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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八章 心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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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蛇族族长热线。”
“……”
靠着白漆外墙的陆惊雷把耳机摘下来,看了一眼光屏显示的号码。
狮塔旁的教堂门口,白鸽在地上蹦跳。远处的巍峨大树下,任铭在打电话处理事务等他。
陆惊雷又戴上了耳机。
这就是他花了半个小时才打听到的闻无声联系方式?
最有可能有消息的白符一反常态,不仅不接电话,还迟迟不回信。陆惊雷只能打给温娅。
“我怎么可能有,我看起来和蛇族族长很熟吗?嗯哼,他没有和我们一起回校,管自己走了。听说他回万蛇领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回校了。话说你找他什么事?是不是跟你回去干正事有关?我懂我懂,放心!姐姐一定给你要到。”
陆惊雷甚至插不上几句话,温娅就自说自话挂了电话。最后温娅托人要到了一串号码,据说是闻无声登记在校内档案的联系方式。
“我想找闻无声。”
“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呢?我是闻先生的秘书小沫。闻先生很忙,烦请您先告知我,我会转告的。”
“……”陆惊雷怔了一会儿。
是啊,他找闻无声干什么呢?他脑中将热砂河与那副画联系起来的一瞬间,就产生了“神谕是真的”这样的想法。
如果那条河流上对峙的两方真的是即将发生的事,那么画中间的两个人之一就是自己吗?如果这只是壁画上的一幕的话,那么还会有下一幕吗?
陆惊雷一时不确定,这些事情闻无声也不一定知道。
其实他根本没必要打这个电话。
“请你转告他,拍卖会上的神谕,画的是黄昏郡的热砂河。”
“就这一句话吗?请问您是哪位?”
他双手插兜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留名,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答道:
“我是陆惊雷。”
与此同时的千里之外,穿过万蛇领深沟险壑上的万家灯火,缄市温暖宽敞的玻璃房办公室里。
一名长发挽簪的女秘书坐在办公桌前,记录的笔听着电话那头的人报出名字,停顿了一下。
陆惊雷?这不是护卫队说的那个用枪指着王的人吗?
她抬头看向远处玻璃办公房里的黑发男人。
闻无声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端坐在沙发上听对面的长老讲话,单腿搁着的坐姿优雅散漫,却又奇异地让人不敢怠慢。
他低头把玩着打火机,如果不是长老频繁地停下来提醒他回应,没人能看出来他最近状态不佳、心不在焉。
他们年轻的新王上任以来,凡事亲力亲为,比其他任何族的族长都要尽职尽责,所有能自己处理的事务绝对不交给副手。
坊间都说他是蛇族百年来最伟大的王。何况他的容貌与旧贵族一派的作风,待下属温柔有礼,简直是完美的上司……
女秘书收回炽热的视线,对电话那头礼貌回答:“好的陆先生,我会转告他的。”
说完她便挂了电话。
入职前她早就打探过很多关于新王的消息,虽然本意只是想打听新王的情感经历、对女人的偏好。但是这些八卦一点没听到,倒是得知了很多别的,其中就包括:他们的新王格外讨厌被人用枪指着。
可能跟过去的什么经历有关,迄今为止每一个用枪指过闻无声的人都死了。
陆惊雷……看姓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家族,估计被王处理掉只是早晚的事。
她才不会让这种人来烦扰王,这么想着的陈沫满不在乎地将手上记录的纸塞进了旁边的碎纸机。
……
“你刚才打给谁?”
