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诸君子

14、有趣

　　十年前楚易登基时，由于白雪楼有功，所以当初的兰素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可是出人意料的是，不仅没有得到楚易的信任，反而让他的疑心更重。

　　在楚易看来，兰素先前能够背叛楚易，那么有朝一日，也会背叛自己，于是找借口革去了她的楼主之位，换楚瑜接任。

　　楚瑜从小便被兰素培养，白雪楼中人具有的技能他几乎已经全部具备，尽管年纪小，却已经能够和红袖红夜二人较量。

　　但是尽管兰素再怎么精心栽培，在楚瑜的心中，李南萧从未被替代过。

　　毕竟，若不是师尊把他从赌徒中救出，可能他的轨迹会完全不一样，或许永远不得翻身，成为他人手中的玩物。

　　自从白雪楼楼主之位更易，兰素便隐居山林，不问世事，而这些年来，楚瑜忙于利用自己手中的人脉寻找李南萧的踪迹，但终究是徒劳。

　　而当赵景突然提到兰素时，楚瑜心中不免“咯噔”了一下。

　　是啊，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有去看过兰素，好歹她对自己也有着栽培之恩。

　　但是尽管他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不承认：“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属下是看到公子方才这么护着李道长，所以突然想到了兰素姑姑。”赵景瞥向了一旁，“这么多年了，您一直没去看过她……”

　　“赵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她，我是不是可以一直都留在师尊身边，他也就不会冒险来找我，更不会发生之后的悲剧。”楚瑜双眼晦暗，尽管兰素的栽培之恩他不胜感激，但是亦存在心结。

　　“可是……”赵景有些不忍，“这也不能全都怪兰素姑姑啊。”

　　“知道了。”楚瑜叹了口气，“现在就出发吧。”

　　而正当二人转身打算离开巷子时，却被一人喊住。

　　“等等。”

　　楚瑜站住脚跟，回眼一看，只见一人墨发披到了腰间，一身白衣，面容清俊。

　　“是你……”楚瑜转过身，“你跟来干什么？”

　　李南萧：“是在下，不知可带着在下一起前往？”

　　楚瑜：“你认识兰素？”

　　李南萧笑道：“不熟，但是久仰前辈大名，慕名而来。”

　　楚瑜一开始有些怀疑，但是最终还是将疑心放下了，毕竟兰素在任白雪楼楼主的时候，名气遍布整个大雍，有人仰慕也很正常，况且这人也是个不知名的门派来的小人物，没什么威胁性。

　　“跟着就跟着。”楚瑜挥挥手，“你倒是走上来啊。”

　　李南萧笑笑，而后跟在了二人身后。

　　赵景对于李南萧的突然出现抱有怀疑，于是走到楚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公子，此人疑点众多，确定要带上他去见兰素吗……”

　　“嗯。”楚瑜道，“虽然有些突然，但是你放心，此人不会对我们构成什么威胁。”

　　赵景闻言沉下了心。

　　三人走到了一个马车边，李南萧和楚瑜踩着台阶进了马车中，而赵景则是代替车夫的位置驾车。

　　马车内，楚瑜掀起车帘看向外面：“真的只是慕名？没有其他目的？”

　　李南萧垂眼：“只是慕名，没有其他心思。”

　　“也是，如今的兰素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你见了她也是无用功。”楚瑜笑道，“我看你还挺年轻，应该是初入江湖？”

　　李南萧表面认同楚瑜的说法，但其实他在江湖上时间之久，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

　　他有时候甚至会怀疑自己真正的皮囊到底是哪一副。

　　楚瑜掀下帘子，侧过身靠近了李南萧：“我这人说的真话不多，不过你长得极好看，倒是心里话。”

　　李南萧侧过脸：“这样啊，多谢公子夸奖。”

　　楚瑜：“实话。”

　　李南萧闻言浅笑，也不知道他若是知道自己真心称赞的皮囊是假的，会是什么反应。

　　“无名先生，你心里有没有特别牵挂的人。”楚瑜道。

　　“不多。”李南萧道。

　　要说牵挂，如今凌虚阁已经与他没什么瓜葛，若说现在唯一放不下的，也只有小苏的安危了。

　　“我也不多。”楚瑜将两臂靠在了脑后，转眼看李南萧。

　　李南萧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于是低下头，沉下双眼。

　　“先生困了？”

　　“嗯。”

　　“那便休息吧。”

　　说罢，楚瑜闭上了双眸，长睫微微颤动。

　　李南萧抬眼看他，总觉得有点面熟，仿佛从前见过。

　　但是他转而一想，自己活了几百年，面孔见得多了，估计见谁都会觉得面熟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李南萧的双眼越来越沉，最后实在是忍不住，身子靠在了一边，沉沉睡去。

