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夜微澜

52、京城别院试风向 漓城府衙破谎言（３）

　　画舫上挨着船头摆了两桌宴席，其中一桌坐了二皇子、八公主和几位朝中官员，另一桌则是一群文人雅士，陆缘也在其中。美食珍馐、琼浆玉酿自是不在话下，又有清风相佐、明月为伴、歌舞助兴，端的是良辰美景、沁心舒爽。画舫在湖面上缓缓行进，湖心承露台上的景致又愈加清晰了几分。觥筹交错间，不免便有目光明里暗里地投向承露台上。文人雅士最好风雅，当下便以眼前景致为题，一一吟诗作对。又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又是“月光浸水水浸天，一派空明互回荡”。陆缘置身其间，目光投注在远处，面上静静的，并不为席间气氛所扰。
　　“陆公子，你也来几句？”座中有人出言相邀。
　　“在下不过是替一一风荷料理琐事之人，没有什么真才实学。”陆缘淡笑着推辞。
　　二皇子的目光不由往他的方向移去，静观其变。
　　“一一风荷歌舞清雅，陆公子既然是她们的掌事人，自然也是个雅人。陆公子如此推辞，难道是不屑于与我们这些人为伍？”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缘便也不好再推辞。想了想，随口便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本是夏日景，奈何舞秋风。”他本是有感于她们正值花样韶华，却要被卷入政治纷争中，可听在其他人耳中，便隐约有埋怨之意。一时，席间消了声，众人纷纷拿眼去看二皇子。二皇子倒似不以为意，随手剥了颗水晶荔枝，递给八公主。半晌，才开口道：“荷花开在夏日虽美，千百年来一直如此，却不免失了珍贵气。如今金风玉露，万里无荷，独此一枝，又怎知不是否极泰来呢？”
　　座中一下活络开来，众人争着说好，都道：“二殿下字字珠玑，如此倒显得陆公子小家子气了。”
　　陆缘已惊觉自己一时失言，眼下能够如此大而化之，他不免暗暗松了一口气。
　　“二哥哥，我吃饱了，我去后面看看啊。”八公主放下玉箸，不待二皇子答应，便一蹦一跳地往船尾跑去。
　　二皇子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转回脸来。
　　撑船的侍从见了八公主，正待要行礼，她却连忙摆了摆手，轻声道：“你们把船往那边开。”她伸手指着承露台的方向。
　　侍从露出为难的神色，他们是二皇子府上的人，凡事自然是听从于二皇子的指挥。
　　八公主正色道：“这是我二哥哥的意思，你们难道连二哥哥的话也不听了。”撑船的侍从将信将疑。
　　“你们竟然不相信本公主的话，那我就让二哥哥亲自来跟你们说。”说完，转身便要走。
　　“八公主息怒，奴才不敢怀疑八公主，奴才这就遵令。”侍从们赶忙跪下。
　　八公主背着身停住脚步，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一转身，却正色道：“还不赶紧办事。”侍从们这才各司其职。
　　八公主看着画舫渐渐靠近，又连忙吩咐：“把船尾对着承露台过去，记住，要慢慢开，不然惊动了客人，二哥哥可是要怪罪的。”众人皆唯唯诺诺。
　　待画舫抵住承露台，她“腾”的一声跳了过去，又回头吩咐道：“在这等着我，别把船开走。”
　　傅青璇头一偏，恰好对上八公主调皮机灵的脸蛋，她不由得满眼诧异。
　　八公主穿过翩跹的舞衣，拉着她，甜甜一笑：“神仙姐姐，跟我走吧。”
　　傅青璇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因此不敢做丝毫停顿。“小姑娘，快别捣乱，让二殿下瞧见了就不好了。”
　　“就是他让我来请你过去的。”八公主笑眯眯地看着她。
　　“此话当真？”傅青璇仍旧在翩舞。
　　“我是他府上的，难道还能乱说？”
　　傅青璇尚在揣测她的话，只听见清优开口道：“既然是二殿下的意思，你就过去吧。”
　　傅青璇点了点头，停住舞。八公主早已眉开眼笑，拉着她的手，直往画舫上引。
　　登了船，八公主又对撑船的仆从道：“把船开走吧。”说完，便把傅青璇带进了船尾的一个隔间里。
　　“小姑娘，二殿下呢？”傅青璇见里面空无一人，不觉诧异道。
　　“不急不急。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舒和，以后你就不要叫我‘小姑娘’了，叫我‘和儿’吧。”八公主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
