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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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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析这一声“数哥”喊出来,不仅林数愣了,他自己也愣了。
林数反应片刻,来没来得及感叹一句“好兄弟”,就被周析一把揪住衣领,往墙上狠狠就是一按。
“你他妈谁?!”
周析目眦欲裂,说这话时声音大的惊飞了屋檐上头的两只麻雀。
他情绪激动,手上没个轻重,捏紧的拳头磕上林数锁骨,把人疼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他妈…”周析说了一半,嗓子突然发哽,愣是破了个音。
林数抓住周析手臂,往旁边一扯:“你发什么疯?”
周析被他扯了个踉跄,单手扶住栏杆,有些木讷地看着林数。
太像了。
分明是两张脸,两个人。可是从行为举止,言语动作,这人似乎就是林数。
抽烟的动作,倚靠的姿势,刚才周析远远瞥见一抹影子,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你是…”
“知道了还问,”林数把自己脏兮兮的衣领随手扯了扯,“有饭吃吗,我他妈要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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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怎么和周析解释这种反科学的破事,结果他意外的发现,真正的基友不需要解释。
他只要说几句话,做几个动作,周析就能一口认定这就是林数。
周析说他凭的是感觉,林数寻思着这人不是天真就是傻。
“卧槽…你这是…饿了多久…”
周析看着林数捧着饭碗,吃光了两盘菜三碗饭后,抬手准备找服务员再加点。
“饱了,”林数放下饭碗,把嘴一抹,“去洗澡。”
自己身上这味儿实在忍不住,刚才服务员都对他翻了好几次白眼了。
周析连忙起身,马不停蹄地把人带去了大澡堂。
下午时分,澡堂里人不多。
林数吃饱喝足把身上洗干净,终于顶着毛巾泡进了温热的池水里。
“呼…”
他闭上眼睛,长长舒了口气。
“数哥,”周析从池子里淌到他的身边坐下,“你舒服了没?能跟我说说了吗?”
刚才林数嘴巴顾着吃饭,之后洗澡也不喜欢被人打扰,这会儿周析见人终于放松下来,于是狗腿似的凑过去,想要问一问到底怎么回事。
“献舍还是夺舍?重生还是穿越?现在是202x年十一月十三号,你看看你需不需要倒时差?”
林数把头上毛巾扔周析脸上,皱眉道:“你话怎么这么多?”
多么熟悉的话语啊!周析摘了毛巾,更加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数哥,你跟我说说呗。”
“被撞了,死了,醒过来之后就这样了。”林数看着自己飘在水面上的头发,盯上了周析脑袋上的小揪揪。
他动了动手指,往对方脸上弹了一串水珠:“还有那玩意儿吗?给我一个。”
周析顺着林数的手指看过去,二话不说扯了自己头上的皮筋递过去:“那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你活了,他死了?”
林数接过皮筋拿在眼前看了看:“叫秋分,据说是个脑子不好的。至于死没死,不知道。”
周析头上是一次性的橡皮筋,被他用的撑大了一圈。林数嫌弃地撇了撇嘴,又扔了回去:“啥玩意儿啊,真几把丑。”
周析笑呵呵地捏了捏林数的发梢:“数哥,你要跟我一样留长发啊?”
“留个屁,”林数仰着脸往池边一靠,“一会儿就给剃了。”
“这店里就有个发廊,”周析推荐道,“我带你去?”
