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恋歌》忘记童话

1、第一章

　　第一章
　　西也斯出生在威尼斯。
　　美丽的音乐之都，旖旎的水城。
　　可是她不是在那里长大的，因为某种原因，她只知道自己就这样在新竹生活了这么些年。而且她对自己的生活很满足，因为没有人告诉她，关于威尼斯的故事。听人家说她小时候真的很讨人喜欢，所以欧朗也许就在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她了。她好像也喜欢他吧。唯一的事实就是，他们要结婚了。
　　结婚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可是欧朗却好像有着什么心事。在也斯的心里，仿佛有一种力量在纠结着，让她内心翻滚，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去过威尼斯吗？”也斯看着手上的旧照片，那是传说中的威尼斯。眼神中的迷惘氤氲开来。
　　“不。”欧朗没有正视也斯，“那只是一张电脑合成的照片罢了。你喜欢威尼斯，所以我，我帮你弄的。”
　　欧朗的额头渗出汗水，细细密密的。
　　“天气好像最近又热了。”也斯细心的拿出一张纸巾，帮着欧朗拭去额头的汗水。
　　“嗯。”欧朗的眼神闪烁着，“是啊。这天气又热了。”
　　也斯不是傻瓜，她知道欧朗在撒谎。可是，欧朗是不会伤害她的，她明白。只是欧朗撒谎的原因，她一直好奇着。欧朗是她要托付终身的人，她应该相信欧朗。
　　“今天我们去看落日好吗？”也斯轻轻的说，听人家说，一起看落日会给恋人带来好运的。可是欧朗似乎从来都没有这样做过。
　　“什么？”欧朗的反应让也斯惊讶，“难道你一定要看落日么？”
　　欧朗生气的样子真的是很不可思议啊。也斯不明白为什么其他恋人之间习以为常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就那么遥不可及。
　　“算了。”也斯不想他生气的，“既然你不愿意，我以后就不提这件事了，好吗？”
　　欧朗才觉得自己刚才是有些过分了，他把很多事情压抑在心里，不能够说出来。如果真的带她去看落日，会不会，让她想起是东元呢。可是他越是压抑，就荫翳了她的记忆。她永远都不可能再像其她的最爱了。
　　“也斯，”欧朗琢磨着，其实偶尔的一次也不一定会有事情发生的，尽管那是挥之不去的。“你想去，我们就去。”
　　也斯看着欧朗，他毕竟还是很心疼自己的。尽管有什么事情一定不是明朗化的，可是，他总是考虑到自己。
　　“真的可以吗？”欧朗迟钝了，他多久没有看到她孩子般的表情了。
　　“嗯。明天傍晚，我们去看落日。”欧朗默默地离开了，祈求着事情不要发生。如果回忆是甜美的，他不会阻止，可是如果会让她再度轻身，他宁愿背着包袱一辈子。也斯和东元本来就没有理由可以继续，而现在，对也斯，对东元，都是好的。如果威尼斯的东元可以明白这一切，希望也斯不要有意外发生。
　　也斯目送着欧朗的离开。这个男人，给不了惊喜却全心全意地护着她，她习惯了他，没有他，好像也会活不下去。
　　坐在窗前，打开唱片机，她的心仿佛有了依靠。
　　Loreena Mckennitt的《Seeds of love》。
　　她缓缓地跟着唱片机哼一下旋律，仿佛很熟悉，很熟悉。
　　本来，这张唱片欧朗说要丢掉，可是也斯舍不得，说自己去扔，结果还是留了下来。不明白这么一张老唱片，已经颠沛流离到几乎只能只能听出这一首歌，可是心里面舍不得的，会不会真的就只有这首歌呢？Loreena Mckennitt的《Seeds of love》。
　　她安静的想，想到小手指上汗水溢出来，润湿了她的掌心。“The gardener was standing by/I asked him to choose for me/ He chose for me the violet / the lily and the pink/ But those I refused all thre/e But those I refused all three……”
　　她开始吟唱着，她似乎没有学过这首歌啊。可是她唱得那么自如，她开始困惑，不是第一天的困惑。可是一想到欧朗，又不敢再困惑了。她记得她是信耶稣的。她不能总是怀疑自己的爱人。她要虔诚，要顶礼膜拜，要有朝圣的感觉。可是这首歌的旋律，真的让她困惑着。“也许，小时候妈妈放过这首歌。”这是她唯一的解释，难道还有什么吗。她关掉唱片机，躺在窗上，她想起了一个人。圣埃克苏佩里。
