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贴贴》淏淼

11、第 11 章

　　林赫心里骂了句老狐狸。
　　也没多废话，直截了当说：“你要这么玩，戏我不拍了。”

　　他就是这样，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最狠的话。
　　王导笑笑，拍了拍旁边的椅子，“坐下说。”

　　林赫沉着脸，胸口憋着一口气，任谁都能看出不高兴了。
　　王导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又拍了拍旁边的椅子，
　　他冷着脸，气场里藏着某种情绪，在他旁边坐下来。
　　王导一歪头，抽了口烟，“怕人误会你吧。”
　　“你也跑不了，这不就是狼狈为奸。”
　　王导笑着摇头，“说这么难听。”

　　林赫没答话，从腰后面摸烟，给自己点了一根，岔着长腿，双肘撑着膝盖，吸了口。

　　王导放下二郎腿，朝他身边凑了凑，“我记得你之前相亲，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还说什么自己从初中那会一星期换个女朋友，满嘴跑火车，那会怎么不怕别人误会你？”

　　四年前李国光婚假结束，到了队里嘴上总我媳妇我媳妇叫的特别频繁，队里的兄弟经常笑他，只有俩人的时候，李国光会认真地说，“你赶紧找个媳妇吧，那么多漂亮姑娘相中你，赶紧找个结婚，保证你抱着老婆，不想回部队。”

　　他当时在李国光眼里是个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浪子，没事就在耳边吹风。异性对他来说仍旧是个麻烦的存在，娇气的生物，并没当回事。
　　但现实就是现实，每个人几乎都要过这一关，家里对林家后代的寄托默认到他身上，如果他不当回事，压力就会落在林嵩身上，他和苏南湘从小青梅竹马，苏南湘曾经出过次车祸，不能生育，两人不可能因为没孩子就分开，所以他必须承担起这个‘责任’。

　　三年前，接到那个任务的前两天，家里打电话说，有个世伯家的孙女跟他差不多大，从国外回来正好单身，让他回来相个亲。
　　他答应了。
　　那个暴风雨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那声爆炸之后，他不敢去看李国光。
　　空气中的血腥味和肉烧焦的味道呛得人反胃。
　　风雨像掌嘴一样拍打在脸上，他久久没有回神，耳朵里指挥中心的呼叫声一度成为隔绝世外的忙音，他在上级领导的怒吼中回到现实世界，他不得不去面对，前面生死不明的队友。

　　他忘了怎么爬到李国光身边的，只被眼前血肉模糊的人骇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
　　好端端一个人，上一秒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就……

　　耳麦里是指挥中心疯狂的呼叫，他脑子自动忽略，嘴里一直颤巍巍地喊着李国光。
　　他不敢伸手碰，李国光脸上皮肤黑乎乎一片，找不到眼睛嘴巴在哪。

　　不知在他叫了多少声后，他睫毛粘着血丝，睁开了一条缝，唯一清晰的是少许的白眼珠，嗓子深处沉沉地发出哽咽，口齿不清地哭道：“我好后悔啊，我后悔了，队长。”

　　“什么？”
　　“我后悔结婚了，我死了，我老婆怎么办？”
　　“你坚持住，我送你去医院。”
　　“我对不起我老婆，队长。我真的后悔了。”
　　李国光凄戾地哭腔被风雨淋得更含糊不清，砸在他心里的一字一句像重万斤的石头。
　　“老子命令你，坚持住！”

　　就在任务出发前，上交手机前一秒，他刚给他老婆发了‘我爱你老婆，永远爱你’的短信，几个战友还调侃他的情话老套肉麻。

　　参加完追悼会，他在宿舍整夜整夜睡不着。
　　自从上了军校，他努力训练，学习比之前更刻苦，老教官常说，平时努力一分钟，关键时刻能保你的命。
　　他觉得有道理，通过努力，所有考核名列前茅，能进特战队的人，谁没有点看家本事，但还是会有牺牲，只要踏上保家卫国的这条道，就会有伤亡，今天是你，明天是我，谁都有可能。

　　活着的李国光说，老婆孩子是他完成任务的动力，但在濒死瞬间，他说他后悔了，后面的话没说，但他懂，那一刻李国光希望自己爱的女人找个平凡的男人，至少不是他们这一行，希望她平平顺顺过一辈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嫁给他，结婚一年，死了丈夫。

　　那个时候，他觉得婚姻不单单是‘责任’，还是一颗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爆炸，伤亡惨重，以往温馨美满的家庭支离破碎。

　　他依照家里的安排，见了那个女孩。
　　女孩年轻漂亮，信息工程专业的博士，家境优渥，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短短几分钟，他把男人几乎可能犯的错都承认了一遍。
　　也不知道姑娘怎么想的，之后还不断地联系他，最后他把人联系方式拉黑。
　　那也是他和家里的关系最僵的一年。
　　没有人能理解他当时的动机。
　　他也不期望谁能懂一星半点。

　　林赫脸色冷得吓人，下颌绷得很紧，眼睛低垂着，不知在想什么。

　　王导看着他，轻叹了口气，“是不是只要想到，沈妍怀疑，你我串通一气加长你们接吻时间就难受？不想让她对你有一丝一毫的误解？”

