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欺人太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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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初霁，林府上下一大早就从各处调派了人手，忙着清理积雪，大家干/得热火朝天，但是，有肩上担责心急火燎的，就有事不关己，凑在一起偷偷说小话的。
“哎你昨天看见了吗，咱们少爷把林之愿给找回来了！”
“我刚好路过，哎呦，那一脸的杀气，林之愿这回准没好果子吃，胆子也太大了，竟敢逃跑，还连累吴管家。”
“谁说不是呢，少爷跟他那么大仇，不仅不杀他，前两次还帮他，我要是他，乖乖伺/候少爷报恩还来不及呢，竟然想着逃跑？唉，人心不古啊！”
“是啊是啊，我听说昨晚，少爷拉着他进了屋就再也没出来，估计狠狠整治了一顿，这回说不定要缺胳膊少腿了。”
“不会吧，能有这么严重？”
“嘿，你当咱们少爷大将军的名号是吹牛吹出来的？我听说他在战场上杀人如麻，手段狠着呢！”
“——哎哎哎，你们快看，这一大早，李侍卫怎么跑得那么急？”
“人家是少爷的贴身侍卫，肯定是少爷那里出什么事了！”
“闲得没事干吗？敢嚼主人的舌根子，我看你们是不想在这呆了！”
“吴管家！”
“吴管家……我们这就去清雪！”
“那还不快去！”
“是是是！”
几个人头一缩，瞬间跑得没影了。
吴管家看向林之异住所的方向，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昨夜，少爷找来的时候，一句“您最好理清楚，林府的主人到底是谁”，就把他唬住了，他没能帮上大少爷一把，还害了他，不知道这一夜过去了，大少爷他到底怎么样了？
少爷已经下令，禁止他再靠近大少爷。
要是阿葵姑娘在还好说，女孩子家毕竟心软，但李长昭却是个唯命是从的主，他是一点消息也探不出来，往后再想帮大少爷，可就难了！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李长昭就领着个大夫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这时候前院的积雪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只留了几个人善后，所以并没有引起很大的议论。
那大夫姓周，是仁安堂从外地新聘的，据说医术高明，乃仁安堂镇堂之宝，看着上了年纪，但精神叟烁，很是康健。
但即便如此，他也被李长昭催得大冬天头上直冒汗，据说这位病人伤势十分严重，已经不大好了，搞得他心里忐忑不安。
李长昭带着他径直进了屋子，屋里布置得雅致，数个火盆将这里烘得温暖惬意，他一进门，周身就暖了起来。
但李长昭还是要他先在屏风前等一等，散散身上的寒气。
周大夫心里嘀咕道：这病人怕不是林府主人屋里藏的美娇娘吧？这么小心。
等他见了人才知道，原来他看的是林府原来的主人，林大公子。
林大公子盖着棉被，身上套着一件单衣，衣服没遮住的地方有几处很显眼的暧/昧痕迹，他一切脉，一探额头，再瞅瞅旁边心急火燎却故作镇静的林大将军，心里就全明白了，深感诧异的同时，勉强没表露出来，他行医几十年，什么样的伤病没见过。
只是可怜这林大公子……唉，不可说，不可说啊！
林之异见他摇头叹息，急道：“他怎么样！”
“哦，这位公子的……病，虽然……来势汹汹，却没有性命之忧，林将军尽可放心。”
“那就开药。”
“哦对，开药。”
周大夫随即站了起来，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纸笔，大笔一挥，写了个方子交给李长昭，“按这方子抓药，早晚各煎一副，不出几日便能好，只是……”
林之异见他又大喘气，心里颇为焦躁，“只是什么！”
那大夫倒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关心则乱嘛，他了然地摸了摸胡子，含糊其辞道，“只是伤处还得外敷用药，烦请这位小哥跟我回去一趟，”
他指了指李长昭，又看向林之异，“这药要坚持涂，万不可大意，一日涂两次，这病才能好得彻底，而且这期间……咳咳，最好让他好生休息，切不可再……操劳。”
一旁的李长昭闻言，脸上顿时烧了起来，他不是不知道昨夜他家大人对林公子干了什么，所以大夫说的话他全明白。
可怜他只知开篇缘何，不知收笔如何。
林之异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他阴着脸，厉声喝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是发烧，开几副汤药即可，何须外敷！”
“是是是，老生糊涂了。”
周大夫心中腹诽：讳疾忌医，要不得，要不得啊！
李长昭以为自家大人面皮薄，故而否认，于是送周大夫出去的路上，自然是贴心地作了一番交代，此事不可传扬云云……
大夫听到这，不等他说完，就满口答应了下来，并且还额外发了天打雷劈的毒誓，应对之行云流水，回答之举一反三，简直让李长昭怀疑他是不是早就排演过几百遍。
而周大夫则心说：这高门里的腌臜事儿，我见得多了，你们这些伤天害理的，迟早要遭报应！
守在床边的林之异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
他端着一碗蜜水，小心翼翼地拿勺子往他嘴里滴了几滴进去，润了润他干燥的唇齿，接着撬开他的嘴巴，一点点灌了些温水进去，直到见他无意识地吞咽了几下，这才放下碗。
他又俯身探了探林之愿额头上的温度，还是烫得厉害，而林之愿一接触到他的手，就条件反射地颤了一下，下意识地将自己蜷缩得更紧。
宽敞的大床上，宽大的被子里，他只占了那么一小块地方，看起来那么可怜，那么无助。
林之异黯然收回了手，他坐在床边，仔仔细细用视线描摹着他的眉眼，真是怎么看怎么好，怎么看怎么满意。
他心里不停翻涌着各种念头，最终，视线重新坚定起来：
不管怎样，这个人，他绝对不会放开，永远不会。
李长昭端着煎好的药回来，就见他家大人正小心翼翼地帮神志未清的林之愿擦着额上的汗，那副温柔耐心的样子，跟以往大相径庭，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了身。
“大人，药来了。”他把汤药放在床头的矮桌上，很自觉地没有多嘴。
林之异头也没回，“你出去吧。”