　　本来在她的床头有一本《小王子》。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她也是与欧朗的谈话中无一听见的。本来她忘记了看过这本书，可是后来又想起了这个人。
　　“我的那本《小王子》呢？”也斯曾这样问欧朗。
　　“噢。”欧朗指指他的书柜，“你说要送给你最爱的人，就在我这里啊。”
　　可是她分明看到，那本《小王子》这么新，这么亮。她的书，总是很旧很旧，她从来不买精装版的书。可是那本书，刺眼得让她呆不下去。那不是她的，她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可是她总是愿意相信欧朗，她不想看着天空的时候和刚刚醒来的时候一样空虚。
　　她刚刚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她不记得所有的事。可是欧朗认识她，这里有她的妈妈。
　　他们说她刚刚的了一场大病，能够醒来是耶稣的恩赐。他们和她一起感谢阿门。她也感觉到他们是好人。就这么简单。
　　欧朗的悉心照料让感动，她似乎是回忆起了有一个人也这样让她感动，她确定那个人就是欧朗。欧朗对他说他们小时候的故事，她也相信。
　　“欧朗，我做你的新娘好吗？”也斯问欧朗，带着疑惑和纯纯的期待。
　　“好啊。”欧朗的回答是在一个星期以后。
　　欧朗是关心着她，是真心爱着她，是呵护着她。她很踏实。却不明白为什么生活这么平淡。她不要过这种平淡生活，却又舍不得。她害怕离开这里，在茫茫人海，无依无靠，就好像，飘在水里的感觉。那种感觉真的很美，可是也很遥远。她习惯了早上欧朗来帮她洗脸，因为她每一次洗脸，都会闷在水里不愿出来，欧朗却告诉她，这样是会没命的。如果保住性命是人的本能，那么为什么她还要这么无知呢。她困惑，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闭上眼睛，她缓缓的睡去，在梦里，隐约有一个角色在召唤她，越来越清晰，但总是看不清楚。她以为，那只是梦。一个礼拜以后，她是欧朗的新娘。

　　“也斯，也斯！”沉睡的她被一个声音唤醒，可惜那个声音似乎很迷惘，很陌生。
　　眼前的人，是一个异常美丽的女子，她却一点都挤不出和她的记忆，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又是一个在生病之前认识她的人。她看上去很有好，只是冷色调的着装让也斯感觉到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惆怅。也斯还是习惯性的微笑。
　　“我们认识么？”也斯拨弄着头发，就好像重新开始学习世界的女婴。
　　眼前的女子明显的停顿了一下。显然她真的不知道也斯经历的事情。也斯低下头去，也不明白怎样解释比较清楚。
　　“也……也斯，你怎么了？”她的眼神阴郁下来，脸抽搐着。
　　“我只是不记得你了。”也斯小声地说，这样不晓得她是否明白。如果她还是不明白，其实也斯自己都没有想好要怎么启齿。“你能明白吗？”
　　“不……不记得我了么，我是东城绫啊！不记得了么？”这个女子说自己叫东城绫。可是也斯的记忆里，没有这三个字啊。
　　也斯只能摇摇头。
　　“也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东城绫几乎尖叫起来，脸上的肌肉抽搐的更加厉害。
　　也斯还是摇头。
　　“不可能的，你怎么会不记得我了呢，我以前，以前是十恶不赦的东城绫啊！东元呢，东元没有和你一起吗？”东城绫从包里面拿出一张照片，她以为，也斯是故意这么说的。“你看，这个是你，这个是我，你左边的这个人，就是是东元！”本来她以为这么一说，也斯会说：“我本来就知道啊。”可是也斯盯着那张照片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吐出一句话：“这个人真的是我耶。”然后用一种万般疑惑的眼神看着东城绫，“原来我们真的认识。还有，这个男生就是是东元么？我也不记得了啊。”
　　东城绫沉默了，她不过就离开了半年，仿佛已经时过境迁了。眼前的这个弱女子，的确就是西也斯。她的声音，她的神态，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过。也斯傻傻得看着她，不明白她到底要干什么。
