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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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定。冷静。威严。
刘辨长长地从鼻子舒出口气，叫自己不那么暴躁。
他还不敢开口。他怕一开口，满肚子的火气就会忍不住转化为整座宫殿都要颤抖的咆哮。
于是他沉默着，用犀利的、来自帝王的目光注视着不懂规矩的武将。
颤抖吧，畏惧吧，然后乖乖给朕承认错误。
没想到赵云端起碗里的小米粥又啜了一口。
“陛下，真的无毒。”
刘辨分明看见他把整个木匙都放进嘴里，舌尖还掠过勺子的底部。就这么一柄勺子，又放回他的粥里搅动几下。
然后赵云继续报告：“也不太烫嘴，陛下可用。”
刘辨再猛吸一口气，把咆哮的烈焰压一压。面上仍旧古井不波，只把眉头锁得更加凝重。
“子龙如此辛劳，不如全赏与你吃算了。”
“陛下不饿么？”赵云边说边把饭碗端起来：“既是如此，属下不客气了。”
赵云道过谢，大大方方开始喝粥。
你特喵的没听出朕说的是反话么！
刘辨的胸膛里张牙舞爪的小人几乎要跳出来撕破赵云的脸。
而为了要当一个深不见底的帝王，他只能恶狠狠地瞪着赵云。
刘辨木然地看着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好一阵，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你可真能吃。索性坐下把朕的菜全吃掉。”
“是。”
赵云就往刘辨身边坐了下来，把桌上摆的几样小菜全都横扫一遍。
刘辨左手拳头捏着格格响，右手掐自己大腿不叫发作出来，恶狠狠逐个字逐个字地问：“好，吃，吗？”
赵云如实回禀：“其余几样尚可。唯有胡瓜偏咸。夜里吃咸口，恐要心慌。陛下还是少吃为妙。”
少吃你个头，朕一口都没吃！
刘辨本来就很饿，看着赵云吃得那么香，更饿了。
刘辨已经从满肚子怒火转成满肚子懊悔。
他早该想到的。当初洛阳城外遇着赵云，弹琴唱歌断袍完全没效果，可见赵云就是个没文化的武夫。此獠就欠吼，就不该绕来绕去说话。
刘辨止不住地磨牙。他一定要给赵云赏个刑罚。宫里的人向来都很机灵听话，没人被罚过。赵云是他当皇帝以来第一个要罚的人。
怎么罚呢？
刘辨把赵云从头看到脚。据说封建王朝里每个部位都能罚。
摘脑袋，扒皮，敲碎膝盖骨？
好像有点太不人道。
脸上刺字？就刺“贪吃鬼”！
刘辨觉得不好。赵云长得俊俏极了，破坏那么好看的脸暴殄天物。
想来想去，连打板子都不太合适。就偷吃一顿饭，好像也不是特别了不起的罪过。
还是罚个站吧。
刘辨指着门口：“赵子龙藐视天威，到外头站着受罚去。”
“领命。”赵云起身就往外头走。
态度很好嘛。
刘辨气消掉一些。虽说赵云很木头听不懂话外之音，为人还是挺忠诚的，叫干嘛就干嘛，完全不辩解。
眼见赵云就要跨出合欢殿的门槛，刘辨又叫：“回来，把你吃过的东西带走。”
赵云转身折回，手脚麻利地收拾桌面。
刘辨看他挺乖，心想可以培育一下，指着托盘边上的银针：“往后试毒用针，不要自己吃。”
只恐大老粗连银针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刘辨决定亲自示范。拈起来，往吃剩的粥水里探一探。
“看，没变黑就是……”
妈呀黑的！
刘辨吓得把银针赶紧丢掉。陡然想起件更可怕的事情。赵云把整碗粥喝得干干净净！
沉着冷静的皇帝再也顾不得人设，扯开嗓子大吼唤人传药丞。
合欢殿内外乱作一团，太监宫女全围过来护驾，七吆八喝地准备把皇帝扛到尚药监去。
刘辨只能继续用大嗓门稳住局势：“不是我，是他，赵子龙。”
被点名的赵云不紧不慢：“属下无碍。”
“无碍你个头啊。银针变黑说明粥里下了砒霜，吃了要吐血而亡的。”
刘辨急得都要自己上手给赵云抠喉咙催吐了。
赵云伸手挡住嘴巴：“陛下多虑，若真中此毒，我怎还能说这么多话？”
赵云说得不错。电视剧里那些喝下砒霜的都秒挂，撑不了那么久的。
可是，银针变黑，说明里边确有砒霜啊。
赵云将地上发黑的银针捡起：“此针名作牛毫，是侠士们惯用的暗器。粗铁所制，外涂秘药。味近银杏，形似银针。遇着热汤不论有毒没毒都会变黑。”
刘辨听他一口气说那么多，心下生疑。
难不成那家伙从一开始就看出银针是假的？
匆匆赶来的药丞和方丞证实了赵云的说法。再给赵云号过脉，身体倍健康。