“不去,”林数眯着眼睛,“先歇会儿。”
大概是死过一次,在经历过痛与冷后,林数尤其眷恋温暖的感觉。
屋内有水有光,空气中氤氲着的水雾像极了一场荒诞的梦境,抬眼望去,满是离奇和虚幻的泡影。
“数哥你回家吗?”周析突然问了一句。
林数沉默片刻,睁开眼睛:“不回。”
“回去吧,”一向随着林数来的周析第一次提出了反对意见,“去见见阿姨。”
水汽蒸腾,在天花板上冷凝成颗颗水珠,又“啪嗒”一声落回恒温的浴池之中。
片刻的寂静后,林数起身处了浴室。
发廊就在浴室外几米远,林数随意裹了件浴袍,腰间松松垮垮系着系带,胸口扯着大口子,露出一截少年清瘦的锁骨。
他光着两条白嫩的小腿,一路走去了镜子面前坐下。
“小哥哥皮肤不错。”理发师尖着嗓子,对林数白里透红的小脸随手就是一捏。
林数一愣,眼睛微睁,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觉得自己的屁股同样被人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哎呀!用的什么护肤品呐!这皮肤滑的就跟…”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只见自己身边看上去软软嫩嫩的小男生直接抄起架台上的吹风机,对着他的面门狠狠就是一砸。
鼻血瞬间飙出去一尺,林数后退一步,一脚踹翻了旋转的皮凳。
林数以前酷哥模样其实也挺招人,但是总板着脸,显得凶,一般人都不敢上前搭讪
如今换了个壳子倒好,谁都敢跑他身上吃豆腐。
林数心里嫌恶,抬脚要走,却在余光瞥向镜子的一瞬间生生止住了。
发廊里的镜子是瘦长的全身镜,把他整个人都照了进去。
少年乌黑的发还湿着,三两簇垂在脸边。他的眼睛略圆,眼珠漆黑,纤长的睫毛被水一浸,粘成两扇密不透风的黑色羽扇。浓重的黑更显瓷白,相比于林数原本健康的小麦色肌肤,这具身体则显出一了一种近乎于病态的白。脸是白的,颈是白的,只剩唇上两片,像掐了夕阳的余光,染上橘色偏粉的橙红。
林数走进几步,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脸,一股浓烈的即视感几乎就要把它整个人掀翻。
白皙、瘦小、安静又乖巧。
这他妈,不就是傅值白月光的翻版吗?
“数哥,怎么了?”随后而来的周析看着捂着脸跑开的理发师,一脸懵逼地问,“这谁砸的?”
林数顿了顿,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操!”
周析不明所以:“数哥,你砸的?”
林数没有回答,他拿起推子往周析怀里一塞:“把我头发剃了。”
周析一愣:“啊?”
“全剃了,”林数铁青着脸,“一根都别留。”
虽然林数这么说,但是周析还是给他留了几根来。
光头太冷,他四舍五入,给林数剃了个平寸。
“我小时候在理发店当过学徒,怎么样,手艺不错吧?”
原本乖巧可人的少年没了头发,倒显出几分利落的干净。
只是寸头有些刚硬,和秋分圆乎乎的眼睛放一起,多少有些违和。
林数懒得跟周析搭话,他把防水罩衣一掀,拍拍颈脖上的头发,回浴室冲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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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数不想回家,但是他没忍住还是回去了。
他妈住在寻安市的老家,离临北开车大约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数哥,你真不打算告诉阿姨你还活着?”
林数闭着眼睛开在副驾驶座上,对周析一路上的喋喋不休毫不搭理。
他忘不了十二岁那年的大雨,也忘不了记忆中硬心肠的女人。
林数刚上初一父母就离了婚,父亲在同月组建了新的家庭,而母亲则为了一栋房产让出了他的抚养权。
“我不去林国栋那里。”林数嘴唇冻得乌紫,在雨中与她僵持。
他不愿承认有这样的父亲,更不愿加入那个令他恶心的家庭。
然而作为母亲的杨芸,却把门一关,任凭自己儿子淋了一夜的大雨也没有开门。
“我养不起你,你去找你爸吧。”
这是林数记忆中,妈妈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阿姨知道你出事之后,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林数听后,嗤笑一声。
杨芸会因为自己死了而难过?她大概是难过没有办法通过他找林国栋要钱了吧。
然而,当林数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大院外,却生生止住了脚步。
万一是真的难过呢?
林数不敢往前了。
“哎?这不是那谁嘛!”有邻居认出了前几天才来过的周析,“你来找杨芸啊?”
“是啊,”周析应了一声,“杨姨在家吗?”
“哎!在医院呢!”邻居抬手指了个方向,“前几天你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喝了农药送医院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