　　“砰！砰！砰！”屋外穿来敲门的声音。那一定是欧朗了。也斯猛地想起，她并没有给东城绫开门啊。
　　“你……是怎么进来的？”也斯问她。
　　东城绫扬了扬手里的钥匙：“是你告诉过我，你不在的时候钥匙就在窗边的第一棵植物下面。”
　　也斯的眼里闪烁疑惑，就连欧朗都不知道的习惯，眼前的东城绫却知道得一清二楚，这里面真的存在着某种落差，抑或是，她们之间有着怎样的契机。
　　“砰！砰！砰！”也斯被欧朗的敲门声转过神来，赶快跑过去为他开门。
　　“怎么了，昨晚睡得特别香吗？”欧朗走进来对也斯说到。“这么久了才来开门。”
　　也斯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能指了指东城绫的方向。
　　欧朗睁大了眼睛。手里的早餐掉落下来，发出与地板接触的声音。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快给我滚出去！”欧朗青筋暴露，对着东城绫喊叫着。这个恶毒的女人，为什么又会找到这里，她的出现，永远都是毁灭，是灾难。
　　东城绫站起来，走到欧朗面前，“也斯为什么不是和东元在一起，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滚出去！”欧朗再次喊叫，“不要脸的女人！”
　　“欧朗，不要这样。”也斯在一旁拉拉欧朗的袖子，这样对待一个认识的人好像是太失礼了吧。而且经过刚才的接触，这个女子好像也不是欧朗说得那样。
　　“也斯，我放弃东元希望你和他幸福，为什么你却在这里和欧朗逍遥自在？东元人呢？”东城绫逼视着也斯，让也斯不知所措。这个人说的话，她的确一句都听不懂。只有这个名字，东元，让她觉得似曾相识着。
　　“欧朗，东……东元是谁？”也斯问欧朗，欧朗应该会认识吧。
　　“只是一个久违的朋友。”欧朗闪烁其词，也斯愈发的迷惑。“你不要瞎想了。”
　　“哦。”也斯顺从地说，既然又是这样，还是不要继续追问了。
　　“为什么不告诉她谁是东元？为什么要欺骗她？欧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龌龊！”东城绫咄咄逼人的看着欧朗，不容他有任何反驳的余地。为什么明明自己已经放弃了，欧朗却还是要阻止他们，这不像一开始的欧朗，那个只希望也斯可以幸福快乐的欧朗。难道说她变得成熟变得宽容，而欧朗却又变成原来的她了么。
　　“东城绫，我们出去说话。”欧朗拽着东城绫跑了出去，留下也斯一个人，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东城绫的皮包静静的躺在床边。也斯没有注意到，她六神无主的想坐下来，可是皮包掉了下来。皮包里的东西散落了一地，她吃力地拣着这些似乎她从没见过的东西。
　　她的手被一个毛糙的东西触到。或者说，是那个毛糙的东西触到了她。
　　哦，原来那是一张纸而已。她把它拣起来，原来它的上面有几行字。
　　Dear 也斯：
　　如果你爱上了一朵生长在一颗星星上的花，那么夜间，你看着天空就感到甜蜜愉快，所有的星星上都好象开着花。可是如果你不想要这朵花，对我来讲那就如同所有的星星顷刻间都熄灭。
　　东元
　　这是段熟悉的文字。也斯清晰地记得，那是《小王子》里面她最喜欢的文字。
　　她曾经轻轻的念着：
　　这就象花一样。如果你爱上了一朵生长在一颗星星上的花，那么夜间，你看着天空就感到甜蜜愉快，所有的星星上都好象开着花。”这世界上，一只小绵羊吃掉一朵花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对于小王子来说，那就如同所有的星星顷刻间都熄灭。
　　这是个熟悉的名字，也斯。
　　是有人写给自己的便条么。可是为什么会在东城绫的包里。她不明白，原来失去一些记忆会让她痛苦。可是欧朗却说那是好的。说那可以从头开始，说蹉跎着岁月也学会着微笑。她信以为真了。可是这个叫东元的人，似乎也与她存在着某种契机，她的心竟然开始莫名的痛。
　　“幌当！”忽然的声音打乱了一的思绪，门口东城绫和欧朗走进来，看上去很和平。
　　“也斯，我们回来了。”欧朗似乎已经恢复了情绪，不再对东城绫说一些不好的语言。
　　“也斯，我要走了。”东城绫用一种几乎怜悯的眼神看着也斯，也斯不知所措着。东城绫退出门口，想了想又对也斯说：“也斯，不送送我么？”
　　欧朗迟疑了一下，但是当也斯用眼神求取他的意见时，他微笑着表示可以。尽管他的心是害怕的。
　　“好，我来送送你。”也斯把东城绫的包递给她，想起了那张纸。她把那张纸悄悄地留下来了。
