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风雪一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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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与他如此大仇，难道还指望他真心待你？”
“林公子，杀人诛心啊！”
罗闻霄的话犹在耳旁。
是啊，就算以旁观者的角度去忖度，也无法相信他和他之间，会真的有些什么吧。
他本就是一个独行者，怎么会愿意被关在樊笼里，提着心，吊着胆，乖乖做一只笼中之雀，整日里企盼别人的施舍。
他不是谁的谁，他是自己的主人。
“哥哥，你看此处风景可好？”
那人站在窗前，身形挺俊，眉宇萧索，但此刻，漆黑的眼里却带着温柔的暖意，正静静地回头看他。
林之愿错开目光，上前两步，与他站在一起，透过镂空雕花的窗向外看去。
此处楼阁设在山崖上，视野极好，山间正在落雪，外面是一片苍茫开阔的雪景，即便那样萧索而险峻，也吸引着人去投入那片天地。
山风呼啸，席卷着雪花从窗外飞了进来。
他突然想起那时候，他去看望金夫人，却被林之异发现，带回林府，那晚，好像也是这样的茫茫大雪，朔朔寒风。
此时，彼时，他的处境又有什么差别呢，他的一切，都牢牢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你不看风景，看我做什么。”林之愿瞥他一眼，返回桌前，倒了两盏热茶。
林之异紧随其后，“在我眼里，哥哥你——”
“喝茶！”
没等他说完，林之愿就仓促地打断了他，蹙着眉头，将茶盏递到他眼前。
一如往常般的恼怒和无奈。
林之异笑了笑，接过茶来一口饮尽。
发现对方垂下眼帘，仿佛心中有事，林之异思索片刻，道：“哥哥，不如我们这两日便回渠安城看看？”
对方抬眼看他，眼里平静无波，倒是映出些淡漠和冷酷。
心中没来由地有些烦躁，林之异接着道：“待我安顿一番，咱们就启程，前日吴管家来信说……”
“我若是不想去呢，你是不是要像从前一样，绑着我去？”
对面的人忽然冷下脸来，丝毫不留情面。
“……”林之异终于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林之愿不是个爱逞口舌之快的人。
但那确实是他的做过的事，他无法反驳，于是只蹙眉看他，这样的神情，反倒像是对待一个闹脾气、耍性子的孩子。
“林之异！”
对面的人见状，像是终于受不了，他猛地站起来，当着他的面，把自己面前那杯茶泼在了地上。
“我在你的茶水里放了东西。”
“……”林之异深吸口气，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是吗。”
“你不信，还是不怕死？”林之愿咬牙问道。
“你不会这么做的。”
“哈哈，哈哈哈哈……”看着他笃定的样子，林之愿忽然间笑了起来，笑声里混着些幽暗的嘲弄，“好啊，那你就站起来试试。”
林之异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他的双眼里，渐渐染上骇人的阴冷。
他确实被下药了，身体变得沉重，头脑眩晕，但他强撑着：
“你想走？”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强硬地缠绕在他身上，仿佛稍有不慎，便会被这目光蛊惑，沉沦，一辈子被他囚在身边。
林之愿打了一个寒战，逃也似的，转身决绝地向门口走去。
“你敢走？你回来！”
伴随着厉声的命令，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林之愿下意识回头一看，就见那人已经离开座椅，摔倒在地上。
罗闻霄给的药，效力委实不错。
但林之异并没有就此昏睡过去，他不知什么时候拿了把匕首，在手掌心划了狠狠的一刀，鲜血争先恐后地奔涌出来，触目惊心。
“混蛋，你在干什么！”
这个疯子，没想到他对自己也这般狠毒！
林之愿连忙去看他的伤，不期然对上一双沉郁的眼，执拗，愤慨，痛苦不堪，又深不见底。
他被那目光攫住，动弹不得。
这一刀，叫林之异勉强维持了清醒。
“哥哥，你回来……”林之异染血的手伸出去，攥住了他的衣摆。
鲜血很快染红了那一片。
“放手！”林之愿挣了两下，对方却攥得更紧，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腕流淌，没入他黑色的衣袖。
那人费力地仰头看他，眉头皱得死紧，像是在忍受什么极致的痛苦，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心脏被紧紧揪住，脑子里嗡嗡直响，“你快放手，我给你包扎一下。”
林之愿蹲下来去掰他的手，却被对方一把擒住手腕，皮肤上黏腻温热的湿意让人毛骨悚然。
“哥……哥，你听我说……”
林之异拉着他的手，努力将昏沉的眼皮撑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接受我，无妨，我往后不逼你了，但你不能走，你不能……走……”
林之愿焦急地回头看了一眼，外面并没有人，林之异带来的人都等在山下，没有命令是不会上来的。
他索性从衣服上撕下布条，迅速帮他包好了手。
“林之异，你是天之骄子，你就应该风风光光去过你的日子，困着我做什么，林之愿从前欠你的，我都还清了，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你站住！”
脚腕被人拉着，那手已经没有多少力道，他轻轻一挣就能挣开，但脚下似有千斤重，他只得停下来。
林之愿背对他站着，攥紧了拳头，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心软，绝不能心软！
“两不相欠？你说得容易……”
林之异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奈何四肢都没了力气，就连意识也快要陷入混沌，但他不能放松，他还不能放松，林之愿要走，要离开他，他怎么能让他离开！
匕首再次划破了胳膊，疼痛能让他维持短暂的清醒。
“我明白，你一直、一直恨我伤你……”那人没有回头，他的背影决绝，看都不想看他。
“是我错了，林之愿，我不该那么对你，如果早知道你是我的劫数……”
又一刀，胳膊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林之异勉强撑起上身，去拉他的衣摆，想再看他一眼。
“林之愿，你看着我，我欠你穿心一剑，我今日，便还你！”举起匕首，对准自己的心脏，他赌林之愿心软，不会丢下他不管，看着他死。
林之愿心惊，他一回头，就见那把匕首快刺入林之异的胸膛，后背窜上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全身，“住手！”
所幸由于药物的原因，林之异速度受限，还是被他拦了下来，“你不要命了！！”
攥住他手腕，将匕首夺了下来，这才注意到他胳膊上流血的伤口。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林之愿破口骂道，等替他止住血，这人已经有些不清醒了。
“我疯，也是为你……”林之异忍着疼痛和灭顶的眩晕，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来，“所以你不能走……”
眼睛终于支撑不住，无力地合上。
他能感觉到，林之愿将他扶到了床榻上，他手掌干燥，摸了摸他的额头，舒适惬意，他身上温暖，还带着柔和的清香，闻着令人心安。
然而这一切顷刻又远离了他。
他听到匆匆的脚步声，开门声，不，林之愿，你不能走！你怎么能走？你怎么敢走！
他的心好像被人挖走了一块，空得人心慌。
胸口传来闷痛，痛得人窒息。
他用尽所有力气，撑开沉重的眼皮，只模糊看到窗外大雪无声，那人的身影已经走远，很快便融进了苍茫的雪幕里，消失不见。
他听不见。
他的呼喊他听不见，他的挽留他也听不见，他还是走了，毫不犹豫地弃他而去。
林之愿……
林之愿……
黑沉沉的深渊里，只有这一声声叹息，咏叹般回荡。
一声思慕。
一声眷恋。
一声肝肠断。
一声魔念生。
什么情，什么爱，不过是无情者的借口，失意人的坟场。
他当初就不该拿这个去引诱他。
他本就做不得正人君子。
他是从乱葬岗爬出来的恶鬼，看上什么，就应该磨牙吮血，将其撕扯入腹，嚼得渣都不剩！
一点都不剩。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风雪一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