陆惊雷去狮塔旁的市政厅做返乡人口登记,正低头刷刷写单子,任铭在旁边倚着柜台问。
黄昏郡的办事方式实在是太落后了,凡事要亲自来狮塔,效率极低。这要换做在首都,腕表屏幕上登记后向上一划,表格就会直接发送到市政厅。
“……闻无声。”
反正你也不认识。陆惊雷扯着皮筋缠着的圆珠笔管自己写。
“你认识闻无声吗?”任铭微讶。
“你认识闻无声?”陆惊雷盖上笔帽,比他还惊讶。
“我知道他,新任蛇族族长对吧。”任铭把表格递给柜台里的工作人员,“我爸经常说起他,他们叫他‘温和的巨人’。”
“我问我爸是不是因为他很彪悍,他说不是的,那个人是很恐怖。”
陆惊雷不知怎么突然想笑,旁人眼里的闻无声居然是这样的:“他只是阴阳怪气的天才而已。”
任铭突然转头盯着陆惊雷,眼睛里的意味深长盯得陆惊雷有点发毛:“干嘛?”
“我们谁都懒得搭理的酷哥交朋友了?”
陆惊雷掩嘴咳嗽一声,故意扭头躲开人视线:“……谁说是朋友。”
“卧槽,你现在不会是在害羞……呃!”
听到“害羞”两个字,恼羞成怒的陆惊雷抬手将他后脑勺往下狠狠一摁,强行打断。
他们二人走在服务大厅光洁反光的大理石地面上,不小的动静让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几个路人认出了任铭,一脸惊恐地看他们最靠谱最年轻有为的狮塔议员正被一个陌生人摁着头。
“不过我确实认识了一个人,跟你挺像的……是个好人。”
陆惊雷蓦地联想到,又低头瞥了一眼腕表。可是显示“白符”的聊天框依旧安安静静,没有回音。
在忙?
陆惊雷猜测着关上屏幕。
旁边的任铭不屑地嗤笑一声:“哪方面像?他能一晚上批完一米高的文件吗?他能像我一样一人带动一个废物点心,坚持不懈地劝三年,把不恋家的野狮子劝回来吗?”
“……”怎么语气这么冲,这是在介意什么啊?
陆惊雷感觉再说下去任铭积攒的怨气又要借题发挥,再次打断:“帮我个忙,我要在黄昏郡找一户人家。”
“这还不容易,你刚才不说,我现在就托人口部的人帮你查。”
任铭转身就要回去。
“别急。”陆惊雷用没有拎着黑色帆布包的手拽住他,“没那么好找,你可能要私下里慢慢查。”
“你说。”任铭忽然敏锐地瞟了一眼陆惊雷右手提着的东西。
陆惊雷确认四周没人才道:“帮我查黄昏郡哪户人家二十年来有半兽人出生。”
“半兽人?”任铭丹凤眼微瞪,压低声音凑近人,“我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名词了,你确定黄昏郡真的有?”
“所以我说一般的途径查不到,他们肯定没有做人口登记。但是出生的时候医生一定知道,从医院入手会比较好。实在不行也可以查哪户人家近几年有孩子失踪,孩子今年大概十三四岁。”
“知道了,还好黄昏郡范围不算大,我尽量帮你查。”
“谢了。”陆惊雷走出市政厅径直转向旁边的教堂,“再陪我去办一件事。”
任铭在原地怔了一会儿,紧跟上自己似乎有些变化的发小,脚步声在空旷大厅里回响。
……
陆惊雷拜托教堂的值班神父帮他选了一块好的墓地。
黄昏郡居民很少,无论信教与否,殡葬相关事宜都是交给市中心教堂的牧师。
选址最后定在后山一棵三角形的柏树下,按照陆惊雷所指示,没有安排任何入土前的仪式。
连盖土都是陆惊雷亲力亲为,他杵着铲子在无名碑前静默了一会儿。
期间任铭一直在远处远远地看着,怕打扰“他们“。
任铭没有问陆惊雷这是谁、为什么陆惊雷要埋葬他,这似乎是发小之间莫名的默契。
陆惊雷将右手指尖轻轻放在那一枚金丝楠乌木的小盒子上。
会动会说话的一个人、一条生命竟然就这样化成灰烬装进巴掌大小的盒子。
灵魂也会烧成灰吗?在火中,一定有什么别的能够幸存。
不然为什么一个人与世长辞,不是在他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而是在他所有在世相识之人与他告别的那一刻?
