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两心相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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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在林府置办的接风宴，总的来说，也算是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上一次这些人聚在一起的时候，还是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局面，而今，时过境迁，林氏兄弟看起来已冰释前嫌，俨然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吴管家眼见夙愿成真，顿时老泪纵横，高兴得喝了不少。
另一边，罗葵不知怎的，也抱着酒杯喝个不停，嘴上说着开心，眼里却没有笑意，李长昭劝她不住，只得往酒壶里兑了白水去应付她。
但罗葵只喝了一口就发觉不对，她二话不说，提起长剑就追着他要“理论理论”。
醉鬼不讲理，刀剑更是不长眼，李长昭哪里敢怠慢，转身就逃，一直从院子里跑到了大街上，据说他们整整绕了五条街，直到被巡查的禁军拦下，这才消停。
金夫人身体欠佳，早早就被林之愿送回去休息了，吴管家也不胜酒力被送回，最后，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坐在一起。
为什么要提“兄弟”二字？
那是因为吴管家醉后苦诉衷肠，对他们失而复得、得来不易的“兄弟情谊”做了一番长篇的高论。
什么“兄爱而友，弟敬而顺”，什么“衣服破，尚可补；手足断，难得连”，什么“伯歌季舞”、“伯埙仲篪”、“同气连枝”，学问之高深，文采之斐然，简直让人怀疑他把这辈子全部的才学都使了出来。
——听得林之异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睁开眉下眼、咬碎口中牙，差点怒发冲冠而起，不顾尊老爱幼的美德，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来。
反观林之愿，则在一旁笑呵呵地听着，并不发表什么意见。
这就额外催生了林之异的怨气，他立即派人将喝醉的吴管家架了回去。
宴散，下人收拾了杯盘，他们二人便移到了偏厅里，隔着一张案桌相对而坐。
林之愿见他愁眉紧锁，坐立不安，仿佛心中有事，便问道：“阿异，你这是怎么了？”
林之异看他一眼，幽然道：“吴伯说得很没有道理，咱们又没有血亲关系，自然是做不得兄弟的。”
原来如此。
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
林之愿自觉不是扭捏的人，他既然决定了要回应他的感情，那自然是要开诚布公、挑明关系的。
而他以为，此番他跟他回京，已经算是表明了意愿，一路上二人相处也很融洽，便以为这就是心照不宣了，所以并没有作额外的表示。
但没想到，如今的林之异，却没有了从前那种“得寸进尺”的劲头，反而变得格外小心翼翼起来。
看来他的出走，真的让他变了不少。
如此，只有他来走出这一步，但……这种事要从何说起呢？他在这方面可以说没有半点经验，一时间竟犯了难。
于是他一边琢磨，一边顺手端起茶杯，向后靠在了椅背上，视线垂下来，落在漂浮的茶叶上。
林之异见他没有言语，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一直以来，他万事都能运筹帷幄、谋划周全，但唯独拿不准的，就是林之愿的想法，唯一赌不起的，就是他的心思。
林之愿抿了一口清茶，终于道：“先前，你不是自己在皇上那里说，咱们俩是结拜的兄弟？”
林之异有些急了：“那不过是给外人看——”
“外人？”林之愿放下杯子，正襟危坐，看向一案之隔的林之异，一本正经地问道：“这么说来，阿异，你想让我，拿你当内人看？”
林之异闻言语塞，他咽了咽喉咙，试探道：“阿愿，你可知道，内人是指……”
“我自然是知道。你先前不是说，要与我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林之异没料到他竟如此直白，心中打鼓，双眼盯住了他，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如今，我……”
真是要命。
林之愿顿了顿，他话说出口，才觉得心跳开始不受控制，那人一瞬间亮起来的眼睛，竟也盯得他不好意思起来。
但他做事向来是有始有终的，万不能在这紧要关头掉了链子，叫林之异以为他怯了场，往后再拿这个笑话他。
于是他硬着头皮，一字一句道：“我、我今日便答应你，你我二人，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话音方落，坐在对面的林之异就“腾”地站了起来，双眼死死瞪着他，像要吃人一般。
