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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咱家的话:何以入梦(给那个离开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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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已然冷得肃杀,就算有太阳照着,手指骨节依然冷透。在他离世许久之后,我才能收拾起心情为这位少年时的朋友写这样一篇祭文。
已经想不起第一次去探望时他的模样了。只记得那天日光晴好,我和妍看见他正坐在床头吃饭,他抬头朝我们笑,精神很足。他那个样子,到是很像小时侯我和芸还有他一起去爬水塔的时候,他站在残阳里微笑的神态。只是他的脸孔始终被蒙蒙的白光罩着,让我记不请他的五官。
回去向母亲提起,母亲叹气说,他那个病,只是在拖时间罢了。我僵硬着脸说,他得的又不是白血病。想是母亲看我脸色不好,于是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可我却终日惴惴,妍再邀我去探望他时,我笑着拒绝了。她不知道,在她转身之后,我的心兀自突突跳着,连钥匙都握不住。
我已经知道了他最终的归宿,我没有办法看着他一天天朝那个叫做命运的方向走去。我没有勇气看着他日益衰弱、强颜欢笑,拼尽气力想要活下来但是最终徒劳一场。于是我从他身边逃开。只从别人的口中得到他的一些消息:他出院了,胃口很好;他再次住院,药石罔医。
接到妍的电话那天同样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手中正在整理着卷宗,她在电话那头哭着说,他走了。
我放下电话,有一瞬间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只是木着一张脸对同事说,我去一趟医院。
出租车上打了妈妈的电话,我说妈妈他死了。她问,谁?我说了一遍他的名字,那个“祥”字才一说完,我终于崩溃,在车子里哭得伏下身去。
医院里,我顺着记忆去找他。一间病房一间病房的找,可是入眼的都是陌生的脸孔,每一个都不是他。我心想,怎么办,我找不到他了。
终于看见他,被一块红布裹着,脸上搭了一方白色的帕子,哪里还是寻常时候的调皮少年。
朝为红颜,暮成枯骨。
我连脚也迈不开,只得扶住门框哭。我们拎着他的行李送他回家的时候,明明阳光明媚,却古怪的飘起了雨。
他们说他一直不肯瞑目。他的父母和女友在一旁对他说,你安心去罢。但他仍然睁着眼睛,不肯罢休。我转过脸去不敢看他,我知道他对这个世间太过眷恋,我想起那时他说,我觉得好多了,我肯定会好起来的,心中凄哀一片。
他们找来他身前的照片用一个黑色的镜框裱起来,我只得低头去看地上的纸灰。你看,我总是胆小懦弱,害怕看见他的样子。
那天午后,灵堂前已经没有人。我终于抬头去看他镜框里的脸,那是他原来的样子,有些淘气的笑容。我在心里对他说,我来看你了。
可是对不起,我已经晚了这么久这么久。
世间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你想跟他说话,可是那个人却再也不能听见。
长恨歌里说,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