“言出必行,”陆惊雷垂下眸,金色碎发有些挡眼睛,“我带你回家了。”
金发青年在湛蓝如洗的天空下一个人站了一会儿,碑旁青色的树冠像为他撑起伞。
半晌,他才踩着铁锹一撬。
深褐色的一捧泥土撒上了黑色的盒。
……
“王,我来汇报上午的来电和访客。”
新来的女秘书趴在玻璃门上小心翼翼地道。
正在桌案后看长老联名签署的申诉书,扶着眉骨的闻无声缓缓抬起黄金眸扫了人一眼。
旁边懒散靠着书柜的伍元立刻会意挺身。
“谁让你进来的?不是说了提交纸质稿就可以了吗?”伍元厉声问。
“我……刚上任不久,业务不熟练,怕写的太草率,王看不懂。”
女秘书被凶了之后缩了一下肩膀,妆容精致的娇小脸庞写满了害怕,求助似的望向闻无声。
果然绅士的王蛇没有让她失望,只见闻无声拿起桌边的文稿翻了翻,脸上扬起和善的微笑。
黑发男人抬手象征性地挡住伍元。
“伍元,对女士别这么严厉。”
重新退回书柜边靠着的伍元在两个人看不见的角度吐了吐舌头。
“小沫是吗?你过来。”闻无声轻轻招手示意人走近。
陈沫立刻掸了掸西装裙,踏着小高跟走上前,恭敬地在书桌前站定。
“廖长老来电约您明天中午十二时……”
“你的字迹和注释简洁易懂,小沫,我只有一处不明白,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只有这一通电话没有备注吗?”闻无声指着一串号码打断她,黄金瞳因笑意眯起。
“这,”陈沫愣了一下,迅速答,“这是一通骚扰电话,我就没标注……”
闻无声指间的钢笔轻轻在纸页上点了点,黄金瞳若有所思地从陈沫的脸上挪开,挪到手边的申诉书上。
就在陈沫以为他要批评自己时,王蛇眉眼舒展轻柔地笑着将文件递还给陈沫:“辛苦了,考虑得很周到。”
伍元收到闻无声的眼神一瞥,立刻起身“送”这位对老板依依不舍的新秘书出门。
等玻璃门关上,远远望着陈沫在秘书处坐下,闻无声轻声道:“伍元,帮我查那通电话的地址。”
“您怀疑……?”
闻无声合上申诉书,上身微微后仰:“恐怕我的长辈们还是太懂得如何照顾小辈,不在我身边安排一个人寝食难安。”
……
陆惊雷跟着任铭回任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他们像年少时放学一样并肩沿着林荫道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虽然大多时间都是任铭在吐槽,从陆惊雷提起的骚扰他妹的混蛋,骂到他忙得不顾家的爹,又从上司三长老骂到现任族长吴魁。
陆惊雷极其敷衍地回应。
路过黄昏郡最热闹的酒馆时,他们在门口遇到了双胞胎兄弟,两人大呼小叫拉着陆惊雷要踏进酒馆。
不少熟面孔闻声从酒馆里出来,要叫陆惊雷去喝酒。里面划拳声和大笑声混杂在一起,沸反盈天。
这是狮族这一代最年轻气盛的一辈,宁愿在酒馆喝一升杜松子酒,也不愿意坐下来看一分钟的书。不仅是黄昏郡,对整个狮吼乡的每个城镇而言,酒馆都是不可或缺的“基础设施”。
换句话说,他们是莽夫。但是不同族群有不同抚养孩子的方式,狮族从老到少、从男到女,都是这样生活。
这也包括一同长大的陆惊雷和任铭在内。但他们志同道合,认为正常人大白天不该去酒馆。
