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当众羞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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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吴管家趁林之异不在，偷偷来找他。
“公子，接下来府里要忙碌起来了，我一会儿要出门采办，您有什么要带的东西没有？”
“忙碌？要做什么？”
“咦？过几天就是老爷的忌日啊，您不记得？”
林之愿愕然。
“少爷说您并未失忆，但您？您果然还是——”
只要证实大少爷确实失忆了，说不定他俩的关系还有转机！
“不，我知道，我只是懒得记，他毕竟，不是我亲生父亲。”
“这……”
从前的大少爷，对老爷的忌日可是很看重的，如今这又是怎么回事？
吴管家将这事暗暗压在了心里。
林府作为渠安城首富，人脉自然是盘根错节，加上出了林之异这么个大人物，势头更是如日中天。
林老爷忌日当天，全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收到了帖子，大大小小的官员们也不肯落后，来往的宾客们摩肩接踵，将偌大的林府挤了个水泄不通，也亏得吴管家调度有方，才没出什么乱子。
而林氏亲族，自然是悉数到齐。
林家旁系的叔伯老爷们跟着一家之主林之异到祠堂里去了，年长的宾客们自然是扎着堆地攀关系、找门路，而年轻一辈们则聚在一起，聊一些感兴趣的话题，无非是互相夸耀、恭维一番，再聊聊最近得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林之愿就被安排在这群人所在的大厅里，不停地穿梭其中，端茶送水，很快就有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锁定了他。
“看他以前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没想到竟是个冒牌货！”
“我爹以前老是拿我跟他比较，夸他年轻有为，谁知道他表面光鲜，背地里却干了那么多腌臜事……”
“是啊是啊，我还听说……”
林之愿听到这些丝毫不加掩饰的议论，心里自然别扭得很，但他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避免招惹麻烦。
但所谓麻烦，是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喂，林之愿，你没看到我们都在这吗，怎么不过来请安？”说这话的是一个方脸盘的青年男子，叫做林允同，是他一位堂兄。
林之愿手上端着托盘，托盘里放着四盏热茶，是那边的官家公子们要的。他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冲这伙人躬身示意了一下，就准备离开。
“咦，这就想走了？”一个高个子青年站起来拦在他前面，戏谑道，“堂兄以前见着我们，都是要耀武扬威一番的，怎么今日轮到伺/候我们，就跑得这样快，是不是太无情了点啊？”
这人是林允同的弟弟，名叫林允卓，平日里不学无术，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
他将“堂兄”两个字咬得特别重，语气轻佻，充满了讽刺。
旁边几个青年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林之愿垂着眼，静静地听着他们的笑声。这些半大不大的青年，胜负心重，也爱玩闹，不要理睬就是了，他们觉得没意思了，自然会放他走。
林允卓见自己逗笑了大家，心中更是得意，他伸手拦住想走开的林之愿，继续道，“堂兄，你从大少爷变成奴仆，过得可还习惯啊？我听说，你可有好几次惹得林大将军不快呢。”
“就是，你要是给我们挨个磕个头，我们或许会帮你在堂兄面前美言几句呢！”林允同也帮腔道。
“是啊是啊，奴仆嘛，磕个头不跟吃饭似的！”
众人一下子开始七嘴八舌地起哄，说的话也越来越没分寸。
林之愿被几个青年围起来奚落，听到这边的动静，远近的人们也都望了过来，纷纷交头接耳，不时冲他指指点点。
任他再怎么镇定，也觉得头皮发麻，烧红了脸，局促地闪躲着四周的目光。
林允同毕竟年长些，知道在今日这样的场合还是低调些为妙，见大家都过足了嘴瘾，便故作大方道：
“毕竟亲戚一场，咱们也不会太过为难你，不如你给咱们每个人奉杯茶，再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少爷，我们就让你走，怎么样？”
林之愿正正苦于他们的纠缠，闻言，将信将疑地四下看了看，这边大概有七八个人，一个个奉茶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一言为定。”
林允同见他答应，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于是，大半个厅堂的人都围了过来，等着看这位曾经的大少爷卑躬屈膝的丑态。
“允同少爷，请用茶。”林之愿微微躬身，双手捧着茶奉了上去，林允同倒也没有为难他，伸手接过。
林之愿松了一口气，又端了一杯走到高个子青年座旁，“允卓少爷，请用茶。”
林允卓伸手去接，手上动作却故作粗鲁，猛地将茶杯碰翻，茶杯滚到林之愿怀里，被他险险接住，但热茶全数泼在了他身上。
“哎呦！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是故意的吗？”
林之愿愕然地看了看自己湿透的衣襟，又看了看对方戏谑的表情，深吸一口气，压住了心中的情绪。
突然间，大厅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林之愿余光一瞥，就见林之异带着李长昭进了厅里，但他只是向这里看了一眼，就若无其事地停在不远处，跟几个华服青年聊了起来。
见他如此态度，这边几个青年便更加兴奋起来——若是在林之异面前好好整治整治这个冒牌货，绝对能换他高兴，说不定还能就此攀上这棵大树呢！
林之愿见他对自己的处境无动于衷，突然想起他将自己从柴房带回来时说的那些话，“要是有人为难你，尽管来找我”……
呵，得亏他本来就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何况两人前几日才因为李睿成生了不愉快，他怎能指望林之异替他解围。
“对不住。”他重新端了一杯给林允卓，就走向第三个人。
“少爷，请用茶。”
“什么少爷，怎么到了我这，就跟别人不一样了？”这是个肥硕的青年，眼小而精光毕露，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林之愿一时语塞，他还真没接触过这位，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怎么，林之愿，你这是看不起我？”青年刷的站了起来，他虽然胖，但身体很壮实，那腰身看着有两个林之愿那么粗。