　　傅青璇环视着四周，心中猜想这眼前的小女孩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都把我的名字告诉你了，你不打算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八公主撅起嘴。
　　傅青璇无奈，撑起笑脸，道：“我叫清璇。”
　　八公主满意地笑了，“我现在可是京城里第一个知道姐姐名字的人呢。”
　　傅青璇也被逗乐了，“我的那些姐妹们可是没有一个不知道我名字的。这样，你还能算是第一个吗？”
　　“她们不算。”八公主坚持己见。过了会，她转了转眼珠子，凑上脸道：“清璇姐姐，你教我跳舞好不好？”
　　“这我可做不了主。你是二殿下府上的人，没有他的允可，我可不敢乱来。”
　　“是不是他答应了，你就肯教我？”
　　傅青璇故作深沉地想了想，皱着眉道：“还是不行。”
　　“为什么？”八公主急了。
　　“我把本领都教给你了，我怎么办啊？”
　　“你放心好了，我又不要和你争。我啊，只要赢过一个人就好了。”八公主作出遐想状，偷偷乐着，仿佛已经得逞了一般。
　　画舫离开承露台后，渐渐横了过来。二皇子不经意地朝远处望了一眼，心中不由一惊，承露台上的那抹淡粉已经消失不见。正待要唤人询问，却见后面来了名侍从，附着他的耳朵将情况低禀。二皇子不由皱了皱眉，抬眼间却又是淡笑拂面，“诸位都随意些，本殿去去就来。”说完，起身往船尾行去。
　　陆缘也发现傅青璇不在承露台上，又见二皇子突然离席，心下不由怀疑，再也没法安心坐在席间。
　　“和儿。”二皇子撩起帘子。
　　“二哥哥。”八公主惨笑着挪了过去。
　　“是你？”傅青璇惊讶地看着来人，心中想着，莫非他也是二皇子府上的。但看他一身打扮，又不像是个仆从。
　　“姑娘，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他的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清璇姐姐，我的二哥哥就是你想见的二殿下。”八公主眯着眼睛笑道。二皇子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光亮。
　　二殿下？傅青璇的脑中“嗡”的一声。她怔了一会，待反应过来才赶忙行礼。“民女见过二殿下。”
　　“起来吧，姑娘不必多礼。”他虚扶了一把。转脸对八公主道：“和儿，你真是越来越没公主的样子了。下一回去宫里，可要让母妃好好管教管教你了。”
　　“二哥哥真小气。我帮你打探到了神仙姐姐的闺名，又把她带到你跟前，怎么样也能将功补过了。”
　　傅青璇心里直犯嘀咕：她明明是被骗来的，那个公主却非要说是她想见二皇子，现在又胡扯一气，真是胡搅蛮缠。
　　“清璇姑娘见笑了。和儿从小被宠坏了，她的话姑娘别放在心上。”二皇子温和地说道。
　　傅青璇只得赔笑道：“民女不敢埋怨公主。”
　　“二哥哥，你让清璇姐姐教我跳舞，好不好？”八公主拽着他的衣袍，撒娇道。
　　“胡闹，你学什么跳舞？”
　　“去年父皇做寿的时候，舒怡跳了一支舞，父皇就说她是最乖巧的女儿。这回，我一定要学一支更好看的舞，然后跳给父皇看。我一定要赢过舒怡。”八公主信誓旦旦，小脸蛋上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二皇子笑了，“原来是这个事，亏你还一直惦记到现在。这我可没办法，你问清璇姑娘吧。”八公主立即用楚楚可怜的眼神去看傅青璇。
　　傅青璇无可奈何，硬着头皮问道：“公主要学什么舞？”
　　“就是你第一次跳的那个会飞的舞。”八公主两眼放光。
　　“那个舞不好学，公主又没一点武功底子，学来更是辛苦，而且多半也学不成。”傅青璇讲的可是实话。
　　“那你教我个既简单又好看的。”八公主道。
　　“这可得容我回去仔细想想。”傅青璇道。
　　“还回去干什么，就住在二哥哥府上得了。以后我来学舞也方便。”八公主自以为是个好主意。
　　傅青璇面上微红，一时也不知怎样接她的话。
　　二皇子神色微动，解围道：“和儿，别得寸进尺了。你先出去吧。”
　　八公主朝他做了个鬼脸，“噔噔噔”地跑了出去。
　　气氛一下变得有些暧昧。半晌，傅青璇道：“二殿下，没什么事，民女就告退了。”
　　“清璇姑娘，”二皇子看着她，柔声道：“你考虑一下和儿说的话。府上空的屋子多，姑娘如果方便，可以留住在这里。”
　　“这……我要回去和姐姐们商量一下……”傅青璇不自觉地低下头，如此更显出几分娇媚。
　　“清璇，”声音响处，帘子已被打起，陆缘似乎很意外地看到二皇子也在。“二殿下，原来清璇和你在一起，我正找她，还请二殿下让我带她先离开。”
　　二皇子眸色深了深，最终却只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