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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二章 危险 ...

  •   走下旋梯的陆惊雷眉头微皱。

      “我刚刚才让贺一钦调查了这场拍卖会的参与者,不仅有各族权贵,还有联盟军方的人。如果我们中途破坏,会让他们对军校产生敌意!我已经向上级汇报了,教授们一定没想到这场拍卖会涉及的高层人士这么多,我们绝对不能做出有损校方颜面的事情!你听好,闻无声背后权势滔天,他不怕这些人,但是我们不能陪着这个疯子把自己搭进去。”

      这件事陆惊雷早就知道了,而且他也知道了严直拐弯抹角在说什么——怕被报复。

      但是严直畏惧权势,他陆惊雷并不畏惧。

      陆惊雷正好走到舞台边,向舞台上的连奇胜鞠躬,袖中已经被捂得温热的新月转到枪柄易握的位置蓄势待发。

      “我的主人腿脚不便,由我代劳。”

      他板着面部线条,保持着保镖特有的专业素养,迈步踏上舞台的台阶。

      “陆惊雷!不要动手!”耳麦里严直的警告声愈发激动,随后电波尖锐的滋滋声响起似乎频道不太稳定。

      以至于陆惊雷把金卡递给连奇胜的时候耳膜一阵疼痛,手抖了一下金卡险些掉落在地。

      他敏捷地矮身翻腕接住,挺直腰杆重新抬眸,警觉地看向面前人,却发现这双白曈白睫的奇异双眼里带着欣赏。

      “……”不喜欢引人注目的陆惊雷第一次觉得皮囊这么好用。

      他装作铜墙铁壁对人的示好视而不见,面无表情地将金卡递给他。

      耳机里电流滋响过去,响起了贺一钦的声音:“千万别动手,大家听我说。我用探测仪检测了会场之外的房间,他真的遣退了其他的保镖,身边只跟着台下的两个人。这不对劲,连奇胜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一定有我们未知的安保措施埋伏在附近。没有白符的火力支援,贸然行动太危险了,明白吗?陆惊雷,交易完立刻撤退,我们还有备用的三号方案。”

      在陆惊雷犹豫之时,连奇胜身边的兔女郎已经核对了账户上的金额。连奇胜满意地向他伸手。

      这是最佳时机。

      好像连交响乐都停止了演奏。

      此时舞台中央只有近在咫尺的他们两个人,袖中上膛的新月滑至袖口,陆惊雷伸出右手与人的左手稳稳地握住。

      这只白皙的手温度冷得不正常,但并不像病人,比常人更有力。

      连奇胜朝宾客们笑着致意,并没有看他,但真的让陆惊雷有种被狼咬住的感觉。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比他见过的任何犯罪分子都要危险。

      聚光灯下他视线扫过二楼包厢里各式各样冷漠的面孔,转头望向小队成员所在的包厢处。

      不知怎么地,他第一眼看到了鹿尧。

      她正用深褐色的杏眼望着跟他并肩站着的人,眼底是深深的恐惧。这种恐惧不是为了角色扮演而演出来的。

      他忽然想到了严直在私人频道对他说的话。

      他不怕报复,但是不能不考虑他的同伴们。

      随后视线下意识落到闻无声,他看到黑发男人端着茶杯注视他,小指敲着茶杯底座——这是实施备选方案的信号。

      陆惊雷指尖卸力,无可奈何地松了手。

      强光照亮狮子刀削般的鼻梁,半张脸不甘地匿进黑影里。

      新月滑至了安全位置。

      他朝连奇胜点头,继续保持着保镖的专业姿态垂下手理了理燕尾服。

      抬着壁画的两名侍者跟着他离开。踏入舞台边缘失去光照的昏暗时,陆惊雷真正意识到,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彻底与第一方案失之交臂。

      这种感觉并不美妙,狮子喜欢开阔地区、有退路的伏击。

      而他们只剩下备选的第三方案。

      回到包厢后,陆惊雷在其他三人的注视下指挥两名侍者将蒙着布的壁画贴墙放着。

      等两名侍者离开包厢门彻底合上,温娅上前装作与他一同摆正壁画,轻声问:“感觉如何?”

