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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一些后记小片段 ...

  •   【安安】
      回廊下,小小人儿抱着手中的仙果,小口小口啃得十分文雅。
      习惯使然,东华总觉得家中的小娃儿们都有几分像小狐狸崽。不过比较起来,眼前安静乖顺的童子更让人联想到皮毛蓬松的漂亮松鼠,连望过来的乌溜溜眼珠里也透着宁澈。
      “你如何知道我在碧海苍灵?”听了滚滚的转述,他对于这孩子的举动很有些好奇。
      安安歪着脑袋不解:“知道便知道了,这有什么特别?”
      东华微愣,摸摸他圆滚滚的发髻又问:“那你是如何打开的结界?”
      安安耐心地吞下口中食物才道:“唔,我想要打开,便打开了。”
      东华不禁莞尔,这口气何其熟悉,让他想起多年前在水沼泽,折颜不知第几次跳脚与他理论:“你这整天睡觉的家伙凭什么拿第一!”他好似也这么漫不经心地答:“想拿便拿了。”
      走出碧海苍灵,迎来广阔天地,曾有不止一人问过类似的问题: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凭什么犯我洞府弟子?哪里来的无名小卒凭什么挑战名门大派?哪里来的山野莽夫凭什么统帅号令三军?要到有一日他成了天地共主,这样的问题才渐渐少了。
      彼时他那般作答不过是嫌麻烦,什么都不如实力更有说服力。如今想来确有几分可气,替对方可气——约莫就是那种百思不得其解的事被人轻易化解后的无力与无语罢。难得感同身受的某人,为曾被他堵得胸口发闷的四海八荒众同情了一息。
      垂首看看小童子齐整的发顶,这阵子又圆润起来的脸颊因为咀嚼而愈加鼓鼓囊囊,十足稚气的举止中透着格外的淡定。有那么一瞬东华仿佛见到了昔年的自己,只是那时很少这般安逸。想起儿孙辈中唯有眼前的孩子与自己一般没有原身,他似乎领悟了什么,上下打量中又觉冥冥自有安排。
      “安安……”东华欲言又止。
      “爷爷,您要说什么?”小娃儿转头看他。
      东华抚了抚童子翘起的发丝,瞬息转过数念,终究还是浅笑道:“记住,不要让所见束缚所想,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过得开心就好!”
      小娃儿似懂非懂,迟疑地点点头。

      转角折过一人,是来接儿子的白棣,行走间听得半句,倒皱起了眉。
      上前施过礼,见安安一边吩咐人将东华凤九赠予的吃食玩意收起,一边有条不紊地理着略微褶皱的衣衫未曾注意,他探身问道:“父君这是?”
      东华的目光落在一无所觉的安安身上,又睨一眼早已长身玉立的滚滚,流露些许感慨,语气中却含着两分嗔怪:“怎么忘了你那岳母的神通?”
      光神祖媞?
      白棣不知怎么想起幼年时在元极宫中误触的那个阵法,他与娘亲一前一后跨越几十万年时光见到了许久之前的父君,顿时灵光一现:“您的意思是,这孩子能够……”
      说来阿姝仿佛更像她爹一些,原身都为龙,女儿蒙蒙则与他一般是九尾狐身,唯独这小儿特别。约莫是安安的一头银发先入为主,他们夫妇一时并未朝祖媞那里联想过。
      “应是没错,不过福祸相依、未知臧否,却也不必过于在意,从心而已。”东华望着天边的一抹云霞淡淡道。
      一双小手伸来拉住二人:“爷爷,父君,九九说可以开饭啦!”清澈的瞳仁中流露最天然的欢喜。
      父子俩对上小童子稚嫩的面庞,不约而同换上笑容:“走,开饭!”

