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如履薄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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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阿葵照例来为林之愿擦洗，见他醒了，连忙差人去报给二少爷和吴管家，又忙着去准备早饭给他。
林之愿看她一脸欣喜忙里忙外的样子，心里想，也许她只是奉命行事，心里对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呢？
对阿葵，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反倒安心——她是有安身立命的本事的，并不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他一向见不得别人过得苦，他自己就够苦的了，他知道那滋味不好受。
以后，躲着点就好了。
林之异来得很快，林之愿正坐在床上穿衣服，就见他大步流星地进来了。
林之愿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挂起一张笑脸，“阿异，你来了。”
林之异本来只是站在那看他，见他笑，却冷了脸，三两步走到近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沉声道：“林之愿，你好大的能耐，那日我在家里等你回来，你却一声不响地去给我惹麻烦！”
林之愿的手腕之前被绳子绑过，还留有伤痕，被他这么用力一握，还挺疼的。
他小幅度地挣了一下，心里也很不痛快，“你等我做什么！”
“现在是我在问你！”
“小昭他们都是孩子，我总不能让他们身处险境吧，周老爷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的。”
林之异冷笑道：“所以，你就不自量力地孤身犯险，然后任人宰割？”
“你！”林之愿不明白他为什么一见面就要这样，就算讨厌他，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林之愿别过头，不想看他，“是，是我没本事，还要劳烦你去救我，对不住了。”
他本来还想假意对他感激涕零一番，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
他衣服还没穿好，左手因为胳膊的伤抬不起来，右手被林之异拽着，所以那件单衣又从肩膀上滑了下去，而林之异不知这一大早干什么去了，身上寒气很重，冷得他打了一个哆嗦。
“……”林之异本来还想理论理论，见他这样，只得放开了手，“你先把衣服穿上。”
林之愿收回自己的手看了看，手腕上几道淤紫的痕迹触目惊心，怪不得那么疼。
林之异也看到了，知道自己弄疼了他，不自在地转移了视线，却发现他脖颈那也有几道划痕，不禁伸手碰了一下，“你这里怎么了？”
林之愿挡开他冰凉的手指，沉默着穿衣服。
先把左手套进去，拉至肩膀，右手从背后拉过衣袖，套进去，系带子……可是一只手怎么绑绳结？
林之异在一旁看着，终于忍不住，他俯身去帮他，林之愿吓了一跳，忙道：“不用……”
“别动。”
穿好里衣，又给他套了一件外衫，林之异这才作罢。
“……有劳。”
“……”
“大少爷，您可算是醒了！”吴管家推门进来，身后跟了一长串丫鬟，将各种补汤、药膳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林之愿看愣了，“吴伯，你们准备这么多，我也吃不下呀。”
吴管家笑容满面地道：“哎呀，大少爷，您都躺了三天了，肯定给饿坏了，咱们加把劲儿，多吃点，这样身体也好得快！”
“好，那就听你的。”林之愿见到吴管家还是很高兴的，他小心托着左臂下了床，刚站起来，就感觉一阵晕眩，整个人向前栽去——
一旁的林之异反应快，一把抱住了他，他慌乱中抓住了他的手臂，却发现林之异抖了一下。
“小心。”林之异将他扶回床上。
“大少爷二少爷，你们没事吧？”吴管家过来看看林之愿，又指了指林之异的手臂，“大少爷，二少爷那天回来，也受了伤，手臂上那么长一道口子，看着也挺吓人的。”
“吴伯！”林之异皱眉道。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大少爷，咱们还是坐在这吃吧，您头上的伤也挺严重，还是不要轻易走动的好。”
“好。”林之愿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纱布，再没说话。
林之异受伤，是他自己的事情。
既然想杀我，又何必救我？
林之异看他不言不语，也不知道心里那种失落感从何而来，转身跟吴管家交代看好林之愿，让他别乱跑，就出门去了。
林之愿这才放松下来，向吴管家打听周老爷一事的下文……
据吴管家所说，那天他被绑去后，林之异报了官，他是被官兵所救。
但他依稀记得那天，是林之异一马当先闯了进来，后面又冲进来一些人，他意识不清，记得不分明，不知道是不是官兵，但好像……不太像？
如果是官府办的，应该大张旗鼓地宣扬才对，怎么有些讳莫如深的意味……
如果，如果那些人是林之异的人，事后又没有走漏一点风声……难道他如今，竟还有一些隐藏的势力，并且还很厉害？