      “你问的是亲眼看着目标人物被自己亲手放跑的感觉?”陆惊雷咬重了两个“亲”的发音,瞥了一眼旁边人,“很好。”

      温娅耸耸肩正想说什么,被闻无声起身的动作打断。

      她和陆惊雷退到一边侍立着给人让路。他们俩低头沉默,保镖扮演得有模有样。

      高大的黑发黑眸男人起身用手杖撑着微跛却坚定的步伐,走过来看画。路过陆惊雷时,蜻蜓点水般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第三方案也不会失败。”闻无声用耳语宽慰道,“相信我。”

      至少你的目的确实是达到了。心存疑虑的陆惊雷注视着闻无声径直走到画前,默默想。

      闻无声站在那幅靠着墙面、占据了整面墙的庞大壁画前,抬臂拽掉其上蒙着的红绸。出于好奇陆惊雷也认真看了那幅壁画,然后视线忽然钉在某处。

      这是一幅保存在玻璃薄匣中的壁画,雾蓝、浅黄色与深橘色的色彩并重,边缘的毛刺像是从墙面上整块取下。

      陆惊雷对于这种古代绘画没有研究,但就算门外汉的他也能清楚地从这大片涂抹的重彩里看出它大致画的是什么,它描绘的画面再明显不过。

      看起来就是一群人聚集在一条河边。

      成团的黑色人群看不出正在做什么,蓝色的河中央还因为保存不善或是别的原因模糊成黑色的一段。

      就是这样一副连闻无声的表情也毫无头绪的壁画,看起来平平无奇。

      陆惊雷被吸引之处在于那条“L型”河流给他一种不可思议的熟悉感。这是一种很难用语言形容的、强烈的感应,他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在哪里见过那条河。

      “这就是‘神谕’?”款款走过来的鹿尧提起长裙,站在人身边端详,“它预示了什么?”

      “所谓的‘神谕’是在某个深海山洞里被人发现的一片壁画叙事集,这只是其中遗落的一块。我曾有幸见过另外几块,上面画的内容让我相信它真的存在神奇之处,”闻无声遗憾地道,“可惜这一块我一时并不能参悟。”

      这么说闻无声还是有神论者?陆惊雷很难赞同这种浪漫主义的思想。

      他收回视线,觉得自己要么是在地理书上见过,要么就是路过过这条河。说不定就是军校后巷那条臭水沟呢,画的是军校生群殴的景象。

      陆惊雷努力绷住脸不笑,立刻强迫自己将这回事抛之脑后。

      他和温娅合力给这幅壁画重新蒙上红绸。

      陆惊雷站回原位时,坐在座位上的二人看起来都心事重重。

      鹿尧轻轻用汤匙搅着汤,看起来依旧不安。而另一边的闻无声戴着纯黑皮质手套的手指扶着眉骨,目光深沉看起来有些失望。

      陆惊雷和温娅对视一眼,从素来自信满满的野犬小姐眼中也看出了不确定。

      整个包厢内的气氛一度低迷,陆惊雷无声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挪开视线。

      这也是他讨厌这种局面的重要原因,太容易折损士气。

      “领队,有好消息,”恰好此时严直的声音从耳麦中响起,“白符不知道上哪找到了假发和面部伪装道具,他会在大约一分钟内回到大厅服务宾客。”

      他们四人闻言一振。

      “现在我们有了明确的火力支援,所要做的就是避免身份败露,静待拍卖会结束再开始行动。”

      陆惊雷挪动了一下自己有些发麻的脚后跟,预感到接下来几个小时都要保持挺拔的站姿一动不动。刚才还信誓旦旦的无神论者开始祈祷这群该死的混蛋买东西时不要挑三拣四,都麻利一点。

      下一件拍品是一支有着纯金笔夹与笔尖的黑色钢笔,笔夹上镌刻着玫瑰纹路。

      漂亮归漂亮,但是从舞台屏幕的十倍放大上陆惊雷也看不出它有什么神奇之处,他甚至觉得笔尖的褐金有些陈旧。

      但当这支钢笔上的掩布滑落时,交响乐刚好奏至高-潮迭起的部分,不少宾客甚至低呼着站了起来,只为了看得更仔细些。

      “他们究竟是从哪搞来这些东西的?”耳麦里传来看到拍品的贺一钦带着些微惊讶的声音,“这支笔不是销声匿迹了几百年了吗?我还以为它只是个传说。”