刘辨提着的心放下来，肚子里憋的火气再也忍不住。什么倒霉日子，夜宵没吃到还遇上出深宫投毒的大戏？
朕不高兴，在场的人都要挨骂。
“李药丞管教的司药监越发好了，拿着牛毫针冒充银针。”
药丞战战兢兢：“臣有罪，一定彻查到底。”
刘辨直奔主题：“把昧了宫里的钱全给朕吐出来，不然摘掉你的脑袋。”
说罢又换个人训：“赵常侍朕是不是给你脸了？连伺候用膳都要假手于人？你要没有手，剁了算了。”
赵遵是个老油条，意思意思认个错：“臣惶恐，臣愿自罚一月俸禄。”
“一个月不行，两个月！”
连本本分分的尚食监也踩雷：“你们是不是也贪了朕的银子？怎么只有一双筷子一只勺子？还有碗，就不能多个小碗么？那么一丁点饭菜够谁吃的？”
食丞懵了好久，后来可算在赵常侍的敲打下领悟真谛。
陛下已经不是一个人吃夜宵啦。
众人颇有默契地望向皇帝身边的赵云。
刘辨对赵云更来气，他愈发感到赵云是故意吃光他的夜宵的，猛拍桌子：“你还有脸站在这？出去给我罚站！不到天亮不许走。”
众人面面相觑。赵子龙不就是在外头站夜班的吗？这算哪门子惩罚？果然是陛下的相好，不能比不能比。
刘辨折腾半宿，不打算再背书，扑在床上倒头就睡。
赵遵还要来打搅他。方才赵遵谎称出恭，实则去见了安插在董卓府上的细作。细作来报，董卓明天打算延请匈奴左贤王秋猎。
就是前天给洛阳运来粮草的左贤王。
匈奴与大汉素来不合，唯有灵帝一朝积过德。光和三年，恰逢匈奴内乱饥荒，灵帝命人给左贤王送去粮草救急。现今左贤王过来送粮草，便为偿还灵帝的恩义。
董卓不敢废天子，既是忌惮洛阳百姓，也忌惮匈奴人的势力。
明日秋猎，董卓存的是离间匈奴与汉室的心思。他特意请来祖上打过匈奴的关内侯夫妇，打算在秋猎会上好好羞辱匈奴王。
哈欠连天的刘辨听到关内侯夫妇，精神为之一振。
蔡文姬嫁的是关内侯，解决赵云问题的关键在蔡文姬。
赵云妥妥的情种。要是蔡文姬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应该会乖乖听话，替刘辨掩饰替身皇帝的身份。
说干就干。刘辨吩咐中常侍：“你准备下，明日朕跟董司空一起打猎去。”
赵遵有些担忧：“陛下不请自去，只怕不妥。况且董贼万一对陛下不利可如何是好？”
“你给朕拟道旨意……”
刘辨把赵遵叫过来耳语一番。
赵遵听罢又放出他的彩虹屁：“高，陛下真是高！”
刘辨翻个身，翘起二郎腿，脚趾头动动：“去，把子龙喊进来。”
赵遵小声啧啧。才刚分别不到一个时辰，陛下又惦记了。身为照顾起居的中常侍，他有必要提醒皇帝：“陛下，明天狩猎一定劳累，夜里还需多养着为好。”
“嗯没错，得多休息。你快把赵云叫过来，我要抓紧睡了。”
赵遵：“……”
懂事的中常侍非但把赵云叫进来，还把伺候陛下的宫女太监全调出去。
陛下那么好强一个人，想必是不愿旁人看到他落于下风的。
偌大的宫殿里又剩下赵云和刘辨两个人。
赵云笔挺地站在刘辨床边。
刚入秋，天有些凉。刘辨不想从暖烘烘的被窝里起来，拍拍床喊赵云坐下。
赵云不推辞，也不敢太放肆。只坐半边，同刘辨保持着好长一段距离。
刘辨翻滚过来，从被子里伸出手，把赵云的手握住。
赵云显得有些紧张，刘辨感到攥着的那只手在发抖。
刘辨没别的意思，只往他手心写字：寻人？
赵云没反应，不住咽口水。
刘辨只好再写一次，用拇指往他手心用力按去，示意他赶紧回答。
赵云点头。他的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刘辨还没见过这等专情的男人，恐他落泪，忙拍拍肩膀安慰他一番。
又写：若见，何如？
赵云这回沉默得更久，低头盯着龙床上的大红被褥，好容易才答道：“莫如当下。”
莫如当下，就是保持现状，就是不会抢亲私奔。
刘辨很满意。松开赵云的手，开口同他说话：“明日与关内侯夫妇秋狩，子龙可有意愿一同前去？”
“但凭陛下安排。”
赵云果然很乖，答应得十分坚定爽快。
刘辨一高兴就放话：“你不必罚站了，回去歇息吧。中常侍，给子龙换班。”
赵遵闻讯又送助攻：“陛下，侍卫们住在宫外。来来去去至少耽搁一个时辰。”
不耽搁的方法，自然是叫赵子龙就地住下。
刘辨表示赞同：“赵常侍想得周到。子龙就睡你屋里。反正你守夜也不睡觉。”
赵遵：“？？？”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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