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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36章 岁月静好 ...

  •   这世间最美好的相遇大概是凉爽的晚风下心爱的人摇下车窗招呼一句:“上车了。”似乎是心有灵犀,他没有打那一通电话让妻子来接自己,只是在手术结束时给了她音讯,她早就来了,让门卫将一盅热汤送到他的桌子上,耐心地在外面等,不急不恼的,也不曾催促。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的时候想起了那一碗热汤,笑着说她忘记放盐了,被舒翼弹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毛栗子:“有的喝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修长的指尖包裹住她的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包裹在中指上的创口贴,心疼地隔着那里亲吻她的伤口:“我的傻丫头,怎么把手切了?”

      舒翼烦躁地抓了抓长发,抽了手发动车子,想起自己的汤忘记放盐他竟然还喝得津津有味,甜蜜之外又多了一丝异样的触动:“手抖,做饭对我来说还是太难了,你回家自己做吧。”

      他没有再接话,只是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妻子,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妻子也已经跨越三十的门槛,由最初认识的小姑娘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女性了。

      下车时炎彬先行拉开车门,又帮自己的妻子拉开车门,伸出手去牵她的手,接包和车钥匙的动作又是那样的娴熟,仿佛做了无数遍。

      舒翼倒是不吃他的糖果炮弹揪着他的耳朵低声问着:“我不给你送汤是不是又想不起来好好吃东西,我说了多少遍了,你耳朵听出老茧没有啊,你要再生病住院我不管你了。”

      那一对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舒翼,眼见着眼尾发红,眼泪大有蓄势待发的气势,堂堂外科主任现在在自家媳妇面前就像是一只被世界抛弃了的小狗:“呜呜哇,你都不管我我就是孤家寡人了,舒翼啊,你好狠的心啊,我痛死了你都不管我吗?”

      炎彬就像是知道舒翼的软肋,微凉的手指抓着她的手腕摇晃,被她大力甩开往前走,也只能可怜巴巴的跟在后面,腹部忽然有一小阵儿不太明显的抽痛,他顺势就蹲了下来,一声不响地等着她回头。

      果真还没有一分钟舒翼就折返了回来,围着他一脸的紧张:“喂喂喂,你可别吓我啊,我可不是乌鸦嘴诅咒你啊,要不要紧啊,不行我送你回医院。”

      他从膝间抬起头,伸了手去拽她的手指,小小声的说自己走不动了,被她扶起来的时候还将小部分的力气压在她的身上,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舒翼的耳边,让她情不自禁地红了脸:“不要不管我,我怕。”

      舒翼安抚地拍拍大猫的脊背,半扶半抱地把他送到沙发上,在厨房倒了一杯红枣枸杞放在茶几上,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宝贝乖,我说气话呢,不难受了,水凉一点记得喝了,我先去洗澡。”

      客厅里只留下炎彬一个人,他蜷缩成一团陷在沙发里,其实他自己也又气又恼的,自己这样的身体似乎隔个三五年总要出点幺蛾子,他怕麻烦妻子,也怕麻烦同事。

      舒翼洗完澡出来他记得喝完了水,但是依旧这样蜷缩成一团窝在沙发上,舒翼催了几次他才慢吞吞地起身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

      好些天没有回家他似乎在洗手间里待的时间更长了些,出来的时候舒翼早已吹干长发坐在床上等他,她招了招手示意炎彬钻进被子,塞了靠枕在他的身后一边帮他轻柔地揉着腹部一边说着:“傻瓜,我想我已经明白什么是爱了,那就是希望自己所爱的那个人安好,会随着他的喜怒哀乐而有所波动,可能用最不中听的话表达着最真挚的情感。我想我对于你的原先与未来都不在乎,我只是想要和你好好的过好眼下的每分每秒。”

      “翼儿,谢谢你,是我敏感脆弱,还不够好,总是让你妥协与让步。”他靠着她的肩头终于将结婚以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心里也松快了许多。

      “大恩不言谢,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吗?”

      “我尽量,你别抛下我好吗?”

      “我不会,一生一世与你同行。”

      他们之间短暂的分歧在这样温馨的对白之中结束,舒翼不满于他满心满眼都是工作不顾自己的身体,炎彬却是坚守着独属于自己的那份原则,最终她还是放任他去,自己退居幕后做那个最坚实的后盾。

      结婚这些年来他们有了难以用言语表达的默契,她开始明白他的身不由己,也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不需要他这个主任赶回医院工作的,这一次的手术大概也是那万不得已中的一例。

      是他不畏艰难险阻,勇敢地走在与一线医生同行的道路上,陪着他们再经历一次曾经的艰难岁月,他们何其有幸遇见这么好的他呢?