酒馆里还有几个年纪小的少年今天在街上第一次见到他,不相信他就是陆惊雷。
似乎传闻中的“陆惊雷”身高一米九,可以徒手制服一只棕熊,两眼能放电,还能喷火。
“反正绝对不是那个小白脸。”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卡拉哈里狮少年,信誓旦旦地跟他的同伴说话时,陆惊雷就站在他身后。
“你成年了吗?”陆惊雷轻而易举地拎起他的后衣领,在人慌张的挣扎中把人从酒馆里拎到酒馆外。
少年瑟瑟回头看,而“小白脸”只是用琥珀眼冷冷瞥了自己一眼。
酒馆门口众人一阵大笑。
街道的一砖一石都浸在黄昏里,酒馆门口一时间非常热闹。
这时另一拨人要进酒馆,带头的男人穿着金光闪闪的马甲、梳着背头,赫然是现任族长之子吴一川。
他身后跟着几个格外高大的男人,从他们的马靴、制服、金色肩章,陆惊雷认出,是金狮铁骑。
他们个个肌肉线条粗犷有力,跟在吴一川身后环视酒馆门口的人,视线里难掩高人一等的打量。门口的小青年们都认出了肩章,难掩视线中的憧憬与敬畏。
金狮铁骑可以说是族长之下,狮族人的最高荣誉。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金狮铁骑什么时候沦落到给人当保镖了?”
众人不知是谁这么勇,纷纷扭头望向说话人。只见一个青年穿着一身黑色皮衣,个子高挑,金发琥珀眼。
正是微微偏头,疑惑的陆惊雷。他其实并不是阴阳怪气,纯粹是因为真的好奇:吴魁和他这个废物儿子和金狮铁骑也勾搭上了?看来传闻中金狮铁骑没有效忠对象、铁面无私的传闻也并不全是真的。
此话一出,几名高大的金狮铁骑立刻将具有压迫感的视线投了过来。为首的嗤笑一声,但不屑于说话。
“虽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一般金狮铁骑都会和历任族长搞好关系。”任铭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给他科普。
陆惊雷皱了皱眉。
吴一川本来看到其他人崇拜的目光就已经很膨胀,碰到人送上门来挑衅,还是自己讨厌的人,几乎要喜上眉梢。他抬手就要指着人的鼻子开骂,却被身后人一把摁住肩膀。
“少族长,我们休假期间不能惹事。”为首的金狮铁骑低沉地提醒。
吴一川只能悻悻作罢,对陆惊雷“切”了一声。他带头挤开众人,路过陆惊雷时重重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陆惊雷懒得理他们,用被苍蝇蹭了的表情掸了掸衣服。他拽上任铭,跟其他人告辞。
告别时他听见那些小家伙个个义愤填膺,对着已经走进门的吴一川背影道:“他凭什么那么拽?还少族长,下一任族长明明就是任哥……”
虽然任铭的反应似乎像没有听到,但陆惊雷还是有些心烦意乱。
他并不真正在乎这点权柄落入谁手,他只关心狮族的命运。
这一次回来,陆惊雷只想确定自己的族群能得到庇护。至少让弱者得到保护,别再出现刚刚埋葬的那种悲剧。
如果这个位子真的是任铭更合适,他该怎么做?
