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星阁前传---夜雨闻铃》》陌昔年

12、卿本佳人

　　程昶找到雅阁的时候已经是10天以后的事了。雅阁坐落在骆城郊外的竹林里。精致的阁楼，相貌清秀的小童和仕女。
　　程昶从侧墙翻身而入，院内的杂役并不多。清清静静的，不愧当一个雅字。
　　程昶几个起落在墙头抓了一只猫。瞅准人群扔了出去。猫儿受了惊吓，喵呜喵呜的惨叫。可是洒扫的人一点都没有惊讶的表现。程昶极为困惑的皱紧了眉头。
　　“墙上的，看来是位贵客！”一个老者的声音传入耳中。程昶一翻身落入院中。
　　“在下程昶，素闻雅阁清雅，特来拜会。”
　　“哈哈。程少侠来拜会老朽，何不走正门呢？难道少侠平素高来高去的惯了？”
　　“阁主见笑了。”
　　“少侠既然来了，就由老朽带你转一转这藏珍楼吧！”
　　“那有劳了。”
　　程昶随这老头进了藏珍楼。目之所及尽是稀世珍宝。外人形容这藏珍楼总是用上这两句诗“长恨奇珍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如今一看果真是名不虚传。
　　“少侠可是被老朽这满楼的宝贝给镇住了？”
　　“阁主的确是为这绝世的宝贝们费力不少。”
　　“哈哈哈。少侠，这些瓶瓶盘盘虽是珍贵，却也不是什么世间独一无二的物件。”老头随手拿了一个瓷碗，对着一缕阳光仔细看着，那碗薄如蝉翼，晶莹剔透。
　　“这碗能用来吃饭吗？”程昶有些嫌弃的看着那个两眼放光的老头。
　　“用这碗吃饭可是暴殄天物啊！程少侠。”老头眯着眼睛。
　　“碗不用来吃饭还能称之为碗吗？这满屋的珠光宝气，琉璃碧玉除了摆在这里还用什么用？”
　　“少侠果然是异于常人啊。”
　　“真正的宝物有一件便可，何必弄得这样。可见雅阁的主人也是附庸风雅之徒！”
　　老头明显一惊：“少侠此话差矣。”
　　“老人家，食人之禄，忠人之事。”
　　“呵呵，少侠，我便是这雅阁的阁主啊！”
　　“阁主并非是主人。老人家看那宝物的表情充满艳羡。实在不像这些稀世珍宝的主人。倘若我有这一屋子的宝物，必然视已有的是粪土，未得的尽是珍品。”
　　“哈哈！程少侠太洒脱些了吧！若是主人在此，恐怕更是爱惜这些宝物。”
　　“凌研璧这个人？不像,不像！”
　　听到程昶说出凌研璧的名字老头明显愣了一下。
　　“想必这么久耽误过去，我要找的人他已经转走了吧。”
　　“不瞒少侠，这次主人对这宝物势在必得。少侠还是别跟主人撕破脸了。大家都不好做。”
　　“夜是在我面前丢的，传出去很丢人。”
　　“哈哈，少侠不说，我不说，主人不说。这满院子的下人都是又聋又哑，能怎样传出去？”
　　程昶不是个爱讲理的人，跟这老头拆起招来。程昶的功夫算不上独步天下，但是也算是各种翘楚了。但这老头功夫在程昶之下，却是出了奇的会挑衅。抓住程昶不愿伤他这一点，把程昶给折腾的想抓狂。索性一掌把老头拍到到一边，撞到了几个柜子。老头毕竟是帮人家看东西，这几个柜子的玉器，瓷器的，乒乒乓乓碎的甚是华丽丽。老头捂着双眼不敢看，程昶那一掌有多疼，他都不在乎了，就这些宝物，足够雅阁主人把他千刀万剐了！
　　程昶皱了皱眉头，转身进了院子，拉着一个又一个哑奴，关人的地方在哪儿。哑奴们自是听不见声音的，但是看着修罗一般的程昶冲进院子，晃得他们要散架了一般。嘴巴一张一合，就是听不见他说什么。
　　程昶想起来这些人都是聋子哑巴以后，渐渐冷静下来。自己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

