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诸君子

15、错失

　　李南萧见兰素看着他却不言，于是便道：“若是无事，在下便先告辞了。”

　　兰素转过身：“不送。”

　　李南萧拜别：“诚谢姑姑，能如实告知。”

　　“李道长这几年变化挺大。”兰素回眸，“我记得以前李道长从来不会拘礼。”

　　“时事变迁，物是人非。”李南萧便道，“不仅是在下如此，世人皆如此。”

　　兰素不言，只是让李南萧离开。

　　李南萧穿行在竹林中，突然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

　　本以为是走兽，但是料想单单是竹林中，应当不太会有在躲藏之时发出这么大动静的兽类，于是便提着心缓缓走上前。

　　直到一道身影闪到了李南萧身后，他已经有所觉察，但是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先掩藏住自己的身手，身后那人按住了李南萧的肩膀，而后手指开始在肩上摩挲，那人缓缓靠近了李南萧，在耳边轻声道：“先生住在这附近？”

　　李南萧光听声音也知道是楚瑜，于是便问：“嗯。”

　　李南萧本来在路上的时候还担心若是自己独身离开了，可能还会赶很远的路，但是好巧不巧，清淮水庄就在兰素住处附近。

　　“那……可不可以，让我借宿一晚？”楚瑜笑了笑，热气扑在了李南萧的耳根。

　　耳廓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李南萧有些难堪：“自然是可以的，不过还请公子，离在下远一点。”

　　“远一点？”楚瑜有些不高兴，“难道先生不欢迎我？”

　　“不不不……”李南萧连忙摆摆手，“只是现在而已，在下对公子向来没有什么恶意，公子，我……”

　　“李道长这是怎么了。”楚瑜浅笑，“本公子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道长的气。”

　　李南萧：“那是最好。”

　　“那说好了，不如道长现在就带我去看看，如何？”楚瑜便道。

　　李南萧：“公子不打算去看看兰素姑姑？”

　　“我只是陪着我的侍卫来看看她的。”楚瑜嘴硬，“我可没想过要来见她。”

　　李南萧：……

　　而当二人走出竹林，来到亭轩边上时，赵景却是满脸疑惑。

　　他小跑上前：“公子，您这是？”

　　“哦，我打算在无名先生家住一夜。”楚瑜轻描淡写。

　　赵景先是打了个冷颤，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又犯什么病了，伸手就把自家主子拉到了一边，轻声道：“殿下，白雪楼一众还等着您回去。”

　　“我改变主意了，今夜不回去了。”楚瑜便道。

　　“啊？？？可是这样的话，您一夜未归，万一引起暴动怎么办？”赵景有些惊惶，“人心难稳啊。”

　　“不如你先代替我回去，稳定人心？”楚瑜便道，“这样的话，他们也好放心一些。”

　　“您就不能回去吗？”赵景惴惴不安，“那人可疑得很，万一您一个人有危险怎么办？”

　　楚瑜有些不耐烦：“有几人能打得过我？”

　　说罢便按了按赵景的脑门，转身换笑脸看着李南萧。

　　李南萧看着他发愣：“公子可是改变主意了？”

　　“没有没有。”楚瑜摆摆手，而后推了一把赵景，眼神示意让他赶紧回去。

　　赵景撇嘴，而后退到一边，背过身离开了。

　　“我让他先回去了。”楚瑜道，“毕竟没有人报备，家里人会比较担心。”

　　李南萧满心怀疑。

　　就算是如此，也不可能完全放心吧？

　　“嗯。”李南萧点点头。

　　二人并行，走进了山林之中，而这一情景，都被兰素看在眼里。

　　一红一白。

　　倒是般配。

　　*********

　　清淮水庄其实是李南萧自取的名字，用来掩人耳目，混淆视听，但其实不过是一间在荒山中的小破屋

　　楚瑜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小帮派，但是没想到只有李南萧一个人，而且偏僻穷酸到离谱

　　木门时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感觉下一秒就会塌掉。

　　李南萧见楚瑜满脸黑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额，楚公子若是嫌弃，不如在下送您离开吧？”

　　“先生误会了，我喜欢的很。”楚瑜笑笑，而后进了屋子。

　　他站在原地，环视了一圈。

　　李南萧站在门口：“我这里长年破旧，可能晚上会有些漏风……”

　　楚瑜：“没关系，今晚我就睡在这里。”

　　“不嫌弃就好。”李南萧俯身点燃了烛火，而后便坐在了草堆旁。

　　楚瑜看着桌案上晃动的烛火：“你从小就住在这里？”

　　李南萧愣了愣，而后道：“也没有，从前风光，住的地方比这里好多了，现在落魄了，自然住的差些。”

　　楚瑜看向他，越看越眼熟。

　　不自觉的，他慢慢走近了李南萧。

　　李南萧抬眼对上了他的眼神，而后笑了笑：“你看着我干什么？”

