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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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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之际。
北斗七星的斗柄指向西南，太阳到达黄经135度。
渭城的天空阴雨不定，夏季的燥热散不去，降水量却逐日递增。午后乌云扎堆，香樟簌簌抖着叶子。
林吟欢斜躺在红木沙发上，双手捏着手机。
“团一波。”
“团一波。”
“吴畏快放大招。”
“漂亮！”
“……”
整个静谧的空间里，只听见女孩神清气爽的喊叫声，手机屏幕里还停留在游戏界面。
额头两边的细发浸泡在汗水里，脖子上也被一层水汽覆盖，随着她的喊声一滴一滴落着汗水。
赢了一盘游戏，回到现实，林吟欢也感觉到浑身的粘意，弯腰从身侧捞起一根长线，对准底部的插座接上，调了最大档。
站立式老款电扇大剌剌朝着她脑门死吹，试图风干这些汗水。
中场休息了三分钟，继续点开游戏界面，正在匹配组队。
这时候，进了一个渭城的陌生电话，她掐灭，开始游戏。
陌生电话又一次打进来，她无奈接起，要是让她买房子还是小孩报辅导班，她得骂回去。
“喂？”口气不耐烦。
对面声音有些着急，中年男子的声线：“请问是林天云的女儿吗？你父亲正在医院抢救……”
后面说了什么，林吟欢不记得了，她匆匆和赵茴她们说了声，换了鞋往外跑。
坐公交到渭城第一医院要四十分钟，她果断选择打的，虽然车费很贵，但老头的命更贵。
没带伞，却开始倒灌雨水，她坐在后座偏头看着外面发疯肆虐的雨。
跑进医院大厅的时候，林吟欢觉得这应该是这辈子最落魄的一次，从头到脚无一处不被雨淋湿。
她询问了服务台，跑上二楼，左转右转来到抢救室门口。
“你是林天云女儿吧？”
她木讷地点点头，“他发生什么了？”
“你父亲应该是喝酒喝醉了，掉进河里了，河岸边还放着好几个酒瓶子，幸亏发现及时。”
和电话里一样的声音，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你来了就好，那我就先走了。让你爸少喝点，这叫什么事儿。”
林吟欢道了谢，静静地坐在靠墙的椅子上。老头有烟瘾，酒瘾，赌瘾，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人不人鬼不鬼。
抢救室门顶上的灯熄了，大门敞开。
她看到被推出来的床，有一刻，林吟欢的脑子里划过——要是老头没救过来该怎么办？
她会难过吧，毕竟是她的父亲。
虽然这些年他只顾糟蹋自己的命，起码没把气撒在她身上，起码她还和正常的小孩一样。
“病人家属记得去交住院费。”
老头还没醒，还是睡着的时候像个人样，林吟欢去缴了费，自己这几年的小金库一毛都没留，老头的银行卡也划掉了三千块。
回到病房的时候，林天云醒了，他似乎没明白自己为什么在医院，看到林吟欢手里拿着的银行卡，突然暴怒。
“谁让你动这些钱的！老子就是死也不会花这里面的钱！”
“你是不是也看上她的钱了！是不是！”
林吟欢横了他一眼，把卡举到他面前：“你脑子也进水了是不是！这是我这几年辛辛苦苦打工赚的钱，还有你卡里那点！”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林天云见不是那些卡，稍微安静了。
“我回家帮你拿换洗的衣服。”林吟欢压着胸腔里涌上来的酸意。
“帮我买两包烟，再去买几瓶酒，明天给我送过来，你晚上别来了，陪床还要钱。”
她恶狠狠看了眼床上的人：“喝酒抽烟就不要钱？喝喝喝，你都喝到河里去了还喝酒！”
林吟欢出了医院，重新跑进雨里，跑到对面的公交站台。还好不冷，只是被浇湿了。
坐了四十多分钟，下了车，本想直接回家，想到老头的话，脚忍不住往金珠便利店走去。
她经常帮老头去那儿买烟，便利店的老板也是个离了婚的女人，叫赵金珠。
每次她去买烟，金珠女士都会塞给她几包小零食。这人打她老头主意。她也不知道老头哪点儿能入眼，烟鬼、酒鬼、赌鬼，样样沾边。
应该是相中了那张脸。林天云四十出头，相貌在同龄人当中相当出色，年轻时当过几年兵，后来一直是中学的物理老师。
不过早就辞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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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托着湿答答的一身走近便利店，看到收银台前站着的人，眉心一拧。
“怎么是你？你妈呢？”
聂菲看到林吟欢的时候也同样，一副不耐烦加防备的表情。