林之愿想着想着，头上的伤口就疼了起来，一跳一跳的，简直疼得简直要命，他随便吃了点，就重新躺下了。
好疼啊……
头疼得要命，胳膊也是，简直疼到了骨头缝里，脸上有什么东西，是水吗？滑滑的，黏黏的，好不舒服……
“呲——”尖锐又刺耳的声音绵延不断，像是金属划过木制品的声音，通过相连的木板传进耳朵里，如惊雷炸响，震得耳膜疼。
好吵，好吵啊……
他艰难地睁开眼，眼前一片白光，什么也看不清，他却知道有个人，正拖着一把长刀向他走过来。
别过来，别过来了！
林之愿害怕极了，可他好像被捆住了，手脚一动都不能动，那声音终于停下来了，但来人已经近在眼前，他把长刀抵在他的胸口上，沉声叫他：
“哥哥……”
恍然间，那声音又变成了小孩：
“哥哥，拉我一把……”
“不！”他猛地睁大眼，眼前笼罩着一片血红。
林之异也笼罩在那片鲜红里，他高高在上地望着他，狭长的眸子冷若寒冰，仿佛在看一只濒死的蝼蚁。
林之愿心脏狂跳着，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哥哥……”
林之异冷冷地叫了他一声，然后双手握刀，高高举起，猛地向下一刺——
“啊——！”
林之愿目眦尽裂，他大口喘着气，心脏仍在砰砰狂跳。
宽阔的屋子里点着两盏蜡烛，不算很黑，却也昏暗。
是夜。
是梦——
不，不是梦！
林之异，他早晚是要杀了他的！
就像杀死周老爷那样，一刀毙命，毫不留情！
林之愿将手掌贴在心口，想让它跳得别那么快，震得他嗓子眼发堵。
他突然想起来，他刚醒来的那晚，林之异让阿葵出去，独自留下来，也是这样，用手掌贴着他的心口——
那时候，他在……想些什么？
林之愿收紧五指，攥紧了胸前的衣服，想要缓解身体的颤抖……
他就这么睁着眼睛，一直到了天蒙蒙亮，才支撑不住睡了过去。晌午时分，阿葵在外面等得急了，忍不住敲了门，才把他吵醒。
吃过饭，阿葵收拾碗筷走了，林之愿穿上厚厚的披风，想出门走走，他已有好多天没见着府上其他人了。
他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个面生的家丁，一左一右拦住了他。
“你们什么意思？”林之愿语气轻缓地问道，他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不然脑袋会疼，像有人拿着铁锤一下下敲打脑壳一样。
两个家丁看他头上缠着厚厚一圈白纱，面色苍白，形容憔悴，好像碰一下就会倒，也不敢硬拦他。
“大少爷，是二少爷吩咐我们守在这里的，他说您重伤未愈，怕您出门会有什么闪失。”
“我就在院子里走走，不会走太远的。”林之愿暗自心惊，原来林之异已经准备软禁他了吗？
他执意往前走，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丁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大少爷，您还是回去吧……”
其中一个心生一计，道：“大少爷，拜托您了，要是二少爷知道我们失职，一定会重罚我们的。”
果然，林之愿停了下来，他蹙眉看了看两人，“吴管家在哪里？”
“回大少爷，吴管家今日跟着二少爷出门办事去了。”
“那……”阿葵，她肯定是听林之异的。
林之愿回过头想了想，这偌大的林府，竟没有一个人是他信得过的，现如今，恐怕都被林之异掌控了吧，吴管家……吴管家从以前就向着林之异，那些兄友弟恭的故事，还是他编出来给自己听的……
所以他现在才想着逃跑，已经迟了吗？
没想到林之异的动作这么快……不，他其实很早就开始在府里安排自己的人手了，他还问过，那时候却没有想太多。
这可怎么办……林之愿头上的伤口又开始疼了，他感觉自己站不住，为了避免摔倒，便直接坐在了地上，以手扶着脑袋，想等这一阵疼痛和眩晕过去。
“怎么回事？！”
林之异刚进院子，就看见三人僵持在门口，然后林之愿突然坐了下去，他疾步走过来，厉声询问。
听到他的声音，林之愿全身打了个颤，心突突直跳。
冷静……冷静，他应该不会现在就杀了我的，他留着我的命，肯定是有别的安排，还有时间，有时间的……
“二、二少爷，大少爷想出门，我们只是按您的吩咐拦着他。”
林之异面色不善，他蹲在地上，低头去看林之愿。
“你怎么了？”
声音竟是难得的轻柔。
林之愿稳住心神，“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我扶你回去。”
“……阿异，我想出去走走。”林之愿忍着头痛，“我好多了，我这两天，老想吃崔家的薄皮馄饨，就是金钟门边上那家，你忙你的，我坐辆马车，去去就回。”
“不行。”
林之异想也没想便拒绝了，见林之愿诧异地望着他，又解释道：“你伤得很重，大夫说你需要静养。”
林之愿垂下眼，掩饰不住的失落。
“……这样好了，我派人去给你买回来。”
林之愿得到了预想中的答案，心里沉甸甸的，果然，他是要将他软禁了。
“没事，我只是想想，带回来味道也不一样了，还是算了吧。”他用力冲他笑了笑，既然还没撕破脸皮，他就继续当那个什么也不知道，对他完全信任的大哥吧。
他强撑着站了起来，回了屋子。
林之异在原地蹲了半晌，看着他关上门，心里沉沉的。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如履薄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