      “毕竟是最难拿到入场券的地下拍卖会,如果这里卖的东西在别处也能买到,它就失去这个地位了。”闻无声在一旁叹息,“估计这支笔一出世,整个大陆的局势……”

      温娅为鹿尧面前的菜肴浇上黑椒汁,她们两人一坐一立,都用好奇的目光望向餐桌这端的闻无声。

      陆惊雷给闻无声端上拍品对应的主菜——“羊排的沉默”,洁白的圆盘中心盛着还在冒烟的木炭烤羊羔肉和橄榄。

      他同样好奇,正等着闻无声解释。

      放下盘子直起腰杆,才发现对方支着侧脸在看自己,眉毛上挑表情好似在期待学生提问的老师:

      这位同学,你不好奇吗?

      “……”

      陆惊雷忍住白眼,懒散地左手叉腰,右手翻腕支在左胸-口,敷衍地冲人做了请用餐的手势。

      闻无声捻着银质餐刀,用那双黑曜石般盛着笑意的眼睛盯人。这才开口配合:

      “这支钢笔叫作首领钢笔。第一任拥有者是那位传说中的联盟创立者柏厄斯,他正是用这支钢笔代表十八种族签署了《兽人联盟合约》。死后这支钢笔被他送给了自己的儿子,也是后来的一代圆桌席位中最具有权势的一位。非常的机缘巧合,此后这支笔每一任的拥有者都是当代最为权势滔天的人,它因此得名。”

      闻无声说话时,延伸的目光深浅不明地落在那支钢笔上。

      陆惊雷忽然感觉到他很喜欢这支钢笔,不是想得到它背后喻世的那种意义,而是欣赏着别的东西。

      “其实它原本的名字叫作最后的十字剑,又名柏厄斯的玫瑰。”闻无声喃喃,“签署那份历史上最伟大的协议,这支钢笔结束了战乱。历史上最伟大的军事家,最后的武器居然是玫瑰,不够锋利、不能伤人,只能代表和平。这其中的缘由这些人永远也不会懂。”

      他平静陈述的神态从容自然,但陆惊雷忽然感觉到一种哀伤。

      “你很想要它?”陆惊雷开口。

      他居然很希望面前人能拿到这支笔。只是觉得面前的人似乎很配这支笔——起码是真正懂它第一代所有者初衷的人。

      “我?”闻无声半天没答话,片刻后他才自嘲地笑望着周围包厢激动的权贵们,答非所问地道,“像他们那样去追逐吗?太轻贱自己了,我不屑。”

      黑发男人的后半句话说得很轻,几乎是自言自语的呓语。

      但陆惊雷觉得自己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他轻抿下唇,微微侧首避了那晃眼的聚光灯,也望向那些人。

      外面的叫价声已经达到了15亿,主要的竞争者是虎族族长赛达与豹族的联盟军部部长程浩谭。

      其他宾客神情激动、议论纷纷,觉得自己在见证未来掌权者的诞生。

      最终竞拍者赛达一声高喊的20亿吓走了另一位竞争者,这声几乎高昂到破音的叫喊像是宣誓。

      似乎军部部长不是拿不出更高的价格,而是因为他的声带永远发不出这样的一声叫喊,永远地败了气势、失了资格。

      黄毛的瘦高个男人垂头丧气地坐下,疲容瞬间让他看起来苍老了十岁。

      他驼着背,脑袋垂得极低,似乎不是被胸-口挂着的沉甸甸的金链子压着的缘故,因为半分钟前他掐着红衣女伴的腰竞价时头颅还能高高昂起。

      交响乐团激昂的英雄乐章奏至高-潮,不死小队的成员注视着赛达昂首阔步地二度登上舞台。

      温娅忽然开口不知道对谁说,她怅然的声音被淹没在雷动的掌声里:

      “你敢相信吗?我们的未来被这群败类当作金钱交易在抛来抛去。”