出了门，他才长出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紧闭的门扉，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到底……该不该为他家大人高兴呢？
林之异给他喂着药，时不时擦一下流到颈处的汤水，无意间翻开衣襟，看到他颈子上的红痕，联想到昨夜未尽的事，一向冷硬的脸上，竟然爬上绯红，心脏也狂跳到令人发慌。
他猛地站了起来，捏着拳头在窗边站了一会儿，这才平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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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愿这回病得不轻，直到第三日早上才又转醒过来。
此时，下人们已经传出了好多版本，什么他被少爷打得半死下不来床，亦或被卸了一条腿从此残废，或是被关在小黑屋里永不见天日……说什么的都有，而且一个比一个离谱。
李长昭听在耳朵里，感叹道，要是知道你们少爷正亲力亲为、衣不解带地照顾着那位，你们会作何感想？
世事无常啊！
林之愿醒的时候，房间里静悄悄的，久违的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温暖的火盆将房间里烘得暖洋洋的，舒适惬意。
只是那些耻辱的记忆、床里面背对他正熟睡的人，让他一刻也无法忽视自己现在的状况……心脏痛得揪在了一起，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掀开被子，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艰难地下了床，每走一步，太阳穴就痛得突突直跳，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努力憋着眼睛里迅速聚集的水汽——
林之异竟敢那么对他，是不是以为他生就软弱可欺？是不是以为他毫无男儿血性？没有自尊自爱之心？
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床头的佩剑已经不知所踪，他拖着脚步，终于在柜子里找到了林之异曾经送他的那把匕首。
利刃出鞘的声音轻微而特别，但是在炭火燃烧的噼啪声的掩饰下，不是很明显，他举着匕首，红着眼，慢慢走回到床边。
这时，林之异翻了个身，面朝着他。
他睡得不是很安稳，修长的眉紧蹙着，扇子一般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平时狭长而凌厉的眼睛，使整张脸看起来没那么冷肃，漆黑的长发铺陈在枕上，更衬得他年轻英俊，看起来像是个普通的贵公子。
若是换了别的人那么对他，他或许可以当做被狗咬了一口，再艰难，他也要挺过去，毕竟活着是多么难得啊，但……为什么偏偏是他！
又或者说，林之异换一种别的方式，受酷刑，做苦力，他都可以忍，忍到有机会逃跑，逃得远远的……但他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种方式！
他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深深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决绝。
他将匕首高高举起，对准了他。
对方原本紧闭的睫毛刷地张开，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眸，眸子沉沉如苍穹，闪着冰冷的寒星，哪里有半分睡眼惺忪的样子。
林之愿攥紧了匕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要杀了你。”
林之异缓缓坐起来，两眼死死看着他，“你杀不了我。”
林之愿嘴唇颤了颤，最后用牙齿咬住下唇，没有出声，但红红的眼眶圆睁着，里面好像承载了巨大的痛苦和哀伤，又被染上莫名的绝望，水汽迅速聚集了起来，顺着脸颊滚落。
林之异心中一痛，掀起被子站了起来，林之愿则迅速向后退了几步，慌乱中踢到了一个小火盆，炭火洒出来一些，他差点赤脚踩在上面。
“你别动！林之愿，你给我过来！”林之异被他吓了一跳，不敢再有动作。
“呵呵呵呵……”林之愿哑着嗓子笑了起来，“林之异，你以为你是谁？”
他再次将匕首对准他，“这场复仇游戏，我不想再陪你玩了，我玩不起了，你、你简直丧心病狂！”
林之异心里慌了起来，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凄凉的目光，他不懂温柔，不懂安抚，更不懂甜言蜜语，只能靠着本能，沿用此前一贯的口气：
“林之愿，我告诉你，你是我的奴隶，这辈子都是我的，我想对你干什么，你都只能欣然接受！”
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果然，林之愿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握着匕首的手都有些发颤。
“……”林之异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林之愿的战斗力他太清楚了，对他根本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奴隶？可笑！林之异，我也告诉你，这世上没有哪一个人是属于谁的，我只属于我自己！”
他一步步走上前来，神情轻松，仿佛无所畏惧：“林之异，算我看错了你，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
柴房那次，祭日那次，他以为林之异对他是怀有一点点，哪怕一点点恻隐之心的，但是到头来，伤他最狠的还是他，他还是放不下仇恨，还是要让他痛不欲生、万劫不复！
事已至此，他说什么都没用了，他也不想解释什么时空穿梭、灵魂转换了，就算林之异破天荒地会信他，除了让他更可悲更可笑，还能有什么用？
他眼里溢出悲哀的神色，握着匕首，猛地朝着林之异刺了过去——
林之异岿然不动，电光火石之间，他蓦然出手，一把截住了匕首。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欺人太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