偏偏是任铭,但凡是另一个人,比如吴一川,他肯定打到对方让步为止。
陆惊雷走神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任家门前。
这时任铭忽然被任父的电话叫走,要他马上回办公室帮忙。
“你先回家,今天我妈做了很多菜,本来就准备给燕妮补过生日的,刚好你不声不响回来,干脆一起给你接风了。”
任铭摇下车窗刚对他说完,来接他的车便风尘仆仆地疾驰而去。
陆惊雷被车扬起的风沙迷了眼。
他回头,在漂亮的白色独栋三层小楼前站了一会儿,才熟练地打开花园的栅栏。
翠绿色的草坪依旧被打理得工整精致,不知名的鲜花沿着小道怒放。一切和他三年前离开这里时一模一样,似乎连草木生长的姿态都没有改变过。
陆惊雷在这里度过了他一生中自认最漫长的少年时光。
父母死后的最初四年里,考虑到没有独立照顾自己的能力,他在长老院的重点安排下辗转借住,“直到十八岁成年”。
为了彰显“公平”、“人性”,每隔一年就要换一户人家。
但十二岁那年他遇到了任家。在任铭父亲任以威对议会的坚持下,他此后再也没有换过借住的人家。
他在任家住了六年,和任铭同吃同住,看着燕妮长大。这里对他来说应该是与“家”最接近的地方。
“燕妮,帮妈妈把面包糠找出来——”
陆惊雷走近廊前的几阶楼梯,忽然听见屋内传来一个熟悉的、柔和的女人的声音。
江女士是年少的陆惊雷和这一家人最开始唯一的情感纽带。
她足够善良、温柔,对陆惊雷和自己的儿子一视同仁。
身为狮族,她却又有魄力,懂得如何教育这些顽皮的男孩子。能用一杯热腾腾的甜牛奶,就让叛逆孤僻的中二小狮子乖乖听话。
她是这个家里最早让陆惊雷体会到“爱”的人。
隔着房门,想上前一步的陆惊雷在门廊上一尘不染的地毯前止步。
他穿着的靴子是从拍卖会到现在的同一双,靴底可能还沾着尘土和血迹。
“找到啦~”
少女甜甜的声音隔着门听起来很模糊,似乎在问:“爸爸和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陆惊雷移开脚步,探身凑到走廊的窗前。
屋内罩着橘黄色的暖光,少女的布玩偶扔在沙发上,宽敞明亮的客厅里不见人影。
这种暖光是独属于“家”的那种融暖,能抵御风寒。
但这光太久不见,变得有些陌生。
陆惊雷站在廊下的阴影里,敲门的手忽然停顿在半空中。
他蓦地又回想起年少时的畏首畏尾。他从小就知道不要暴露胆怯,所以才总用暴力解决问题。
但故作老成的逞强不堪一击,只要看着别人一家团圆,迟钝的狮子就能共感。可是孑然一身体会那种团聚的欢乐,不会显得格格不入而又可笑吗?
金发青年在廊前站了几分钟,低头长舒了一口气。
不想打扰。
他倒退半步,转身快步离开。
陆惊雷骑上门口的车,穿过晚饭时间冷清的街道,来到市中心的一栋住宅。
院落没有杂草,看得出被人打理过。但这院子也明显没有被人精心呵护过,干净得太缺乏人气,一看便是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
院子里的一棵古树巍峨独立,叶片在晚风里沙沙作响。
陆惊雷走上有些掉漆的木质门廊,地板嘎吱作响。
他从衣袋里慢腾腾地找出钥匙,颤抖的手却迟迟对不准锁孔,似乎是他在本能地抗拒回到这间房子里。
把钥匙攥进手心里,陆惊雷又改变了主意。
落日彻底消失在地平线的时候,他驱车来到护城河外的山坡。
这是整个黄昏郡他最喜欢的地方。
被夜色完全笼罩的山坡上微风习习,从这里可以望见城内沿坡缀着的万家灯火。
要说近,灯火都模糊成一段流光。要说远,却又好像伸出手五指就会染上灯火的颜色。
摩托车的车灯熄灭,陆惊雷翻身下车时才注意到贴地飘着几只萤火虫。
他在柔软的青草上寻了一处舒适的位置躺下,萤火虫晃晃悠悠飞远了,过了很久又折回来。
月光醇厚,绵绵洒在狮子身上。
他在朦胧中将五指伸向夜空,打量那枚指环。
轻柔的夜风缓缓滑过他的鬓边、指尖,萤火虫是随风漂浮的星点。
这种浅浅的荧光忽然让陆惊雷联想到,曾听什么人说过的“蛇骨蝶”。
回想起曾与人共度的夜晚,他才在这夜色里怅然地意识到,真正让他安心的不是这样有风的夜晚。
而是那时候,伸出的手会有人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