      沉默的包厢里没人说话。

      ……

      第三件拍品结束之后是中场休息,包厢间的客人们可以端着酒杯串门交际。

      除此之外有些包厢拉起了帘子。

      这些无脑的达官显贵少不了利用地下的私密空间寻找乐子,而这种腐-败的地下拍卖会别的服务不一定有,这方面的服务一定到位。

      在嘈杂声渐起的环境里,闻无声用餐巾象征性地擦了擦嘴角根本不存在的食渍,放下餐具称他要去盥洗室。

      陆惊雷上上下下打量这个一尘不染的人看不出来他有一点需要清洁的地方。

      怀疑这只眼镜王蛇有什么阴谋,陆惊雷刚打算申请随行。

      没等他开口,鹿尧的纤手就一把拉住起身的闻无声的胳膊:“学长,我跟你去。”

      室内另外三个人都愣了一下,陆惊雷迷茫了片刻,忽然不确定刚才闻无声说的到底是去盥洗室还是去舞厅——男女有别吧小姐?

      “那么作为保镖的我也得跟去。”温娅随即道。

      陆惊雷手放在后颈自然地说:“我也……”

      “没必要。”

      闻无声轻巧而礼貌地将搭着鹿尧的手放在椅背上,似乎因为角度原因,没看到鹿尧美丽的大眼睛投向他的眼神,写着缺乏安全感。

      黑发男人起身抖了抖手杖,用手熨平坐着时西装下摆浅浅的褶皱。

      他环视一圈三个人,藏在黑色美瞳之后的双眼什么情绪都看不出。

      他与陆惊雷擦肩而过:

      “都不用跟着,我很快回来。”

      陆惊雷望着男人撩开垂帘的背影,狐疑地想:这家伙不会真的看完画就跑路吧?

      ……

      闻无声走出包厢反手合上门,立刻显出气宇轩昂的跛脚步态。

      他拄着黑色手杖,穿过走廊时一个金发碧眼的兔女郎“不小心”撞上来,蹭了他半身馥郁的香水味。

      甜到发腻的玫瑰香气,像一捧被踩成红泥的糜烂玫瑰花瓣。

      闻无声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眉,反应迅捷立刻挪步转身。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开,在兔女郎扑空之前他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右手,将人失去的重心拉回来。

      眨眼间两个人位置互换,优雅地仿佛在跳华尔滋。

      “女士,走路小心。”

      闻无声面朝女郎的眉眼间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霾,他微笑着轻声细语,趁人怔着转身便走。

      等冗长的前后走廊都看不见人了,闻无声才垂眸掸了掸西装,把耳麦调成私人频道。

      “严直,白符现在能来配合我吗?”

      “你打算做什么?”严直问他。

      “我要去见连奇胜,你让白符到一楼活动,准备辅助我。”

      “收到~”不知何时被严直接进频道的白符轻快地答,麦克风那端传来宾客交谈和碰杯的声音。

      “还有,等我得手了再通知其他三个人,到时候再让他们看情况帮白符控场。”

      此刻越过小镇上空垂下的夜色,人头攒动的中央广场上,被耀眼白色灯光照亮的喷泉水光潋滟。

      广场边缘的阴影里停着的卡车挡风玻璃上也映着流动的水光。

      穿过完全不透光的黑色防弹玻璃,能听见从车厢外透进镇民们隐隐约约的歌声。

      车厢内主机蓝光规律闪烁。

      严直在这种闪光里迟疑,转过转椅与身后控制着监控的贺一钦对视一眼,他问麦克风那端的人:

      “你要一个人行动?”

      “好歹我现在是你们的领队。我承认参加这次任务有动机不纯的成分,但这并不影响我的责任感。现在我的目的达到了,也该替我的队员们解忧了。”

      “你打算怎么做?”