　　夜被那男子送去了一处干净的院落。有花有水，若不是前前后后二十来个看守也算是个惬意的住处。这日夜吃过午饭，昏昏欲睡。开始以为是内力和灵力同时被封而有些不适，但是发现是被下了药已是来不及反抗了。
　　再醒过来，夜被绑在院子中间的一个大桌子上。身上的衣物被除了干净，盖着一块儿白布。身边放着各种大小形状的尖刀，弯刀。还有一摞瓷碗。
　　“原来，夜公子并非公子啊！”那男人依旧是带着面纱，眼角弯弯的，似笑非笑的感觉。
　　“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夜佯装镇定的回嘴。
　　“哈哈！果然丫头按着男人的样子养久了都不会温柔了吗？这样也好，省的我觉得自己欺负一个女人！”男子边说，边用手在夜的脸上轻轻抚摸。摸得夜一阵一阵发毛。
　　“滚！”
　　“你若不是玉奴，我把你养在身边做个侍妾也是不错的选择。这脸蛋还真是水嫩。”男子扯了扯夜的脸继续说道，“蓝清羽怎么就放心让你这么个尤物上刀山下火海的给他拼命。要是搁我，就算不知道你是女的，光凭着这张脸蛋就得把你绑在身边宠上天去！”
　　“我家王爷做什么是你这等烂人能评论的吗？！”
　　“我明白了！定是你这声音让蓝清羽打了退堂鼓。床第之间本该是喁喁细语，你这嗓子一开口定是什么乐趣都没有。”
　　“混蛋！”夜向那男子啐了一口。整啐在那人脸上。
　　“啧啧啧！我改主意了！本来说取了玉就好歹养着你用血把玉先喂一喂。这下我决定赶快把你医好。然后，定会把你调教的心甘情愿的侍候我！”男子说完一挥手，一个满脸横肉的赤膊男人走到桌子旁边，端起旁边一碗水，喝了一口喷到一柄明晃晃的尖刀上。
　　夜感觉身上的白布被人一把先开了。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微微感觉一些冷。她死死的闭住眼睛，咬紧嘴唇。等待着疼痛的来临。眼角流出两行眼泪，顺着发迹流向耳后。
　　疼痛似乎比预想的还要剧烈。她刚想开口喊出来，就被男人用手死死的捂住了。额头溢出豆大的汗珠，皮肤被划开的疼痛让她几欲昏过去。手脚都被绑得死死的，没有一丁点反抗的余地。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儿时的点滴，学功夫的岁月，还有身边出现过的人，舅舅，舅妈，表哥，蓝清羽，程昶，还有……裴先阳。不知道为什么夜此时最最想念的就是裴先阳。那个背叛她，并死在她剑下的男人。她记得他死前的笑，记得他要自己好好活着，为自己活着……
　　夜一次一次晕过去，一次一次被疼醒。最后都没有力气来抵抗这种疼痛了。她很好奇为什么自己还依旧活着……最后一次失去意识的时候，仿佛听见一声压抑焦急而又熟悉的呼喊……是谁呢？都不重要了。她就要死了……

　　黄泉路上是会做梦的吗？为什么梦得这么真实？人死了难道也会疼吗？那死了和不死还有什么区别？
　　“嗯……”带着满脑的疑问，夜清了下干涩的喉咙。睁开眼睛，看见的是粉色的床帏还有坐在床边的程昶。
　　“醒了？”程昶伸手摸了摸夜的额头，“还在发烧。我已经让烟岚给你煮药了。一会儿趁热喝了它。你现在还不能吃硬的东西，我备了些粥。刚才凉了，我去热一下。你好好躺着。别乱动。要是不舒服了等我回来给你换个姿势。”
　　夜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程昶冲着她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原来我还没死……”也低声呢喃。这次死里逃生还真是凶险。算起来，这事程昶第二次救她了。
　　程昶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捧着一碗粥，一下子扔到屋子中间的圆桌上，斯哈斯哈第吹着手指。样子很是滑稽，夜不由得笑了笑。
　　“笑了啊？！太难得了！我还没见你笑过呢。”程昶走到床边又坐下了，“别说，你笑起来真挺好看的。”
　　夜听到这句夸赞没有丝毫开心的感觉，脸色倒是瞬间沉了下来。
　　“怎么啦？哪儿不舒服？”程昶有些紧张的询问。
　　夜晃了晃神，摇摇头。
　　“哎。不舒服你就说。等你好了，我带你看个东西。”
　　“什么？”夜的声音有些哑，但似乎不像原先那么难听了。
　　程昶惊了一下，就想引夜多说两句，听一听。
　　“等你好了再给你看。有什么别的要问吗？”
　　“王爷呢？他还好吗？他知道我在这里吗？”
　　“哼！你家王爷回京城了！你别想他了。他都不理你！”夜的声音的确是好听了不少，估计等不哑了也是个很好听的声音。
　　“不会的！王爷说会让我一辈子跟着他的！嘶—”夜有些激动。牵扯着伤口裂开了。
　　“你激动什么啊！就算找蓝清羽也得等你伤好了不是？再说，除了蓝清羽你心里就没有别的了？”
　　夜看着程昶，眼泪不自觉的就扑闪扑闪往下流。
　　“你这是干嘛啊？哭什么啊？凌研璧取玉的时候都没见你哭这么凶！”
　　“你不会明白的！”夜打开程昶伸过来给她擦泪的手。伤口一直在往外渗血。
　　“诶诶，丫头别哭了！你看看，伤口都裂了。等你好了咱们就去找蓝清羽好不好？乖，不哭了不哭了！”程昶扶起夜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背安慰着，“丫头，咱换个药哈！残星阁的伤药特别管用！烟岚！烟岚！疯丫头！给夜换个药来，她伤口裂了！”程昶冲着门外大吼。
　　不一会儿烟岚就捧着药匣颠颠地跑进来了，“你穷吼什么！本小姐又不是你家使唤丫头！看到人家漂亮姑娘你就这么……”
　　“哎呦，小姑奶奶，人不大话不少！快点上药我出去等！”程昶捂住烟岚的嘴把她推到夜床边，自己逃也似的跑出去了……