“怎、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他看林之异向他走过来，不觉往椅子里靠了靠。
青年走近了，高大的身影却在他面前蹲下，他单膝跪在地上，手放在他膝上，眼里闪着光：“你……阿愿，你说这话，可是认真的？”
不得不说，林之异真的是一个很让人心动的美男子，他冷峻的气质，可以说有一半是源自长相——
他发色漆黑，眉眼深邃，面部线条冷硬，常常不苟言笑，让人感觉高不可攀。
然而当他蹲在你面前，抬眼看你的时候，那双深沉的、犀利摄人的眼睛，仿佛能直击人的心口，让人怦然心动。
“你当真，是出于本心？”眼眸中又添了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林之愿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只觉得心魂都被摄了去，他下意识地点点头。
“不是因为愧疚？”
那是什么？并不是。
“不是出于怜悯？”
怜悯？怎么可能……
“不是一时兴起，一时感动？阿愿，我是心悦于你，但你也不必勉强自己，我为你做的一切，并不是为——”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剩下的话被堵在了唇间，林之异愕然怔住，一时间动弹不得——
当他意识到对方正在做什么，只觉得一团热火在心口炸开，烧得他头脑一片空白。
他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就近在眼前，近得不能再近的地方，他的眼睛半闭着，睫毛静静地垂着，被烛光打下一片扇状的影子。
他感觉到，他柔软的唇贴上了他的，因为力道拿捏得不是很准，所以唇上首先传来的，是猝然的痛。
然而这并不妨碍什么，他继续摸索着，生疏地吻着他，温柔得几乎让人以为这是错觉……
不，这一定是错觉——林之愿会吻他？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地想要拉开距离，但对方似乎并不赞同他的做法，揽过他后颈，重新吻了上来，并逐渐加重了力道。
唇齿相交处，传来令人心醉的悸动，他终于沉溺其中，开始全心回应这个吻——他们之间，第一个真真正正的吻。
烛影重重，将二人交叠的身影投射在地上，映出无数个相似的影子——
一个坐着，倾身而下，像是啜饮般沉醉，另一个半跪着，仰着头，像是祈祷般虔诚。
门外，却立着一个妇人，她看起来只是中年，却已有满头的白发。
她站在那已经有好一会儿了，从起初的震惊，到现在的了然，不过片刻的工夫，好像早有预料一般。
她最后朝里面望了一眼，拢了拢臂弯中的披风，静悄悄地离开了。
她走后不久，厅中二人才难舍地分开，额头相抵，眼神热切而胶着。
“阿愿，我今晚……”
“什么？”
林之愿好像还未回过神来，他的手掌在他脸上轻缓地游曳，一会儿用修长的手指描摹他的眉眼，一会儿又若即若离地，用指腹摩挲他的唇，看起来意犹未尽。
“哦，没什么。”林之异觉得有点痒，于是捉住他的手，低头吻了吻。
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同时，意想不到的喜悦兜头浇下来，反而让人如坠云雾，恍然飘忽，没有实感。
够了，只是这样就够了，其他的事，天长日久，还是得慢慢来。
突然，他想到林之愿方才提到的“内人”二字，心中顿时不安起来。
从这个称呼来看，在那件事上，他应该是想做主动的那一个吧？他试想了一下自己在下面的情形，顿时冒了一身的冷汗。
潜意识里，这种情况他压根就没想过，但如果林之愿坚持——他紧握住他的手——他也许，不忍心拒绝也说不定。
“阿愿，夜深了，我送你回去歇息吧。”
“好。”
林之愿的卧房很快就到了，室内早有人打理妥当，燃着炭火，熏着炉香。
“你早点歇着，明日我再来看你。”在屋里转了一圈，见一切都妥当，林之异步出门外，回首向他道别。
“那你路上慢点，小心伤口，回去记得换药。”林之愿站在门里面，扶着门扉看他。
“嗯，我知道。”
二人面对着面，脚下只隔着一道矮矮的门槛。
“……”
“你怎么不关门？”
“你怎么还不走？”
林之异笑道：“我看着你熄了灯，再走不迟。”
“从哪里学的这些……”林之愿牵起嘴角笑笑，缓缓合上门扉。
——谁也没有动弹，他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任由视野一点点变小，任由对方的面容只剩下窄窄的一线，最后，相连的视线被彻底阻绝。
林之愿洗漱完毕，便熄了灯，却舍不得睡去，于是来到窗前，想看看这院子，却不料，房门外，他还没有走。
廊上的灯火依旧，透过窗纸，可以看到林之异依旧站在那里。
他垂眸静立，一半身影被灯火映得昏黄，一半被夜风徐徐浸染，这让他看起来，像是在黑夜独自绽放的月光，又像在月光下岿立不动的松柏——
风姿卓卓，动人心魄，教人移不开视线。
“从今往后，这个人，是我的了。”
林之愿倚在窗前，轻声念道。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两心相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