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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出生就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夜雨谷中,这里时常有淅淅沥沥的雨遍洒在暗暗的夜色中,也因此而得名。他的父亲是这里的谷主,他是父亲的三子,所以他从小就冠以“少爷”的名义,但他从未生活得像那些锦衣玉食的少爷。
他出生在雨夜。那夜,他诞生,她母亲却因他死了。屋外雨声一直不绝,仿佛在为他母亲的离去悲伤,也在痛斥他,这个一出生即是杀人凶手的孩子。母亲临死前还没来得及为他取名,她看着身边啼哭的孩子,小心嘱咐了她的贴身侍女兰香好好照顾好孩子。他的父亲此时正在谷外处理事务,回来后也对他不闻不问,毫不在意。无奈的兰香,只好以夜雨为他命名。从此,夜雨谷谷主纪逐三子之名夜雨被众人所知。
夜雨从小就不为谷中的人喜欢——因为他害死了他的母亲。纪逐并不是十分喜欢夜雨的母亲,可以说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带有情感。但夜雨的母亲自从嫁到谷中来后,给谷中原本冷清的一切带来了欢笑,谷中无论是下人或是纪逐的手下都对这个无论做什么事皆带有火一样热情的纪夫人很是喜欢。而偏偏夜雨的出生带走了他们最爱的纪夫人,使谷中不再有往日的生机。至于夜雨的两个半大的哥哥纪风,纪雪,也因他们最慈爱的母亲的去世对夜雨没有好感。
兰香每次看到众人对夜雨的敌视只能无奈地叹叹气,小姐的不幸毕竟不是他,一个孩子的错。于是对小夜雨耐心地解释:“他们是太喜欢你母亲,对你母亲的离去有些难过罢了。小夜雨,你很懂事,要多多体谅他们呀。”这时的小夜雨会抬起头,用那双乌黑的眼睛凝视着兰香:“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兰香看着小夜雨,心里直嘀咕:为什么大家都对这孩子的可爱与懂事都视而不见呢?然后才搜索着脑中的记忆:“小姐啊。。怎么说呢。。我一直觉得小姐是个长得柔弱,但又性格倔强的人——对,像个小孩,只要你不满足她的要求,她总要把你搅得天翻地覆。但是啊。。”说道这里兰香有些哽咽,“她带有三月暖阳的气息,总是用她的一言一行温暖着别人。即使是我这样一个命不值钱的丫鬟,小姐都把我看作亲姐妹一般——记得当初她听见我这样说的时候也责骂我‘每个人的命都是自己把握的,没有什么值不值钱的。兰香,你就如我一样都是人,都是平等的生命。’所以啊,小夜雨,你要像你的母亲一样,那个柔弱中带强的江南女子一般,对别人要理解,要宽容——尽管别人对你不公。总有一天,他们会接受你的,小姐在天之灵,看到也一定会高兴的。”夜雨听完,深黑的眼睛顿时被茫然的迷雾所覆盖,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深深地铭记下了话语。可叹的是,当他今后面临一次重要的抉择时,却违背了当初兰香的教导。
6岁那天,夜雨遇到了他人生的第一个转折。
调皮的阳光透过窗,射到夜雨苍白的面孔上,轻轻地抚摸着他微微翘起的睫毛,圆圆的鼻头,还有粉色的嘴唇。不久后,夜雨终于受不了这样的嬉闹,眨了眨眼,醒了过来。那几束调皮的阳光顿时被吸入他乌亮的眼中,仿佛掉入深渊,一去不复返。
“醒了吗?”屋外的兰香听见响声,急忙走进屋,手里端着一碗热乎乎的面条,满屋飘香。
“怎么?今天加餐?”夜雨的眼中闪过了几丝光亮,他兴奋地问。
“不记得了吗?今天四月八日——你的生日?”兰香微笑道,却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
夜雨急忙抢过面来,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含糊不清地说:“记得哦,要送礼。。。”