　　随着赵景勒绳，马车也停了下来。

　　李南萧缓缓睁开双眼，打了个哈欠，而后便随着楚瑜下了马车。

　　眼前早已不是繁华京城，而是一片清幽山林。

　　亭子被竹林包围着，琴声穿过林子，透着一股寒意。

　　李南萧只觉得不可思议。

　　兰素是个注重利益的人，不然当初不可能坐上白雪楼阁主的位置，而就是这么势利的一个人，居然会选择待在如此清心寡欲的地方。

　　“公子，兰素姑姑就在里面。”赵景走上前。

　　“公子也跟兰素是相熟之人？”李南萧问道。

　　若是真是如此，那这位楚公子八成是皇室之人。

　　毕竟兰素之前常年居白雪楼，能与她有所交集的，只能是皇室之人。

　　“不熟。”楚瑜道，“只不过我的侍卫相见罢了。”

　　“哦……”李南萧迎合。

　　当三人走进竹林时，琴声戛然而止。

　　亭中女子打扮素净，一身青素衣裙，丝丝墨发尽数盘起，干净雅素，似是出尘仙子。

　　兰素抬眼，看见几人先是一愣，而后笑道：“怎么今日突然有闲心来看我了？”

　　“应该的。”赵景走上前，轻声道，“怎么也不能忘了姑姑多年的栽培啊。”

　　“你这么想，你们家殿下可不会这么想。”兰素笑着揉了揉赵景的脑袋，“不过你能把他带过来，也是做的不错了。”

　　楚瑜最见不得赵景这副模样，于是喝道：“赵二愣，到底谁是你主子？”

　　李南萧站在一旁，笑出了声。

　　这外号取得倒是清奇。

　　兰素被笑声吸引，顺眼看去，看到李南萧有些诧异：“这是……”

　　“哦，这是一个我们一个朋友。”赵景道，“仰慕您许久，才跟过来的。”

　　“原来如此。”兰素有些玩味，“走上来我看看。”

　　李南萧应她的话走到了她面前，然而兰素却凑上前，打量一番：“公子生的真是不凡，骨相如此精致。”

　　李南萧瞳孔颤了颤，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他虽然易容，但是尽管如此，骨相依旧是不可掩盖的，兰素能看的出骨相，说明也能识破他的易容术。

　　“这么怕羞，看来是我失礼了。”

　　兰素轻笑，看向楚瑜时眼光暗了暗，而后又道：“这位小公子随我来，你们莫要跟上来。”

　　赵景不讨好的退到了楚瑜身边，却一个不注意被楚瑜拉住了耳朵。

　　白皙的耳廓被揪得猩红，赵景拔住楚瑜的手臂想要阻止他，可是楚瑜见他反抗反而更加用力了，看着兰素二人的身影逐渐淡出视野，楚瑜轻声道：“我看以后你就留在这里，皇宫不用回了。”

　　赵景自然是着急否认：“不不不，主子，我是你的属下，不会胳膊肘往外拐的。”

　　“那最好。”楚瑜松了手。

　　赵景捂了捂发烫的耳根，吃痛的“嘶嘶”两声。

　　而在另一边，李南萧跟随兰素进了竹林深处，他暗暗攥紧双拳，还是担心兰素心怀不轨。

　　而就当他打算好怎么应对时，兰素停住了脚步。

　　“撕下来吧，你不累吗？”兰素转过身，轻笑几声。

　　李南萧愣了愣，但是出于怀疑兰素只是对他抱有戒备而故意套他的话，于是选择装傻：“敢问，想让在下撕什么？”

　　“撕什么？”兰素走上前，凑近了李南萧，“李道长，我可不是吃素的，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你的易容术所骗，面貌可以改变，但是骨相不可以啊。”

　　“怪就怪在你的骨相太美，当初凌虚阁和白雪楼会面的时候我便记住了。”兰素便道。

　　白雪楼确实和凌虚阁会面过，不过也只有那么一次。

　　那一日主要是为了凌虚阁能够彻底脱离皇室控制，才进行会面协商。

　　李南萧怎么也没想到，就是那一次和兰素见了面，给现在的自己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既然她认得自己的骨相，那么除非李南萧剔骨，否则在兰素面前便是无处遁形。

　　兰素：“说吧，你今日突然找我，是为了何事？”

　　李南萧稍稍沉默，而后便道：“我想知道，五殿下现今如何？”

　　“道长尽管放心，那孩子不进过得好，精力还十分充沛，活蹦乱跳个不停。”兰素说着，看着李南萧的眼神却是意味深长。

　　“那我就放心了。”李南萧叹了一口气，“还请姑姑保密，今日之事，不必透露。”

　　“那是自然，我跟皇室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兰素说得潇洒，“自然也不会将你的身份透露。”

　　“多谢。”李南萧鞠躬拱手。

　　“李道长的大礼我可受不起。”兰素瞥向他，幽幽道，“你来找我只是想打听五皇子的情况？难道不想通过我打探皇室，从而报仇吗？”

　　“确实想过。”李南萧便道，“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想再卷入纷争之中，所以姑姑不必多疑，李某不过是想打听牵挂之人罢了。”

　　兰素笑笑。

　　她本想将楚瑜的真实身份，以及方位告诉他，不过现在在她看来，一味从她嘴中说出真相，只会无趣。

　　有趣的东西，还是保留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