　　两个人在新竹的路上走着。这里有些泥泞。
　　她们只是并肩走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
　　“那么，再见了。”东城绫说。
　　“哦。好啊。”也斯回答着。
　　东城绫的眼里说不出的困惑，转过身去缓缓离开。也斯目送着她。
　　东城绫忽然停下来了。
　　她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天空。
　　“你会找到真爱的，也斯。”她的声音也斯可以听见，所以也斯听见了。
　　“我会找到真爱？”也斯看着东城绫里开的方向，踏上了回去的路。这句话却像烙印一样，让她这一路不断的想着一个问题，到底……什么是真爱。
　　到家的时候，欧朗已经不在了。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欧朗就这么一声不吭的回去了，这真让也斯感到惊讶。她看见她偷偷藏好的纸条，把它放在掌心，然后读出来。
　　这不只是《小王子》，小王子有玫瑰一样的美丽爱情，而写这张字条的东元，莫非也深深地用有着这样的情愫。而情愫的来源，是自己。他说，他是我的星星，他会因为我的遗忘而彻底毁灭。也斯用力地思考，只不过还是不敢去想到那一点：其实东元是她的恋人。他都是要结婚的人了，不应该在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样的事情上面。连也斯自己都觉得荒谬，毫无逻辑可循。可是看到那个名字，她为什么会心痛呢。莫名的心痛就越是有它的真实存在的理由，不是么？她的心混乱起来，没有理由的就这样纠结着，翻腾着，撕裂着。
　　“那就如同所有的星星顷刻毁灭。”读到这一句，她的心没来由的愈加撕裂。
　　“如果他真的爱我，”也斯想，“我却真的忘记了他，他真的会毁灭吗？”她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好像她真的是遇见过这么一个人，这个人的名字和那个上面的一样，也叫东元。
　　“不，也斯，不要在想了。在这个时候，只要想着欧朗。”也斯闭上眼睛努力入睡，其实她过了好久才睡着。她没有看到书桌那边有一个精美的盒子，那是欧朗专门从意大利给她定做的婚纱。婚纱是白色的，缥缈着，却也虚无着。因为她几乎忘记了，她最爱的是落日的颜色。
　　她怀着期待的心情静静的过了一个礼拜，奇怪的是，欧朗并没有过来过。
　　直到结婚的这一天早晨，欧朗才敲响了她的门。
　　她也早就起来了。看着美丽的红色朝阳，她格外的兴奋。“朝阳多美啊，你说是不是，欧朗？”
　　“的确很美。”欧朗看着桌上原封不动的盒子，对他说：“衣服合身么？”
　　“衣服？”她没有看见什么衣服啊。“在哪里？”
　　欧朗指着那个盒子，“快去穿上吧，就在那里。”
　　“对哦，我怎么这么久都没发现呢。”她没有什么要求的连看一眼的时间都免去了，直接把盒子拿到卫生间，换上了这套价值不菲的婚纱。她看着镜子里不像自己的自己，走出来，看着欧朗。
　　欧朗觉得很美。他总是觉得她最适合的是白色，其实他并不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只是觉得，像她这样纯净的人，白色是最完美的。“你今天真的好象换了一个人呢。真漂亮。”欧朗摸着胡须赞叹着。
　　“谢谢。”她拉着过于长的裙摆很不自然的走动，欧朗却觉得她的举止很有大家的风范。她坐着欧朗的车来到教堂，这是一个神圣的地方。教堂里坐着好多的人。欧朗所有的朋友，还有也斯的舅舅。舅舅的眼神是那么忧伤，也斯清晰的感觉到。可是也斯只是微笑，没有说话。这是一个神圣的时刻，一切都交给上天吧。
　　她走在这么长的红毯上，耳朵里发出“嗡嗡”的鸣叫。她感到昏天黑地的一片，她昏倒了。
　　“你愿意做我的新娘么？”“我愿意。”
　　然后一阵噪杂的声音，“你们休想在一起！”她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仍就昏迷着，她的脑中浮现出一个人影，越来越浓，越来越清晰。她看见一张冷峻的脸，可是对她微笑着。
　　“东元……东元……”她在梦里听见自己这样叫他。原来那是她爱过的人。这一刻，所有尘封的有关东元的记忆全部苏醒，她却沉沉的睡去了。
　　她继续在梦里回忆着，她和东元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