兰香心中传来阵阵痛意。几年来,谷主对夜雨不闻不问,下人更是对夜雨处处为难,更不要说为他做事了。兰香只好自己做着一切杂物,后来还是几位与小姐十分要好的下人看不过去自己这般操劳,偶尔过来帮帮忙。兰香觉得十分愧对小姐当年的嘱咐:夜雨吃的是粗粮,穿的是麻衣,就连他的亲哥哥看见他,也会命下人欺负他,还说都是因为他小姐才会去世的,下人们也对此冷言冷语。几次夜雨听后十分伤心,扑在自己怀里大哭起来,质问是因他么,是因他么?以往他庆生,只有自己用攒下的钱买的小玩意给他,但他总是十分懂事地收下,心满意足。而每到他的两个他的哥哥过生日。。。
似乎是看到兰香所想,夜雨不知不觉来到兰香面前,用那双能吸纳所有事物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清亮的童声坚定地说:“兰香,谢谢你,我真的很快乐。这样的日子一点也不苦,真的!”兰香看着夜雨像个大人一样俨然说出这番话,不由想发笑,却没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四月蔷薇靠矮墙”,夜雨轩中的墙头上爬满了大大小小,颜色艳丽的蔷薇花:含苞待放的,热情盛开的,躲在翠叶后的。。。大把大把拥入眼帘,好不美丽。但此时,似乎蔷薇们都小心地盯着草丛中仔细捉蛐蛐的小小的身影,在墙头的鸟儿也一改往日的喧闹,静静地看着这孩子的一颦一笑,它们感受到阵阵暖意从他身上发出,很舒服,为这因时常下雨而微寒的谷中带来了不可多得的温暖。
“哟——”偏偏这声惊叹打破了这份安逸之景,“这不是三弟啊!?大哥,似乎很久没看到这害死母亲的凶手了,还以为他已经有了觉悟。却料,唉,今天他还是厚脸皮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夜雨听到这番话,眼神里闪过了几分悲痛,还是小心地叫了“大哥”“二哥”,低低地埋下头。
“兰香呢?怎的不见她人影?是不是连她也受不了你了?”纪风瞥了一眼那具瘦弱的身躯,嘲弄道。
“今天,六年前的今天。。。你记得吗?是母亲离去的日子。是因你,因你!母亲明明知道有危险,还是让你出世。记得怀有你时,她还叮嘱我们‘要照顾弟弟,你们都是哥哥啦。特别是你,纪雪,你以往都说哥哥有弟弟而你没有。如今你也有弟弟了,要有哥哥的样子。’。。。可是,为了你,她值得吗?值得连命也不要了吗?瞧你这副窝囊样——还配作纪家人吗?”纪风久久凝视着夜雨,眼圈泛红,身后的纪雪早已因大哥这番话泣不成声。
夜雨忽然间抬起头,他的眼眶已充满了泪水,但眼神依然如往常一样静如幽潭:“大哥,二哥,我知道是因为我母亲才。。但我也想让你们出出气,因为我确实愧对你们。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任凭你们打骂——直到刚才我明白是我错了,我的忍让却被你们理解成了懦弱。我并不窝囊!纪夜雨也可以让母亲骄傲!”
纪风、纪雪被这突然勃发的气势给唬住了,他们身后的下人也都瞪大了眼睛——这气势,几乎与当年纪夫人如出一辙!
“是么。。”纪风愣了片刻,才吐出两个字来。“但。。”
“好气势!”还没等纪风说完,墙头传来了一阵洪亮的声音,“真不愧是纪逐的儿子。。”
还在争吵的众人慢抬起头,只见一位穿着深蓝色短衣劲装,气势慑人的男子蹲坐在墙头。在众人目光聚集的瞬间,不慌不忙地跳下来,却不料在着陆瞬间被杂草给绊倒在地。
那人也不慌忙,从容地站起,轻轻拍拍身上的杂草,“呵呵,对不住各位了啊。出场的卖相似乎有些不好。”说话间,他微微一笑。众人才注意到他两道剑眉英气十足,眼瞳偏褐,带有鹰眼的犀利透彻,一盯,让人直冒冷汗,鼻梁挺直,薄薄的嘴唇,嘴角稍稍翘起,在他那棱角分明的脸架上,好不迷人。
“哈哈哈。。。。。。。。。。。大哥,这人是不是天灵盖下什么也没有啊?”十岁的纪雪首先沉不住气大笑起来。
“小雪,不得无礼。请问您是。。?”十二岁的纪风已经略有纪逐处事不惊的影子。
“嗳。。我的确天灵盖下空无一物。。”他一顿,瞥了纪雪一眼,“除了脑子。不像某些小鬼——没脑子!”
