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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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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林数和周析赶到杨芸所在的病房。
重症监护室不给探视,林数趴在厚厚的防护玻璃上,只看到了满目蓝白色的医用器具。
“嘀——”
仪器拖长声音,像是杨芸的生命,弥漫在微凉的空气中,破散难聚。
杨芸一辈子爱钱如命,怎么会放下房产和储蓄寻死?
林数想不通,也不敢想。
好在林国栋良心未泯,对前妻还有一些情分,出钱出力抢救了几天,勉强把人给保住了。
“阿姨在你出事当天就赶去了临北,在医院哭昏过好几次,闭着眼睛都在喊你的名字。”
林数喉结一滚,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真的?”
周析轻轻“嗯”了一声。
“不至于吧,”林数声音发哑,“以前也没见她…”
没见她对自己那么好。
“后来在墓地,别人都走了,阿姨不肯走,我就陪着她在那边坐了一夜。”
林数鼻腔发酸,只觉一股泪意直冲眼底。
他咬着牙忍住,泪意便成了一声略带苦涩的轻笑,从喉间挤出。
“我的墓?在哪?”
“就在寻安市,开车十分钟的距离,你要去看看吗?”
林数垂下酸涩的眸子,用手狠狠搓了把自己的脸,“行,去看看。”
去自己的墓地,这经历还真稀奇。
林数看着车窗外疾驰而去的树木,想着刚才周析对他说的话。
一定要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吗?如果自己真死了,杨芸下半辈子应该怎么度过呢?
“到了,就这个墓园。”周析把车停下,手指在空中一划,给林数指了个方向,“数哥你等我一会儿,我去那边买两个花篮。”
周析的动作迅速,林数拦都没拦住。他不想吐槽这个傻逼的弱智行为,独自一人顺着刚才对方指的方向进入了墓园。
修剪得体的绿植后隐者二人宽的石板路,松柏、灌木成排成片,小路蜿蜒曲折,最后终止于一座白石拱桥。
有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桥下水流和缓,上面还飘着几片圆绿绿的荷叶。
环境挺好,林数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小公园呢。
他双手插兜,一步一步走上去。
当他走到最高处时,却突然顿住了。
落叶枯黄,脆弱且易折。
林数踩上那片三角枫叶,发出“咯吱”一声轻响。
某座墓前,被惊动的祭奠者抬起头,与石板桥上的林数对上目光。
那是一双充满疲惫的眸子。
冷漠、悲伤、且孤独。
那是傅值的眸子。
“数哥!”周析拎着两个花篮,风风火火跑到林数身边,“你怎么自己走了?这儿跟迷宫似的,一不小心就…”
他的话在看见傅值后戛然而止,周析把后槽牙一咬,磨的“咯咯”直响:“你这杀人凶手还敢来?”
好在周析还知道墓地肃静,音量没放太大,最初那声“数哥”应该没有被傅值听到。
林数一动不动盯着傅值,第一反应是庆幸他完好无损,没有被这场意外所牵扯。
两人目光相撞,却仅仅只是一瞥。傅值很快收回视线,重新垂下眸子将目光停在了冰凉墓碑前少年的黑白遗像上。
他闭了闭眼睛,在睁开时转身离开。
“操!”周析揣着俩花篮,大步走向林数的墓前,“别脏了数哥的…”
他想把傅值带来的花篮扔了,然而走近后才发现对方压根没带东西来。
“你要脸吗?空手来看人?”周析简直无话可说。
出墓园最近的路只有一条,林数看着傅值一步步走向他,然后目不斜视地同他擦肩而过。
林数的手掌搭在桥边的雕花石柱上,在傅值离开时轻轻动了动手指。
初冬的冷风带着寒意,吹起了傅值深灰色风衣的尾摆。林数低垂目光,微微侧身去追那一处跳脱。
傅值眼角怎么青了一块?他身上有没有其他伤口?那个白月光呢?傅值不用抽时间陪他吗?
可是傅值却特地来寻安市看自己了,他在伤心吗?如果自己的死亡能让他有些难过,那傅值会和杨芸一样,现在才知道他的好吗?
傅值他到底,对自己有没有一点点喜欢?
