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如果云都知道》玖月馥郁

1、一. 冷砂（上）（1）

　　那种淡淡的味道，究竟是风中的花香，还是你的味道。

　　有风的夜晚，天空会变得更加高远。我习惯了在有风的夜晚失眠，披一件单衣，散开头发，伫立在风中，任风吹啊吹，吹在我的每丝发间，吹得衣袖纷扬飞舞，衣襟被吹乱，一下一下的拍在脸上——那是风在倾诉吧。

　　抬头的时候，偶尔遇见月亮。它的光那么柔和，照在我身上，掺伴着夜风，微冷。

　　月，前世的你我是相识的吧，所以在寂寞的夜晚，你总会将我陪伴。前世的你我是相知的吧，所以你才会为我分担这寂寞，以及那份残缺的冷。

　　冷，并且微痛。

　　这夜真凉，和着我心口颤动的冷，我的身体一阵阵战栗，咳出了声。

　　深色的外套从天而至，稳稳落在我肩上。“这种身体，还跑到外面来干什么？”似曾相识的责备声，我偏过头去，看见的不是莫森，而是提耶利亚。他偏长的头发在风中散动，平日总是架在脸上的无框眼睛没有带，我可以清楚的看清他红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泛起的光。他的外套披在我肩上，此时的他仅穿了一件单薄的藏绿色衬衣。我不知道他冷不冷，但我可是冷的厉害，而我也早已习惯了这冷。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快些回房，别弄坏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出任务了。”他的声音冰冰的，语速不快，边说着慢慢低下头去，眼中的光渐渐柔和，又消失了。

　　“想起谁了吗？”我仍旧望向月亮，“像我一样想起谁了吗？”

　　他抬起头轻蔑的看了我一眼，一声不吭的离去。我弯下身坐在草地上——我不知道今夜的天空有多辽远，就像我不知道我又想起了谁。

　　我是在日出前睡着的，醒来时已是中午，我在自己的房间中。

　　有人将我送了回来。我不知道是谁，只记得莫森做过同样的事。只是他会陪在我床前直到我醒来，抱怨似的说我只会增加他的工作量，然后罚我洗碗。可每一次到最后，洗碗的都是他。他说：“谁叫我心太好，看不得你洗碗受累……再说，你也够累的了。”

　　我想念莫森，想念他，那个懂事的大男孩。

　　起床后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我走出卧室，客厅中只有菲尔德，她怀抱着她的猫坐在沙发上翻着一本杂志。看见我下来，微笑着打招呼。

　　“睡得还好吗？洛伊斯……天快亮的时候提耶利亚才将你找回来。”

　　“抱歉，只是想看一会儿月亮，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用道歉，寂寞的时候可以来找我。在夜里跑出去，会生病的。”

　　她的脸上挂着干净的笑，干净到让我疑惑：十九岁的女子，仅比我大一岁，可有几个可以露出这样的笑呢？她为何能够笑得如此干净，好像不染尘世的莲，好像从未曾加入这个组织。

　　这样的她，定是一直在大家的关心下成长的吧，定是一直一直被保护的吧。

　　这样的她，又怎么会了解寂寞呢？又怎样听我诉说，帮我承担，我的寂寞。

　　我无语。
　　转身上楼。

　　人在寂寞的时候会变得贫穷，贫穷到只剩下回忆。

　　莫森，我的回忆，只关于你。

　　后来那次任务，我与洛克昂搭档，目标是A市政府的一位高官。

　　我不知道那是多么深的仇恨，竟然要了那高官一家人的命。连同他家中毫不相关的家仆。

　　我从未那样杀过人，双手持枪，在瞬间结束眼前人的生命，再踏着他们渐渐冷却的身体去杀活着的人。

　　一切结束的时候，万物归于寂静，众生接闭眼，为逝去的亡灵祈祷。我来不及默哀，与洛克昂一起搬了汽油，一个一个房间的浇着——一场大火，多多少少会隐藏一些罪恶的痕迹。

　　我在主卧室的床下看到那个小小的影子，就那样蜷缩着，身体一下一下的战栗。

　　我的视觉一想灵敏，即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我看得清她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无比惊恐的看着我。

　　心口骤然跳动，有些片段充斥着记忆的海岸线，神经敏感又脆弱。

　　我向她伸出手，尽量温和的向她笑。她颤巍巍的伸出手，与我掌心相触的那一刻，久违的安宁感回归心中，我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尸体与鲜血，汽油刺鼻的气味以及冷风灌入。

　　思想被拉回时听见了枪声，我看见女孩子倒下，额间的血洞触目惊心。有大片的血迹扩散开来，荏苒的光阴在血迹中流过。

　　洛克昂将我单手抱起，我听见他的叹息，他说：“你不该犹豫。”

　　划燃一根根火柴，落地即燃，火光飞舞。他带我离开。

　　炫目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左肩很疼很疼。偏头看去，竟是一个血洞。其右下方不到三厘米处，插着一把精致的水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