从不与他人争辩,他通常拿了钱就离开。流言可畏,几句话就能让何野做家政的活难上加难,有些人会因为何野年纪小担心会有小偷小摸的现象,所以没有聘用何野。他要活,他就要忍,忍到不需要忍。
就像在学校里,同学们会因为何野出不起学费和春游费暗自嘲笑,会因为何野穿着过于朴素,午饭只吃馒头和白粥向他投来怜悯的目光,同学们可怜他,老师们同情他,于是免除过何野一个学期的班费,那时候何野高兴了很久。
久而久之,每当何野获奖拿奖品的时候就会有好事者不满何野不用交班费,到后来,没有人愿意和他一组。
大家会可怜何野,但是不允许何野能力超过自己,不允许何野凌驾在自己头上,更不允许何野获得任何本该属于他自己的奖项。
在他们眼中,何野你,只用苟延残喘的活着就可以了。
开春,何野花了一个寒假补齐了班费。
——
即使何野在进门前已经反反复复清理过鞋底了,但他还是在白洁的地板上留下了泥印。
何野抿了一下缺水干裂的嘴唇,他抬起漆黑的眼眸望了一眼江美惠妈妈和江美惠,“抱歉......”发现她们好像并没有指责他的打算,他收回目光,将一箱水果放在厨房。
他打开冰箱,把苹果和梨子小心翼翼整整齐齐摆放在冰箱里面,冰箱冒着白气,少年被冻的有些瑟缩,刚从自己房间里出来的江林生看到了何野,连忙制止他:“这是制冷层,放冰淇淋的。”
何野此时有些不知所措,江美惠走过来打圆场,“怪我,我把苹果放在制冷层忘记拿出来了,害的你弄错了。”
何野抬眸,没想到江美惠会帮他,江美惠家很大,冰箱也比别人大一倍,寻常家的冰箱只分上下,而江美惠家的冰箱分很多层。江林生拍了拍何野的肩膀,“没关系,放着我来整理。”
何野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原本被冻红的冰凉的手来洗抹布,今天是周末,如果他干活勤快些,今天可以接两单,晚上可以买条鱼吃,还可以学习一阵子。
江美惠妈妈站在门口,她见何野做事踏实勤快,家境可怜就让老李把他叫过来。
“美惠林生,帮我从楼下拿些东西。”
“好。”江美惠起身,路过洗手间的时候,向里面看了一眼,气质有些清冷的少年正在擦拭着洗手台。
江美惠妈妈这次去超市血拼,大采购了一番,买了很多家居用品和米面油,江林生提着两桶油,江美惠则抬着两件家纺用品进了家门。
家里的暖气已经被江美惠妈妈打开,她把四件套放在客厅,才发现何野刚刚拖好的地被自己和江林生踩了好几个脚印。
何野不在客厅。
原本干净的地板此时多了脏兮兮的脚印。
江美惠不想麻烦何野,也知道何野的钱来之不易。
她看到拖把放在墙角一侧,便顺手拿了过来,将自己和江林生的留下的脚印一点一点的拖洗干净。
——
何野从洗手间出来,他听到了江美惠和她妈妈的谈话,想着地板还没干,现在地板一定会被踩脏。
只有别人满意了,他才能拿到钱。
他原本想拿起墙角的拖把开始拖地的时候,发现地上干净如初,他望向鞋架,上面摆着江美惠的鞋子,他们的鞋子上都沾了细微的污渍,可是地面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整理两层楼并不是件易事,等何野下楼时,江美惠家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
他看着进门的江父,手中拿着一份报纸和青菜。江母则接过青菜准备做饭,而江林生和江美惠开始热今天中午的剩菜。
江母似乎注意到何野从二楼下来,“小同学来我家吃饭吧。”
“你今天一下午忙前忙后的,累坏了吧,来我家吃饭吧。”
江母是个善良仁慈的人,江父也不例外,当他看到何野的时候有些意外,但转而和煦一笑:“一些剩菜剩饭,别介意。”
何野半晌,只呆愣点头,他像只流浪猫窥视着橱窗里有优渥生活的家猫,拒绝的话生在嘴边,却硬生生咽回去,他突然想走进橱窗,见见橱窗里的世界。
这顿饭吃得很轻松,江家父母都是没有架子很良善的夫妇,江父见何野年纪和江美惠相仿,忍不住开口询问:“同学你在哪里读书?”
何野低头闷闷吃饭,听到江父问自己,平静答道:“在静兰一中读书。”
江家父母大喜过望,相视一笑:“还真巧,我女儿也在那儿读书,你叫什么名字?”
何野微微一颤,闷闷回答道:“我叫何野,何处的何,野......”
脑海中铺天盖地的谩骂声席卷他的大脑,不详,连名字也是。
算命的说他八字克父母,要取难听的名去压住,何野爸爸原本就厌恶何野和何野妈妈,因此更是找了理由和他们分居。
何,他跟妈妈姓,他是一个被父亲母亲抛弃的孩子,甚至姓氏都是长大后爷爷给他的。
“野草吹不尽,春风吹又生。”
江美惠缓缓开口,“很好听的名字,何野,不是吗?”
待何野吃完饭后,江美惠妈妈从厨房里拿出几个苹果,平和一笑:“我们家水果买的多,放着也怕浪费了,小同学带点到路上吃吧。”
何野家离江美惠的家里有点距离,走二三十几分钟才能到家,他不经常到江美惠的小区里,平时都是去附近的家做家政。
“谢谢......”
何野垂眸,眼神晦暗不明。
——
何野拿着苹果,脚步轻慢又雀跃,虽看着面无表情,但嘴角和眼底流露出笑意还是暴露出少年此时的心境。
他大口咬下苹果,苹果的汁水顺着脖颈划到衣领处,他的皮肤感受到丝丝凉意,他此刻只觉得畅快,苹果的香甜充斥着他的鼻腔和口腔,他肆意在无人的街道向下奔跑。原本很长的距离他只用了十分钟就到家。
“小野,回来了?”
何苗围着火炉抬头,轻声细语问道:“今天的工作怎么样了?”
何野拿着最大的苹果,到最外面的公共水龙头仔细冲洗了下,递给何苗:“妈,吃水果。”
何苗摇头,“自己吃,长身体呢。”
何野往前递了递,“平时妈妈你老是舍不得买,来,吃一个吧,我在路上吃了的。”
何苗半晌才点头,迟疑看着何野:“你从哪里拿到的?”
“今天碰到了一个很善良的人家。”
他和何苗断断续续的聊着,聊到一个话题的时候声音大了起来,惹得藏在家里的小狗流浪听到他的声音,直勾勾走过来。
流浪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上次带它去了一下小诊所,涂了些药,过几天也好了差不多。
只是脚有些蹒跚,何野小心翼翼看着何苗的神色,“妈,这是我捡回来的狗。”
家里没有养过动物,就更别提宠物了。养动物需要耗费大量的财力物力,再加上何野家没有足够大的空间供动物居住。
何苗妈妈淡淡扫了一眼,她伸手去摸摸流浪的头,流浪还是有些畏人,瑟缩躲在何野身侧。
“家里养狗挺好的,可以看家,把大门口那儿打扫一下腾个位置给它住,窝在你房间一股味儿。”何苗拍拍腰,“小野,妈上班去了。”
何野点点头,利落收拾好流浪的小窝,他目送何苗上班后,回到自己的卧室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