“我妈有事，你来干嘛？”
“你说来这儿能干嘛，又不跟你抢妈，着什么急。”她先往柜台旁透明的玻璃板里望下去，用手敲了敲玻璃台面，“来两包利群。”
“不卖。”
聂菲还是不待见她，赵金珠对林吟欢都赶得上自己这个亲生女儿了。
……
被林吟欢盯得有些发怵，她咽了咽口水，脖子仰得比天鹅还高，“你又没成年，没资格买。”
林吟欢知道她找茬儿，以往赵金珠在的时候她随便买，反正都知道是给老头的。
“你把身份证拿出来，如果成年的话，我就卖给你。”
林吟欢确定她是故意的了。
聂菲和她是初中同班同学，那时候林吟欢就在学校里混得风生水起，虽然以小霸王闻名。
但初中那些男生暗地里都喜欢这个长得漂亮的小霸王，对聂菲这种乖学生不感兴趣。
林吟欢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聂菲看到她的表情，以为她要来狠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想怎样，但…规定就是要身份证！”
理直气壮。
她微抬眼皮，看了聂菲一眼。
“我今天没心情跟你吵，拿出来。”林吟欢挺疲惫的，雨水粘着皮肤很难受，顺手自助拿了根签，插了一根门口的烤肠走回收银台，“一起算。”
聂菲看了她一眼，挺落魄的，摸了摸怀里雪纳瑞的毛，手从侧伸到柜台给她拿烟。
可能是烤香肠的味儿太香了，雪纳瑞一下子挣脱聂菲的怀抱跳了出来。
林吟欢怕狗，被抱在聂菲怀里还好，可这么突然冲了出来，她的灵魂受到了惊吓。
顿时瞳孔地震，小时候被狗追着咬的场景还犹在脑中。
她往后拼命躲，一手死命扒拉着支撑物不动，躲到了正在饮料柜前的男人身后。
再配上她堪比女高音的尖叫，整个金珠便利店都热闹了起来。
“聂菲，快把你这狗拿走！”
雪纳瑞在她脚边，跃跃欲试往上窜，目标正是她右手举着的烤肠。
很香。
“放手。”头顶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
林吟欢置若罔闻，抓得更紧了，雪纳瑞大有扑上来的架势。
直到她的手指被一根根扒开，雪纳瑞重回聂菲的怀中，伸头直愣愣盯着烤肠。
她立马把烤肠丢到柜台上，“算我请它了，香烟给我。”
“林吟欢！你！你！你！”聂菲突然暴躁起来，整张脸涨红，又羞又气，“我不卖了！”
她看看林吟欢，再一脸娇羞地往旁边看去，她先看中的人！
林吟欢竟然不知羞耻，都上手了！
顺着聂菲的视线，林吟欢才反应过来，刚才她有点失控了，惊扰了人家。
男人穿了条军绿色的t恤，一条侧边白条黑色束口运动裤，还戴着一顶水磨黑色鸭舌帽，耳朵上戴着无线耳机。
她挪过去：“不好意思啊，你要喝什么，我请你？”
男人猛地往后躲，语气不佳：“别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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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柜台那个抱着狗的女生非要过来给他推荐新品饮料，还非得要把饮料塞到他手里，他没来得及躲开，两个人的手碰到了一秒。
问她要了餐巾纸后就一直擦被她碰到的地方，直到皮肤发红才停止。
早知道买包湿巾来擦了。
他很不满地看了林吟欢一眼，皱紧了眉，又拿着手里的纸巾将自己的胳膊反反复复擦了好几遍。
真是个怪人。
自知理亏，她按捺住脾气，“真的抱歉，我可以请你喝饮料，你替我买条烟？”
不仅不知悔改，还得寸进尺，这是许清弋对林吟欢的第一印象。
“未成年人抽什么烟。”虽然他被冒犯了，可还是他觉得这个能是个即将要误入歧途的小孩，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况且女孩应该浑身湿透，也挺惨的了。
“不是我要抽烟，是我爸……”她凑近。
“在烟草的烟雾中，一氧化碳含量高，吸入人体后，与血液中的血红蛋白结合成碳氧血红蛋白，使血红蛋白……”男人最后顿了顿，又补充道，“总之会影响生长发育，危及智力。”
“就是就是。”聂菲飞快跑到两人身边，“抽什么烟。”转而面向男人立刻换上笑容：“你要哪瓶，我帮你拿。”
“不用了，谢谢。”他回绝，打开柜门，往最左边伸手，还没触到饮料壁，一只手快他一步抢了去。
刚好最后一瓶。
“结账！”女孩气势汹汹。
好像还生气了，瞪了他一眼就气呼呼地出了便利店，外面还在下着雨。
她似没有知觉，只见单薄的背影在雨中闲庭信步，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许清弋走到柜台旁盯着旁边摆着的烟，思索了几秒钟。
“她刚刚要哪个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