      时光呵,困扰的何止四海八荒,可有得必有失,享受造化的优待便也要承受无常的磋磨,谁又比谁更轻松?但,那又是另一个故事。

      【折颜】
      让自视甚高的折颜上神伤脑筋的人不多,九重天太晨宫中就有一个。
      此时他正不顾形象地绕着东华左三圈右三圈,时而抱臂皱眉,时而念念有词,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东华悠然端起茶盏,语调虽平和,却是一贯的不留情面:“看来,涅槃之劫也未能使你更经事。”
      老凤凰抓起桌案上的杯子正要痛饮,发现并无人替他斟茶,倒也不介意,自说自话地提过茶壶自给自足。一口热茶下肚,终于醒过来似的,对着面前这张脸大摇其头:“奇了奇了,真是一点看不出来!”他凑过去套近乎,“我说贤兄啊,这羽化又归来的本事,可否指教一二?”
      东华睨他一眼:“机缘巧合罢了,论羽化又归来,谁又比得过你老凤凰!”
      这话听着是恭维,此时却无异隔靴搔痒,医者本能使折颜愈加好奇心起:“我明明趁着九丫头不注意探查了好几回,无论脉象还是神识,并无迹象表明尚有希望,贤兄,不若你再让我好好瞧瞧,也让愚弟长长见识!”
      说到医术,虽不是折颜的初衷,这些年来却切切实实沉浸其中,他决不会眼睁睁看着偌大一个谜题错过,好奇心骤起,话音未落便将手伸了过来,端的是快准狠。
      东华微顿之下并未推拒,任他在腕间来回摸索。
      老凤凰一招得手,面上方现得色,转瞬便蹙起了眉头,指下推寻再三,才犹疑道:“这脉象……并不似全然恢复啊,你这是?”
      东华收回手来,理了理袖口淡然道:“了却一个心结。”他起身走到窗边站定,“你当记得彼时小白的事。说来混沌之劫与我甚有渊源,此事因我而起,万幸也能因我而终,至于别他倒在其次。”
      “可这到底不算圆满,亏你还不当回事瞒得紧。”对于老友几十万年如一日待己潦草敷衍的态度,折颜一向不以为然。
      却见东华眉目舒朗,看来心情颇好:“折颜,此番我确然想通了一些事。天道无常,万事万变;天道有常,无往不复。月盈则亏,过犹不及,本无须事事圆满,有时要执著求索,有时也需随缘放下,这是小白点化的我。所以即便如此也已足够,几百、几千、几万又如何,相濡以沫,一刻千金,重要的仍在当下。”他语声和缓,字句却铿锵。
      老凤凰少见东华与他正色说话,原是愣怔,又品话中深意,想及涅槃劫归,第一眼所见的白真虽仍白衣风流、姿容不改,然眉宇间的欣慰掩不住忧思憔悴,不由意动。白云苍狗,沧海桑田,风云流散譬如指间沙,散去的并非不圆满,掌中所握更要珍重。
      此一回,折颜难得的不与损友拌嘴,嘀咕了一句:“我还没那么废物!”默默坐定与人品起了茶。
      清风拂来,窗边人发丝纷扬,衬得俊眼修眉愈加奕奕。不知看到什么,他缓缓勾起唇角,那一刹那,春花秋月都揉进了铮铮铁骨里。