“不，怎么会，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林之愿端着茶水，忐忑道。
“啪！”青年一把掀翻了他敬上来的茶水，脆弱的瓷器摔在地上，尖锐的碎片四散，和着茶水湿淋淋地溅了一地。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你敢再说一次！”青年愤怒地逼近了他。
因他的体格，林之愿不止一次地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过他，还给他起了个难听的外号，他因此怀恨许久，却因为他的家世不敢妄动，如今林之愿已沦为奴隶，竟然还敢这么对他，简直是欺人太甚！
林之愿不知道其中内情，被吓了一跳，他后退了两步，解释道：“这位兄台，我们也许是许久未见，生疏了……”
但青年哪里肯听他解释，见他依然叫不出他的名字，便暴怒道：“你他妈还敢顶嘴，找死！”接着狠狠一掌将他推了出去，他力道很猛，众人连忙避开，眼见林之愿就要撞到对面的桌角上——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林之愿低头一看，一只手稳稳地搂着他的腰，再一抬头，就看见林之异近在咫尺的侧颜——他半抱着他，两人的身体紧紧地靠在一起。
他不是在跟……
“堂、堂兄？”那青年见识到他的身手，心里暗惊，又见他居然像是要维护林之愿，一颗心又往下沉了沉。
形势急转，周围顿时升起一片低声的议论。
林之愿本来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再加上一个林之异，这下更是处在了风口浪尖。
他见林之异还不放手，便暗地使劲，想把他搂在自己腰间的手掰开，没想到林之异却搂得更紧了，还用力地把他往自己怀中带了带。
林之愿吓得身体一僵，便老老实实呆着，不敢妄动。
感觉身边这人安静了，林之异才满意，然后沉声道：
“这是谁家的小辈，如此放肆，竟敢当着我的面在我府上作威作福，当我这个主人不存在吗？”
“堂兄误会了，我、我只是想帮堂兄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的下人而已，绝没有冒犯您的意思！”那青年被他看得心慌，急忙找了个托词道。
“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管教，谁教你的规矩？”林之异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人，看到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心里一痒。
“这……”那青年急得直挠头，“对不住，我不是……”
“滚。”
“啊？”
“滚出去！”
林之异毫不留情道。
青年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落荒而逃。
林之异在剩下几人脸上一一扫过，那几人连忙低下头，噤若寒蝉。
“怎么，几位在家当主子不过瘾，还想在我府上作威作福吗？要不要——我给你们腾出地方来！”
林之异语气凌厉，他是真的生气了——他还没喝过林之愿奉的茶，倒是被这几个混蛋享受了，他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敢碰他的人，他要叫这几个人无福消受，并且牢牢记住教训！
那几人脑袋晃得拨浪鼓一样，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林之愿缩了缩脖子，林之异的声音近在耳畔，其中的气势当真是令人难以招架。好在他随后便放松了手，林之愿借机跟他拉开距离，稍稍站得靠后了点。
“你们不是喜欢磕头吗，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跟他磕个头，就可以滚了。”他往一旁让了一步，将企图藏在他身后的林之愿晾了出来。
“啊？”
“什么！”
双方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却不敢说什么，林允同等人求救地望向一位闻讯赶来的族中长辈。
“贤侄啊，他们年纪小，不懂事，我看还是教训两句就算了吧。”那老者四两拨千斤地道。
他在族里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平常说一不二、发号施令惯了，故而说这话时胸有成竹。
哪成想林之异根本不会卖他这个面子——林之异一介庶子，从小受尽欺凌，在座的这些人都视他为无物，甚至有的还参与过林之愿对他的恶作剧，他对林氏家族自然没什么好感，甚至深深厌恶。
今日这些人，不乏想借羞辱林之愿之机跟他划清界限、转而对自己谄媚讨好的——墙头歪草，死性不改，他就是要他们恶心恶心！
“怎么，您老人家也想做我的主？”他只微微侧过脸，轻蔑地道。
那老者闻言，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末了感觉老脸上挂不住，便冷哼一声，扭头走了。
他倒是想掰扯两句将面子赢回来，可谁不知，如今的林之异，那是当今圣上亲封的骁骑大将军，任是谁也惹不起呀！
“怎么，你们是要自己来，还是要别人动手啊？”林之异使了使眼色，李长昭即刻会意，一招手，守在一边的一列军士便迅速部署在了这几人身后，成威胁之势。
“我手下这些人，下手可不轻。”
几人犹犹豫豫，有胆子小的，索性豁出去了，当即跪下来快速磕了个头，道一声“告辞”，便夺门而出。
剩下动作稍慢的，便被那几名军士扭着膀子，压着磕了三个响头，哀嚎着被带了出去。
其他宾客见此，纷纷避让，再也不敢往这边凑，一时间人人自危，都更加小心谨慎起来。
林之愿早就见识过他的手段，对此并不惊异，但他骤然“被磕头”，还是有点心慌。
林之异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替他解围？
“我这是杀鸡儆猴，你可千万别自作多情。”林之异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林之愿看也没看他，“我知道。”
“哼，知道就好，”林之异看他衣襟湿透，有些发冷的样子，面色不虞道，“赶紧给我回去，少在这丢人现眼。”
林之愿喉头一窒，看到他冷硬的神色，心又凉了半截，“是，少爷。”他恭敬地行了一礼，便快步离开。
林之异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说不上心里那复杂的感觉是什么。
方才那个打人的胖子名叫林允业，连他都记得，与他有过过节的林之愿怎么会不知道？
他莫非……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当众羞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