　　“原来你是个女的啊！”烟岚轻轻解开了夜胸前的布，一条伤口还算整齐，但是刚才激动之下又有些破了，新鲜的血溢出来。
　　夜沉默着不说话。
　　“哎……这么漂亮的姑娘，可惜了！残星阁的伤药虽然好，但是我也没法保证不留疤。我都没想到你是玉家人！”
　　“也许吧，这以前，我也不知道……”
　　“不过也难怪，不是这块儿夜玉你也没有那么高得天分修炼灵力。”
　　“真的有蓝田吗？有玉家吗？”
　　“对啊！现在掌管玉家的事无子辈的。是你哥哥，玉无忧。原先你身上带着夜玉，没法靠近玉家人，现在应该可以了吧！”
　　“嘶……”
　　“哎呀，对不起，弄痛你了！”
　　“没事……比这更疼的也都受了。”
　　“有件事情我想不明白，也不知道放不方便问你。”
　　“你是想问我干嘛要跟着王爷还女扮男装吧。”
　　“额……”
　　“呵呵，没什么不能问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不抱有什么希冀了。本想着能陪在他身边就好，现在，我成了这样，估计是不行了！他不会允许身边有弱者的。”
　　“你喜欢他啊？！”
　　“恩，从我还很小的时候。我不知道我父亲是谁，母亲我也是没有见过的。我母亲姓文，是文丞相亲生妹子。但是舅舅告诉我说，父母的婚事家里不答应。父亲被姥爷赶走了，家里人才发现母亲怀了我。因为怀孕期间母亲休息的不好，姥姥几次三番想打掉我。但是最后我还是出生了，就是身体不好。我母亲生下我没多久也去世了。”
　　“不会啊！夜玉能在你这儿，你父母肯定是玉无忧他父母！他们伉俪情深可是江湖一美谈啊！”
　　“是吗？”
　　“对不起，对不起！你别伤心。他们瞒你自有瞒你的道理！你就当我瞎说。”
　　“没事……这些都不重要。父母要不要我我不在乎的。反正舅母和舅舅还有表哥，表姐从小都对我好得不得了。本来我也是丞相府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要不是那年在围场看到王爷，现在估计早就嫁了户门当户对的人家。过着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
　　“你后悔了吗？”
　　“怎么会。他母妃生前得宠，他没享上一点福，反而因此受尽排挤。他那个时候年岁也不大，但是很冷静。舅舅一直对他评价很高。那天在围场大皇子是要杀他的，我偷跑来找表哥。但是无意间听到了那些人的话。我让侍女去叫表哥，我因为个子小，钻进树洞里，没被发现。后来王爷受了重伤，浑身都是血。我们把王爷带回府上。大夫给他清理伤口的时候，他很坚强，一声都没有哭。他在我们家养伤，一直是我照顾他，他很温柔，总是逗我开心。不过我能感觉到他心底那种无力的悲哀。那种忧伤是我那个时候不能理解的，也是……让我心疼的……”
　　“你那个时候就爱上他了？”
　　夜笑着摇了摇头：“那么小，怎么知道爱不爱啊~就是觉得以后要是嫁人也要嫁个这么温柔的。也想让他快乐。后来他出京游学，娶了两房侍妾，我才知道他记不得我，知道……我对他似乎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吧……”
　　“然后你就女扮男装学功夫做他身边的护卫杀手？为了让他记得你？”
　　“嗯。那时候为了像一点，还吃了一种很神奇的药把声音给变哑了。不过现在想来挺傻的。我是女孩儿的时候他都不会记得我，我扮成男装他又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只是那时候就是想有个理由在他身边……”
　　“哎……蓝清宇哪里值得你这么做啊！他是帝王才，不会有感情的……”
　　烟岚说完夜就陷入了沉默……连她走了都不知道……
　　程昶进来的时候，看到眼神空洞的夜。走到床边，轻轻拥了拥她的肩膀。夜对蓝清宇的感情，烟岚都跟他说了。程昶真的心疼这个傻傻的女孩儿了。如今她受了这么重的伤，那个凝聚她灵力的玉又被取出来了，她以后恐怕是再也不能站在那个她爱的男人身边，看着他登上皇位，造福天下了……
　　想着这些，他把夜的头抱紧自己怀里。这一瞬间，他想永远保护着这个失去唯一信仰的女孩儿。就算她的心，她付出都是属于另一个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