“你。。。。。。”纪雪刚想回嘴,却被纪风拦了下来。
“本人萧庄庄主萧启荥,与纪逐,你们的父亲是拜把兄弟。今日听闻夜雨谷三公子六岁庆生特来凑凑热闹。”萧启荥笑着答道。
“来就来了,何不正门进来?偏要翻那墙头。”夜雨轩中忽然回响起阵阵雄厚的嗓音。一人一身紫袍,腰挂上佳白玉,手执一扇,一步跨进轩中。
下人们一见忙低下头叫:“谷主。”纪风、纪雪也马上叫了“父亲”。
夜雨自出生以来就没见过父亲的模样,直愣愣地盯着纪逐那双非同常人的红瞳,吓得说不出话了。
“咳。。你是兰香说的纪夜雨吧。”纪逐看着这见了自己后傻愣愣的小子,不禁皱了皱眉头——这就是我的儿子?
夜雨才发现自己的窘态,脸一红,边答边观察着纪逐:“是的,父亲。”
夜雨不由地惊叹起父亲俊朗的相貌,那张与纪风纪雪相像的面孔上,却早已退去了他们的稚气,那双红目更是为这副面容添了几分神秘,令人倾倒。
纪逐这时正向下人询问完刚才三个孩子争吵的原因,微怒道:“我们到屋内说。”
萧启荥抿了一口上好的普洱,“恩,这茶真不错。逐弟,要我说啊,你怎么一点为人父的职责也没有尽到。你瞧夜雨这孩子。。都瘦成什么样了?不关心他就罢了,你看连两个哥哥都欺负他。他俩不懂事,你也不能学小孩啊。”说话间他捏了捏夜雨没有肉的脸颊。
纪逐似乎对萧启荥的话无动于衷,静静地凝视这橙红的茶水。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出:“我知道,琪的死并不是他的错。但,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只对她动过心,虽然我从未在他人面前表现出。”
萧启荥叹了口气,看了看纪风纪雪:“小风,小雪,我相信你们的母亲未曾后悔过生下夜雨。希望你们能接受他,纪逐,希望你也是。今天是他的6岁生日,我带他回几天山庄——我给你们时间好好考虑,3个月后我会把他带回来。若到时你们仍不能接受他,以后我自不会让他再碍你们的眼!”
萧庄。
萧启荥拉着夜雨,一进庄就开始大叫:“兰香——兰香——你在哪?”
下人见状,马上答道:“老爷,兰香小姐在主屋那等着呐。”
“哦,谢谢。”萧启荥听完马上赶往主屋。
“兰香怎么会在这里。”夜雨十分奇怪。
“就是她让我把你接来的,她似乎对你很在心。不过既然她要成为我的人了,她以后就不能管你了。。。”
“什么叫‘要成为你的人’?”坐在椅子上的兰香正好听见了这句话,马上跳了起来,“夜雨,你不要听他胡说!是我想要你过个特别的生日,又正好碰见他来谷中。。所以就要他邀你来他的萧庄玩几天。”
夜雨却又多了几分疑惑:“你怎么会认识萧叔叔呢——他不是父亲的结拜兄弟吗?”
“咳。。咳。。先暂停这个话题吧。笙笙,笙笙。。”屋外的小孩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手里提着小鞋,光着脚丫跑来了。
“叔叔,这是谁啊?”那孩子拉了拉夜雨的衣服,眨着眼睛问道,他的脸上还有不少的污泥,似乎刚刚还在玩耍。
“这是我的侄子,萧笙,他和你差不多大。他一直与我住在一起。夜雨,现在你就和笙笙一起到庄中逛逛,了解了解。。。。。。我和兰香有话要说。”萧启荥见到萧笙眼神亮了几分,把夜雨赶出到屋外。
“叶雨,你叫叶雨吧?你姓叶吗?”萧笙拍了拍眼前比他矮了一截的小鬼的头。
“不是的,笙哥哥。我姓纪,夜是暗夜的夜,雨是下雨的雨。”夜雨抬眼看着那张脏兮兮的脸,掂量着要不要说出。
萧笙笑嘻嘻地观察着夜雨这副想说又不敢说的神情,觉得这个小鬼好玩极了,“想说什么吗?没关系,说吧。我可是一个很善解人意的哥哥。”
“笙哥哥。。你的脸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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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笙此时的嘴角有些抽搐——讨厌的小鬼,敢教训我!“是吗?”萧笙的语调提高了不少。说罢,他拉起夜雨的衣脚,开始擦脸。
夜雨看着那几乎要埋在衣袂中的奸笑,不禁怀疑起这人是否真的有当哥哥的潜质,怎么比自己还幼稚。
从此,纪夜雨、萧笙的命运开始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