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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美队]画中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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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夫经常能在这里见到他。
这儿是个小苗圃,有很多人常会来坐坐,宁静,平和,似乎战争的阴霾从不曾来到这里,后来他便看见了那个人。
他是个青年画家,似乎有些落魄,但他总是带着他的画架来这里绘画。史蒂夫有时会看上一会儿,他绘画的技法很不同,不是素描,又不像是油画,有时他只用深深浅浅的黑色加上大片的留白,就能让人知道他所画的是一方山水,宁静而悠远。有时他会细细的画出线条来,然后涂上颜色——是很通透清亮的颜色,画出来的并不算写实,却像是绘出了另一方天地。
但他不怎么画人物,出现在他纸上的都是山水建筑,花鸟鱼虫之类,人物少的很。
他几乎被这种新奇而自有体系的画法征服了,也很想认识一下这位青年画家。有天他在不远处看他作画时,那青年的目光转过来,正好与他相接。
他从这位温和的先生交谈了几句,知道了这画法是来自东方那个古老国家传承了上千年的技法,也知道他姓仇,是个华裔,学画很久了,仇先生用手指了一指不远处的灰色小公寓,说他就住在那里。
这仇先生温和敦厚,有时史蒂夫夸赞他的画时他也会摆摆手说这不算上乘。史蒂夫有时会问他什么画算上乘,仇先生就会停笔想上一想,说要诗书画印俱成一体才是上乘,他对此总是听的糊涂,仇先生便摆手说,等你日后见识过就知道了。
后来二战爆发了,战火迅速烧遍全球,美国很快被拖下水。史蒂夫想去参军,在有一天他和仇先生提了这件事,他想获得他的支持,连他的挚友都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要去战场,可仇先生只是停笔想了一想,慢慢的说:“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确实是大丈夫所为。”他笔下本是画的市井风俗,笔锋一转,添了几处战火硝烟。
“祝,出将入相,衣锦还乡。”这句话,仇先生说的是中文,史蒂夫听不懂,但他坚定点头:“仇先生,我会平安回来的,我还要同您学画呢。”
然后他看见仇先生笑了,轻浅而温和。他低头,继续去修自己的画。
而后他离开这个小苗圃,直到被成功选入军队,他想他该去见仇先生一面,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仇先生还是在原本的地方作画,但他的面色苍白了不少,感觉上甚至有些透明了,史蒂夫先是把他成功参军的好消息告诉他,然后不无担忧的询问他的身体状况。仇先生只是略略一点头,笑着说很好,听到他说身体后,稍稍一怔,抬起自己的手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大碍。
“快回去收拾吧,你身体不好,小心这些,遇到事情不要总是依靠蛮干,要学会用脑。”仇先生慢慢收起画架和颜料,“要包容你的队友,学会换位思考,不要太感情用事,学会相信,你会做的很好。”他大略叮嘱了他几句。
史蒂夫点头,他会记住这些并做好它们。
后来他接受了超级士兵实验,成为了美国队长,然后去全国巡回演出,售卖国债。然后又上了战场,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美国队长,成为了被政府推崇的英雄。
但史蒂夫罗杰斯再也没见过那位仇先生。
后来他又来到二十一世纪,对着高楼大厦无所适从的他重新拿起画笔,做了个业余画家。有时他会也会想起教导了他一些绘画技法的仇先生,他现在见过了在仇先生眼中上乘的绘画。知道那画被评为上乘是因为其中的文人气概。
在他有一次走在布鲁克林区的街道上,发现当年的苗圃早已不见。而不远处的灰色小公寓还在那里,已显得有些陈旧了。
他走近那里,看到了坐在门口戴着老花镜一边晒太阳一边织毛衣的老奶奶。他微笑着,不无调侃的想,说不定这个老人还没有他的年纪大呢。
他走到老人身旁,半蹲下去问她:“女士,这里是不是曾经住过一个华裔?”
老人有些听不清,史蒂夫不得不再大声的问她:“一个华裔,姓仇。”
那个老奶奶放下手中的毛衣针,晃着摇椅:“啊,是,这儿住过一个华裔,那都是七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也才几岁。正是爱玩儿的年纪……”老人絮絮叨叨的讲了半天,史蒂夫也耐着性子听她讲完:“后来呢?”老奶奶取下老花镜,眯着眼看了看:“后来搬走了,一个人,还没有孩子,过的很苦的。”
那老奶奶看了他一眼:“你问她干什么?这儿都没什么人记得她了。”史蒂夫思索着回答:“他是我的……”他磕巴了一下,想到他的情况改了口,“我爷爷的朋友,我代替我爷爷来看看的。”那老奶奶站起来慢慢的走回屋去,不一会儿拿着一个长锦盒出来:“那难怪了,你拿着这个,这是她说要给一个老朋友的,我替她等了七十多年了,也只等来你一个,就给你吧。”
史蒂夫终于咂摸出话里不对了:“我是说‘他’,男性。”老奶奶没明白他的意思:“这儿只住了她一个,她没有丈夫。”
史蒂夫有些迟疑,但还是接过长锦盒,打开后是一个卷轴,那纸他很熟悉,是仇先生常用的纸张,他打开画,里面是一幅画像,有些年头了,纸张也有一点儿泛黄,画上画的正是仇先生,水墨画技法,设色典雅,画作上标了几个字,让他知晓了仇先生的身份,“明四家仇英”。
史蒂夫怔忡的收起画作,向着那老奶奶道了声谢,回到了住处,展开画卷,看着那幅画像,可其上的那人,再不动,不言,不笑,与别画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