      【凤九】
      四海八荒都要尊称一声帝后的白凤九正毫无形象地跪坐在桌案前,支着下颌,眉眼弯弯盯着咫尺之外专心制香的人,唇边的弧度掩都掩不住。
      “小白,盯了半日不累么?”东华抬起头,点了点对面人小巧的悬胆鼻,沾染的白檀香顺理成章渡了过去。
      原还想习惯性地捏一捏脸颊,目光触到鬓边荡下的如霜发丝,心间微动,指尖不由自主转了方向,贴着腮边轻如羽毛般蹭了蹭便要收回。
      自有人不放。凤九抓过手掌,将半边脸颊贴上去,双目温濡地望他,并不回答问题:“你真能看见了?”
      掌间温软似春水,对上她的视线,东华柔声道:“嗯,能看见了!能看见青丘夜雨、碧海潮起,也能看见日月青空、太晨四季,最紧要的是又能看见小白的花容月貌,吾心甚喜。”
      凤九未嗔他油嘴滑舌,只深深望进那双含笑的眸子里,葱白玉指划过俊挺眉峰、深邃眼眶、浓密眼睫,面上欢喜一点点淡下去。
      她蓦地跳进他怀中,衣襟间熟悉的白檀香催得人酸乏,她将脑袋埋得极低,双臂却扣得很紧。
      “小白?”轻摇肩膀,毛茸茸的脑袋仍旧伏在胸前,腰间力道分毫不退。
      东华感受到某种情绪,轻抚怀中人的背,纤细脖颈上披散的霜雪越发刺眼,心头涌上无尽怜惜。
      手掌顺着发丝缓缓向下,往日乌墨浓云少了柔滑润泽,多了岁月风骨,穿过指间时仍能觉出其中的枝节分明、干燥遒劲。他喉头微动,稳声道:“我看到你画的寒梅,一朵朵印在雪地上,顺着它们向前去,便找到了回家的路。”
      “你看到了?”浓重鼻音闷闷传来,微红的眼眸稍稍上仰,透着些惊喜。
      这么多年过去,在他面前,她总能露出少女时的纯然依赖。他点头应道:“我一瞧那连走路都走得三心二意、歪歪扭扭的爪印,便知道是哪只贪玩的小狐狸来了。”
      调笑的话反勾起更多愁绪,本还压抑着的情绪倏地释放开来,她低声呜咽:“你真的看到了!呜呜,我就是,想起咱们的消寒图还没,还没画完,所以就,补上了。”攥着的衣襟间或被拿来当抹泪的帕子,皱巴得不成样子。
      东华怜惜地摩挲她指尖已然愈合的伤口,又拂开额前碎发,目光在梨花带雨的面容上转过数圈,方将人往怀中又带了带:“小白,我们还可以画很多张,只要你愿意。”
      呜咽声又拔高了些,抽抽搭搭半晌才道:“不光是消寒图,还有别的,你都得陪我!”
      “好好好,只要是夫人想的都要!”此时的东华尤为好说话。
      “那你,真的没事了?”得到许诺的人犹不放心。
      “混沌之息不会再有,可以安心度日了。小白,全是我执著一念浪费了许多时日,若非你点破,还要困囿于无谓的思虑里,能够一家团聚都是你的功劳!”
      凤九瘪瘪嘴不满:“顾左右而言他,又拿这种说辞诓我!打量我不知道么?”她抚着胸口道,“这里,比你实在许多。”
      东华眉峰一挑,倒忽略了二人还有这一层“存乎一心”的联系,却听凤九忿忿道:“如今我们也算是白头到老的夫妻了,狐狸崽们都已长成,你要做什么我自会陪着,哪怕你要……哼哼,你可甩不脱我!”俨然一副笃定要当狗皮膏药的架势。
      东华失笑道:“岂敢甩脱夫人去,吃了熊心豹子胆么!”他瞧瞧一桌狼藉,这香约莫是制不下去了,边从袖中抽出帕子细细擦去泪痕边道,“不过,现下确然有件事想请夫人陪我!”
      “什么?”
      “想听夫人为我唱个曲儿……”
      他想起生死之间遥遥听得戏台上传来的曲子:“……使我思君朝与暮。魂随君去终不悔, 绵绵相思为君苦。”
      仿佛穿透时空揭晓了谜案,他的不舍也许只是一厢情愿,亦阻止不了对方的毅然决绝,他不要这样的苦局。
      如今既已放下,此后的朝朝暮暮都应是同甘共苦、共赴喜乐。

      “曾经沧海兮,难为水;除却巫山兮,不是云……”娇润嗓音如丝如缕,莺啼燕啭绕梁不绝,凤九望着他明眸晶亮。
      她竟唱了这首,他立时明白了其中深意:他们都是彼此的沧海与巫山,其他又如何入眼?
      东华笑得畅意,如沐春风,心中满溢,将臂间珍宝拢得更紧了些。

      (完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6章 一些后记小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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