　　天色逐渐暗下来。
　　那边架起一盏灯照明，林赫的脸一明一暗，不均匀的光影显得五官更立体，表情更加捉摸不透，浓黑的眸在淡黄的光里晦暗不明。

　　沉默半晌，他起身离开。

　　-
　　晚上收工时将近十点，夜幕下，黑色保姆车停在酒店门口这条路边，沈妍下了车双手揣进口袋，昏黄的灯光落在地上，映着摇曳的树影，头顶树叶沙沙的响声衬得夜更静。
　　她朝小孟摆摆手，转身往酒店走。

　　进入酒店大厅，周身被温暖包裹，沈妍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径直走到电梯口，墙壁上上行键的箭头闪了闪，她很快又按了下，将将合上的电梯门缓缓打开。

　　电梯里高瘦的人影很容易吸引了她的视线。
　　一身黑色休闲衣，笔直地站在中间靠后的位置，电梯里白色灯光打在他脸上，那张脸冷白无瑕，黑色瞳仁很亮。
　　对视的一瞬，沈妍想打声招呼，但很快他冷着脸别过了眼神。
　　她进入电梯的动作一顿，电梯门又一次向中间靠拢，另一位陌生男人多瞧了她两眼，伸手按了打开键，礼貌问道：“要上吗？”

　　“上，谢谢。”
　　说完，她进了电梯，背对着他面对电梯门站着。

　　密闭的空间很安静，沈妍庆幸除了他还有另个人在。
　　这个想法刚蹦出来，8层到了，那人下了电梯。
　　电梯继续上行，只剩下她和林赫两个人。

　　她呼吸放轻，假装电梯里只有自己一个。
　　林赫目光落在侧面的电梯壁上，不想将人放进视线里，但电梯壁照得更清楚，她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顶端，下巴藏进衣领里，皮肤白皙，黑亮的发被乖乖挂在耳后，将平时掩住的侧脸和小巧的耳朵露出来，长翘的睫毛不时上下闪动。

　　她有点紧张，但装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林赫嘴角勾出一抹浅浅的弧度，连自己都未察觉。
　　到了16层，沈妍心里松了口气，下了电梯。

　　完全忽视是不可能的，他的脚步就跟在身后，以他的速度应该很快超过她。
　　沈妍并没刻意走快，身后的人始终不疾不徐跟在后面。

　　可能他也觉得无声无息地超过她不打声招呼会显得不礼貌。
　　她私自给他找了个理由。

　　走到房间门口，她一只手从口袋出来刷卡开门进门关门，一气呵成。
　　靠着门板，静静地听着外面，对面的门也关上了。

　　沈妍长长地松了口气。
　　幸好以前没遇到过，以后也不要再遇到了。

　　林赫倚在门板上，脑海里都是姑娘长发挂在耳后的侧脸。
　　她的唇没有拍戏时红艳，是一抹淡淡的红，很温柔，温柔到他能记起柔软的触感和味道。
　　他承认第一次有点抗拒，但之后的几次，在一众人面前，他吻着她，有来有回的缠缠绕绕，触到她舌尖的瞬间忘了一众人在现场。
　　只有她和他。

　　十七八岁的时候，他最想远离异性的时期，那些跟他差不多大的男生会跟麻烦矫情的女生腻在一起，下了晚自习扯着女生到僻静的暗处接吻，黏黏糊糊难舍难分，他抽着烟瞥几眼，只觉得他们幼稚。

　　他也尝到了这滋味，不是自己的女朋友，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

　　-
　　看了天气信息，今天降温，室外将至三度。
　　沈妍穿了米白色小棉服上了保姆车。

　　半小时后到了影视基地，下车往王府的院子里瞄了眼，好多女孩也穿了棉服。
　　她走进去，湖边的空地上，剧组的工作人员正忙碌，一个熟悉的身影穿梭其中，棕色外套，中长发，长相秀气，眼睛有点圆，看起来可爱单纯，蔡喵喵总说她长了一张骗人的脸，因为内里是茶。

　　她和她助理在给大家分热咖啡和奶茶。
　　今天可能有她的戏。
　　沈妍淡淡地收回视线，转身去换衣间。

　　“沈妍。”
　　陈萱端着一杯奶茶，走过来。

　　她就是这样，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不堪的事，总能若无其事地打招呼。
　　有时候也挺令人佩服。

　　沈妍站住，人走到跟前递过来一杯热奶茶，“给，专门给你留的。”
　　她笑笑，“不喝了，来的路上喝了豆浆，谢谢。”

　　毕竟都在一个剧组，面上还是要过得去。
　　但要说亲近，她琢磨剧本的精力都不够，不想再去应付谁。
　　陈萱点头，“行，你要去换衣间吗？”
　　沈妍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等她坐在化妆间化妆时，室外闹哄哄一阵嬉笑声。
　　陈萱的社交能力跟李心悦有得一拼，只不过李心悦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嘴巴也更厉害一些。
　　陈萱以前也是个小群演，和其他群演有共同话题，想必现在已经跟人玩成一片了。
　　不过她们叽叽喳喳的内容，主要围绕着林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