      因为担忧那个病人晚上再出什么不容易解决的问题需要自己的丈夫赶回医院,她催促他早些休息,自己则就着床头那微弱光源的起源地-—那一盏小小的夜灯下一遍又一遍地用视线描摹他的眉眼。

      炎彬呀,是她从十六岁起就为他起伏跌宕的人,是她用尽十年的时光才意识到自己深爱着的人。

      这一刻她开始感恩那一场真心话大冒险,感谢自己为了一场大冒险奋不顾身。

      果然不出舒翼所料,凌晨三点的时刻,突兀的铃声响起,他下意识地抓起手机和车钥匙就跑,一边高速行进着一边接听着电话,他说了什么舒翼不知道,但是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在窗前目送丈夫离开,直到他的身影化为一个小小的黑点才又爬回温暖的被窝。

      如果可以的话,哪怕是让他一辈子都为他所热爱的事业奔波都不要一点点的剥夺他的行动能力,他那么骄傲的人是不会和残缺的自己妥协的,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巨大的煎熬。

      在拥有属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前他是以怎样的心境去看那份基因检测的报告的呢?是绝望的又或是哀伤的。

      认识了这么多年,有时候炎彬依旧像是个无法读懂的谜团,他似乎是一个人孤单了太久,习惯于自己慢慢地将苦涩吞咽下去,他似乎从未说过自己有多累又有多么苦,哪怕是回忆起自己曾经经历的种种也用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一笔带过。

      他们的故事是一曲长长的离歌,他们笑着闹着,可是每一天都在祈祷着那十年的倒计时永远不要到来,从认识他到意识到爱他就用了整整十年啊。

      哪有那么多说好的十全十美,岁月不正是遗憾与悔恨拼凑在一起的地图,而每一个走过地图的人又会留下属于他们自己的印记。

      他们分别的时刻悄无声息的到来时舒翼还是像孩子那样拉着他已然没有什么知觉蜷缩的手指哭到哽咽,她问他:“你真的想好了吗?”

      那时候他们都已经白发苍苍,他的病也不可逆地发展到他勉强能够说出含糊的语句,那时候的他已经功成名就,从院长的位置上退休了十年。

      十年又十年,像是里程碑一样谱写了他传奇而又跌宕的一生。

      他依旧柔情的注视着自己的妻子,用含糊的音节说出了那一句:“翼儿,我爱你,很遗憾一直没与你办那一场婚礼,也没与你留下那一册结婚照。”

      他说很喜欢听她唱歌,这最后的几个小时想再听她唱一首年轻时常唱的那一曲,安乐的输液管被缓缓的滑动,他终于要与他所爱的人永别了。

      那一场梦让舒翼一个人泪湿枕巾,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灯都汲取不到一点的温暖,那一只顽皮的小二哈从自己的窝里拖出悄悄藏起来的属于炎彬的衣服送到舒翼的脚上,又用厚重的爪子扒拉着她的脚。

      那真诚的眼睛与他看着自己时如出一辙,她的炎彬真是个细致到骨子中的人,还为她留下了一个陪伴者。

      狗的生命终究还是短的,那一年他隐约察觉到自己还是发病了的时候小二哈变成了老二哈,二十岁的高龄让他无法再陪着他的两个主人走下去了。

      从生命开始到结束,二哈始终保持着他那份贪玩的心,尽自己所能去陪伴这个家庭,看过他们的艰难、见证过他们的温情相守,也用尽生命去祝福他们。

      离开的时候,二哈用牙齿已然掉得差不多的尖嘴紧紧地咬住他的裤腿,用那一枚已经褪色干涸的鼻子嗅着炎彬的腿,无力松开之际奋力仰起脖子学着狼的样子长嚎。

      他仿佛在说:“我的主人呀,你生病了呀,去好好检查吧,我只能帮到你这儿了,再见。”

      他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曙光”,那一晚,舒翼和炎彬跪在地上轮流抱着他冰冷的尸体,这个陪伴了他们整整二十年的二哈已经摆脱了宠物狗的身份成了他们家庭的一份子了。

      那一年,炎彬已经当了好多年的院长,做一个医生也送别过数不清的人了,可是他发现送别真的很难。

      人总是难以逃离自私的一面的,他选择安乐死就是想要体面的离开,他也知道从自己和舒翼结婚的那一刻起他们的未来就是定好的。

      他的一生清正廉明,不曾为唯一的女儿留下什么,只有一栋单身公寓和那满满一书架的书,还有早在发病起就开始写,写了整整十年的告别信。

      抱着炎彬的衣裳和顽皮的二哈的舒翼不知道她的梦不是梦,也不知道他们后来的日子是怎样的,但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无论有多么的艰难也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如果问是什么支撑舒翼无怨无悔地陪伴在工作繁忙身体又不是很好的炎彬身边,那么她大概会一脸幸福的说:“是他那迷人的为人处事,是他那无人能及的温柔,也是他那容纳百川的气度,又是他那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能力。”

      爱一个人,他的缺点都会被美化,正如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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