林数心里的疑问就像雨后的蘑菇,随着一场大雨,一个接着一个从心底里冒了出来。
分明只隔了几天没见,可是林数就是想傅值想得厉害。大概是隔了生死,所以就连几天的时间都被痛苦拉得老长。
林数知道自己没点出息,特别是遇到傅值。
他一身倒刺全部收敛,那些臭脾气都能飞快地自我消化。
可是傅值有底线,林数同样有。
就算再喜欢,也不愿因为对方作践自己,傅值身边有人,他不惜得干那些缺德事。
林数仰头呼了口气,收手插进外套兜里。
谁不会走啊,他也会走。
闭眼抬脚就是了,放下过去才会拥抱未来,人生就应该潇潇洒洒,什么乱七八糟的,去他妈的吧。
林数非常洒脱地下了桥,忍住没有回头看。
他阴沉着脸走到自己墓前,看见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还是自己十八岁入学时拍的证件照。
那时候他整天拉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直到遇见傅值,还能笑一笑。
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也只有自己会心疼自己。林数像是成了“别人”,默默回想着属于另一个“自己”的仓促一生。
人生像是不断前行的列车,除了死亡,不能停止。
那个少年的内心至死没人走得进去,而他,也永远到不了二十岁。
林数心头微动,转过脸却看见周析给隔壁的两个墓地前都放了花篮。
“你什么毛病?”林数屈起膝盖准备顶周析侧腰,却发现以现在的身高有点不能匹配到理想高度。
“我之前让叔叔阿姨多照顾照顾你,现在得把这话收回来,跟他们道道歉。”周析双手合十,在墓前拜了拜,“叔叔阿姨真是对不起,你们千万别来找我哥。”
林数嗤笑一声:“傻逼。”
买花篮原来是给别人的,自己还真是瞎操心。
只是林数没有想到,认识不过一年多的哥们能这么走心。
“唉,“林数抬脚踩上自己墓前台阶,伸手拍了拍黑色大理石墓碑,”走好。”
以前干的蠢事,还有喜欢的傻逼,都一起带走吧。
远离傅值,照顾杨芸,为了那些真心对自己好的人,继续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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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去看了趟“自己”,林数准备回家拿点东西再去医院看着杨芸。
周析和他一起,还在劝着林数向杨芸坦白。
“数哥,真的,阿姨要是不知道你还活着,这辈子都好不了。她一次想不开,还会第二次想不开,你不能时时刻刻都看着她,你得放过她。”
林数耳朵里听着,心里的想法了换了好几回模样。
如果真像周析说的这样,那他肯定是不会瞒着杨芸的。他只是有点怕,怕事情万一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自作多情真是最尴尬的事情,这比误会周析给他买花篮更让人头皮发麻。
“要不咱们别拿了,”周析把车停在大院门外,抬手摘了安全带,“你也不少时间没回家了,直接去店里买吧。”
林数打开车门,站在车子旁边仰头去看从围墙上方伸展出来的枣树树枝。
现在是十一月初,冬枣又熟了。
在这个偏远的小地方,时间似乎都流淌地缓慢了一些。
大院还是原来的模样,几户人家住在一起,共用一个院子。
只是围墙更加斑驳,铁门多了红绣,地砖被爬了墨绿色的苔藓,间隔处杂草丛生,在灰色中突显出一抹倔强的绿色。
当初院内的嬉笑打骂、饭香人影,现在都没了
“咯吱——”
铁皮磨着柱子,发出沉重的闷响。
林数推开厚重的双开大门,抬脚迈过脚腕高的门槛。
地上落叶遍布,青红相间的冬枣掉了一地,滚到林数的脚边。
他抬眼,看见偌大的树冠之下站着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
男人微仰着头,似乎在看树上层层叠叠的枝叶。
“太多了,给你吃点。”
林数觉得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同样衣裳精致,冷着脸的男生,站在硕果累累的枣树下仰头看他。
“数哥?”周析用手肘戳了戳他,“跟你说话呢,吃不吃啊?”
身后猛地传来周析的声音,林数回过神来,转头看见对方捧来一把红彤彤的枣子。
林数喉结上下一滚,烦躁地把脸错开:“不吃。”
他眉头紧锁,无视院子正中枣树下的傅值,快步走向自己家的方向。
钥匙就放在窗户内部窗框的上方,林数踩着窗台拿了开了门,在家里随便拿了几件宽松的衣服出门。
可是当他重新回到院中时,却见傅值蹲身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冬枣,垂眸静静看着。
他穿着棕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了件深灰色呢绒大衣。因为蹲姿较低,衣摆垂在地上,压了几片树叶。
因为工作原因,傅值的衣柜几乎是清一色的正装,他大多时间一丝不苟,总是能把最完美的形象留在对方眼中。
林数嫌看着太单调,给曾给他买过几件看起来暖和和的衣裳,可是这么些年,却也没见对方穿过一次。
因此,林数鲜少看见傅值如此随意的时候。
像是卸了在外的坚硬盔甲,身体的每一处都恢复了最放松、也是最舒适的状态。
有风吹过,傅值头顶黑发偏向一边。
此刻的傅值柔软得令人心颤,那是林数最爱的模样。
林数内心翻涌,却强忍着涩意,几步走到周析身边要出院门。
他走得快,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追着似的,把周析甩开一步远。
“数哥…”周析追了上去,“你怎么走这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林数转身塞了满怀的衣服。
林数原路返回,略带喘息,蹲在了傅值身前。
“哥们,你谁?”
傅值抬眸看向林数,却没有搭话。
林数等了片刻,有些焦躁。
“你认识林数?”
傅值又将眸子垂下,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
“你叫什么?”林数强装镇定,可实际上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微微发抖,“我怎么没听林数说起过你?”
“傅值,”傅值手指擦过那颗饱满的冬枣,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去,“小时候…应该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