　　“你好看。”楚瑜坐在了他身边，双手交叉，大拇指打着圈。

　　“为什么想要留宿在这里？”李南萧看向楚瑜，稍稍愣了愣。

　　眼前男子脸庞生的有棱有角，清晰分明，一双凤眸稍稍流转，似乎能勾人心魄。

　　李南萧轻轻咳了几声，提醒自己应该保持清醒，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

　　“觉得跟先生很投缘，所以就有了这种想法。”楚瑜轻笑，“先生放心，我不会害你。”

　　“没……没那个意思，我就是随口一说。”李南萧被看穿了心思，说话有些磕巴。

　　殊不知楚瑜心里也不像他表面那样平静，他的真实目的是想探一探李南萧，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让兰素沉下心去交谈的。

　　若他真的如他的姓名一般，籍籍无名，兰素不可能把他留下，更别说是带他去单独聊聊。

　　况且方才李南萧的言语也引起了他的注意，从前风光？他倒想知道，这无名先生从前究竟有多风光。

　　“不早了。”李南萧起身坐上了床榻，“你不过来一起吗？”

　　楚瑜：“不用了，我睡草堆就行。”

　　话落，楚瑜起身走上前将桌上的烛火吹灭，烛火熄了，他的眼神也变得晦暗。

　　李南萧：“有劳了。”

　　“先生之前，为何风光？”楚瑜将目光投向了他，“我实在是好奇，先生是何方高人？”

　　李南萧有些慌张，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之前被兰素猜出身份已经让他反感，若是再添一个，不仅日后会越来越麻烦，说不定还会连累他人。

　　之前就已经因为一意孤行而害师兄没了性命，他已经不想再犯下任何不可弥补的错误。

　　“随口一说罢了。”李南萧垂下眼，“再说了，就算以前有多么风光也都过去了，往事不可追，我也不想提起。”

　　“这样啊，论扫兴，先生还真是冲在第一线啊。”楚瑜笑笑，而后便躺上草堆，不说话了。

　　李南萧顺眼看着他翻过了身，不理人了，心道果然还是年轻，还是一颗玻璃心。

　　李南萧：“若是我的话让你觉得不舒服了，我向你道歉。”

　　楚瑜微微睁眼，勾了勾唇，翻过身把手臂枕在脑下：“我可没有那么小心眼，方才说的话，先生还是不要当真了。”

　　没过多久，他又道：“不早了，休息吧。”

　　“嗯。”李南萧放心躺下身。

　　夜晚寂静，晚风微凉，李南萧拽紧了床褥，由于疲累，于是很快沉沉睡去。

　　但是当他沉睡时，草堆上的人缓缓坐起了身子。

　　楚瑜总觉得李南萧在隐藏着什么，越是掩藏，他越是好奇。

　　神神秘秘，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楚瑜起身，轻手轻脚走到他的床榻边。

　　他注视了李南萧一会儿功夫，而后便发现床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夜里微微发亮。

　　楚瑜顺着光亮的方向走去，他绕到了床角，俯身拿起了物件。

　　夜里太黑，他便仔细抚摸，感受着轮廓。

　　而彻底摸清后，楚瑜的手颤了颤。

　　无论他反复感受多少遍，都是同一个答案。

　　是机关鸟。

　　机关鸟……

　　楚瑜双眼沉了沉。

　　他寻找师尊的踪迹许多年，可终究都是无果。

　　莫非这个无名先生是师尊假扮的，毕竟曾经的师尊，也有千面仙人的称号。

　　尽管有这一想法，楚瑜也不会轻举妄动。

　　一切不过都是猜测而已，天下精通机关术的人多了去了，说不定，无名曾经是千机阁的人。

　　他将机关鸟放回原处，而后躺在了草堆上，闭上了双眼。

　　****************

　　夜幕总是悄然降临，又很快消散。

　　李南萧醒来时，趁楚瑜还未醒，坐起身，伸手悄悄摸向床角。

　　机关鸟还在原处。

　　他不免有些失望。

　　这机关鸟是李南萧特地放在显眼的地方试探楚瑜的，之前种种，已经让他对楚瑜的身份有所怀疑，他想，十年过去，小苏长大也应该是他这般年纪，所以他想赌一把。
　　昨晚他其实感觉到楚瑜起来，只是半梦半醒，有些迷糊。

　　但是机关鸟还在原处。

　　纹丝未动。
　　他想，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大雍这么大，怎么可能这么巧。
　　“醒了。”草堆上的人扶了扶腰，起来时身子稍稍颤了颤，“这上面睡着还真是膈应。”

　　李南萧：“嗯……”

　　楚瑜站起身，侧过身朝李南萧笑了笑：“多谢先生。”

　　李南萧不答，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屈膝抱着，双眼空洞的盯着桌案。

　　楚瑜看向他，而后走上前在桌案上放了一个玉笛。

　　李南萧自然看的出来那是一个法器，是专门用来通信的，世间罕见。

　　通灵笛能通过笛声将吹笛者的方位告知灵力联系的另一方。

　　简单通俗的来说，就是召唤之用。

　　楚瑜：“若是以后有需要的，就吹这个。”

　　虽然不明他所做为何，但是李南萧还是发自内心感激。
　　楚瑜沉下一口气：“告辞。”

　　他走后，李南萧看着床角的机关鸟。

　　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