      “用我的方式再试一次二号方案。”闻无声走下旋梯,“相信我,一个人行动反而能让他放下戒心。”

      他离开了宾客活动的二楼区域,下了楼梯径直走上通往一楼大厅的红毯。

      只要再往前走几步,就能越过大厅敞开的高大拱门看见舞台,以及舞台前的尊贵丝绒沙发里倚坐着的连奇胜的背影。

      闻无声不出所料在门口就被那两名持枪的黑衣保镖拦下。

      “我想见连先生,我有一笔稳赚的交易想同他做。”闻无声比这两个熊族保镖要矮整整一个头,但他仰视两人的黑色瞳孔静谧而坦然。

      这似乎是一种恶人天生的、带着阴毒的视线,黑曼巴蛇的气势完全不居于下风。

      两名保镖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走到沙发后侍立的管家模样的人旁耳语了几句。

      那名衣着考究的灰发管家细皮嫩肉、长得很年轻,但举止神态都能看出不是年轻人,他的实际年龄可能已经三十出头,却长了一张刚成年的脸,这种长相通俗来说被称为童颜。

      他将视线投向闻无声,闻无声偏了偏头向人致意。

      随即管家信步走到他面前鞠了一躬:“请跟我来。”

      他被管家从大厅引到一楼侧面的一排会客室其中的一间,因为跛脚走得很慢,管家还刻意放慢步伐等了他很久。

      殊不知这短短几十米的路上严直已经通过耳麦告诉了他所有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和热能检测的结果,没有埋伏,这条寂静的走廊真的空无一人。

      “请在这里稍作等候,我去请示连先生。”

      闻无声被请到雅致双人桌的一侧,在人为他拉开的白色椅子上坐下,注视着人礼貌地关门离开。

      他沉眸在扶手上架着手重新温习了一下过会儿的演说,还没有等上两分钟,敲门声就响起了。

      “请进。”闻无声清了清嗓子道。

      然而推门而入的并不是穿着一身白的连奇胜,仍然是刚才那个管家。

      他身后还跟着一名推着餐车的侍应生,眼熟的银发之余,一撮有些滑稽的小胡子引起了闻无声片刻的注意。

      他与侍应生目光交织了一秒,两个人同步移开了视线。

      “一些茶点,请用。”

      管家在闻无声对面撩燕尾服摆坐下了,他将手十指交叠放在膝盖上,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连先生托我询问,是什么方面的交易?”

      “我不知道连先生是通过什么渠道得到了治愈病症的其他方法,但我能从他没有任何变化的现状推测出来,至少这种方法见效并不快。”

      闻无声上半身微微后仰,这种舒张身体的动作在有意无意地增添谈判时的压迫感。

      “而我很笃定蛇族掌握的这种药剂能最快、最稳定地治愈连先生。我们有充足的诚意,愿意无偿向连先生提供,不需要连先生支付任何报酬。我只想获得与连先生聊一聊的机会,也是为了交个朋友。”

      管家注视着闻无声,表情无动于衷,也不开口。

      而闻无声忽然注意到他耳夹上有一闪一闪的红光,意识到此刻他所说的所有话正通过终端同步传给连奇胜。

      这个管家不过是听指示办事。

      屋内只剩下侍应生为闻无声倾倒红茶的声音。

      “这样的买卖连先生当然乐意做。”管家听完指示扬唇笑着看向闻无声,“但是蒋先生,问题不在这。”

      “我带了样品,也屏退了手下人。只要连先生愿意与我面谈,而不是派旁人来做传声筒,您就可以当场试用,检查一下药效。希望您能明白,我代表的不仅是我个人。”

      闻无声已经将他猜测的,连奇胜最感兴趣的政治意味暗示到了极致。

      从这场拍卖会所请的宾客们组成的团体他就能看出来,或许从一开始连奇胜邀请蒋兴察的动机就不是单纯的求药,而是别的能与最近大陆隐隐聚集的各种不安分势力产生联系的什么。

      “不,蒋先生,您没有明白连先生的意思。”管家的笑容忽然蒙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问题不在这,现在是您想要发起交易,见连先生、有求于他,那么您总归得付出点见面礼的。”

      闻无声对这只北美灰狼的贪婪早就有些预料,他长眉故意蹙起,佯装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只狡猾的狼本质上还是商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获利的机会。毕竟如果身份置换,闻无声知道自己也不会不敲诈一笔就这么轻易地答应明显有求于自己的人。

      然而连奇胜猜不到的是无论他想敲诈什么,闻无声都可以替蒋兴察一口应下。

      毕竟如果他没猜错,蒋兴察身上连奇胜感兴趣的利益,无非会是一些蛇族新贵族的人脉、军火或是贩毒资源……

      “那个金发的青年,是你的保镖吗?”

      闻无声呼吸微滞,蓦地抬起眼。

      旁边的侍应生将一盘曲奇摆到茶壶边时,盘底在桌面上趔趄维-稳,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闻无声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声道:“这个问题连先生已经问过了,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连先生的意思是,”管家的笑意不再隐晦,他上半身微微前倾手肘支在桌案上,不徐不疾地吐出后半句话,“他只是你的保镖对吗?”

      侍应生又摆下一盘糕点的手并不灵巧,似乎那碟盏烫手,瓷质盘底“咣当”一下落在桌面上发出脆响。

      戴着假胡子和美瞳,贴了鼻贴的白符咽了一口口水。他根本没想到,这连奇胜真的就这么戏剧性地看上了陆惊雷。

      他以前也听说过有的派出任务会需要女生用美人计制服目标人物,难道他们真要用惊雷同学的“贞洁”来换一个贴身接近的机会?

      不对,白符突然想到,现在答应了也根本什么都会发生。

      只要能换来随后的私人会面,闻无声一定能制服连奇胜。

      “原来传闻不假,连先生确实对男性感兴趣?”闻无声的声音很冷。

      管家似乎是没注意到对面人语气的异常,管自己笑答:“不能这么说,连先生只是漂亮的都想拿到手里玩一玩罢了。他不会让你白白损失一个保镖,大厅里的两名保镖你可以挑一个走。他们是大陆上最专业的熊族安保公司出生,签过生死状,对主人绝对忠心。只要您同意呈上这份愉快的小礼物,连先生会立刻到隔壁的会客室等您,您二人可以……”

      “不必了。”

      黑发男人短促而确凿地速答,立刻站起身,从桌边绕过走向门。

      本以为对方没有理由拒绝,完全没想到事情发展会是这样的管家紧接着起身,连忙想从后面劝阻一下闻无声。

      他伸出的手还没碰到人的肩膀,就被立刻回身的人死死地攥住了手腕。

      手腕上施加的力道大得惊人,如同被巨鳄钳住的管家痛得几乎要叫出声,他有种腕骨要被捏碎的错觉。

      而白符看到转过来的闻无声脸上表情的一瞬间,彻底地怔住了。

      滚烫红茶升腾氤氲的白雾弥散在空气里,会客室内璀璨吊灯明亮的光直直照亮他线条紧绷的脸。

      尽管此刻闻无声的脸上覆着另一层不属于他的皮,但这张脸上显示出的杀意还是太过明显。

      五官如此平凡的一张脸,因为从内而外渗透的怒火看起来棱角愈发鲜明,几乎要融了表面的这层皮露出其下冰冷的怒容。

      “我说不必了,这交易我不做了。”

      闻无声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很多东西,他相信自己的大脑也在对自己毫无迟疑做出的决断进行着接近崩溃的应急处理。

      但在管家真的挑明了连奇胜那龌龊的意图之后,闻无声的大脑就地被一种情绪占领,这种占领毫无退让的余地。

      他只是想象了一下那骄傲的狮子堪称完美的躯体被别人触摸的样子,那种追查不到源头的怒意,就发了疯地、以不可阻挡之势让他的理智彻底断弦,完全失联在脑海深处。

      这种怒火与本能的反感,隐约让他回到洁癖症状最严重的少年时期,那时候他看到纯白的手帕沾上污秽就会产生这样的感受……但又好像截然相反。

      闻无声的眼神冷到白符以为美瞳不知何时摘掉了,这种恐怖的威慑力应当只能属于那双黄金瞳。

      没有反光的獠牙和猩红的蛇信,但毫无疑问下一秒眼中映着谁,那个人就会被撕碎了吞进胃里。

      白符从来没看到过这么生气的闻无声。

      陆惊雷都还没表态,他在生什么气?

      白符站受直觉驱使,试图揣测这个人的想法。用世人对于情感的理论,关于“再隐晦的爱意也会被眼神泄露”的不宣之秘。

      但他最终什么结论也没有得出,这个人表现出来的,似乎只是野兽的猎物被他人觊觎时所产生的一种愤怒,最本能的感情——独占欲。

      他敏锐地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陆惊雷的处境,是真的不太妙了。

      危险的人不是连奇胜,而是闻无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二章 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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