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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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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行千里,到的这个南方小镇。
只想快点寻得一客栈,洗去一身的风尘。
未及城门,本应躲避人烟的鹃鸟齐啼,声声凄婉。
不如归去么,只是心里贪看那繁花绰约的风景,舍不得这江南的一蓑烟雨,还不能归去。
人依旧熙熙攘攘,只是与北方不同,骨子里便是那细水柔情。
寻得一间客栈,小二哥依旧殷勤,“客官里面请,打尖还是住店呢。”
“一间上房,劳烦小二哥准备沐浴用的热水。”
“好嘞,客官这边请。”小二殷勤带路。
“堂堂七尺男儿,像小娘子似的带面纱,比香杏舫、桃花坞的姑娘还矫情”。寻声望去,却是旁边桌上的一粗犷的虬髯大汉,满面的轻蔑。
周围的人因这轻薄的言辞一阵哄笑。
不禁苦笑,人世便是如此,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不愿招惹,继续跟小二哥上楼。
“虽生为男子,却比小娘子更有风韵,哈哈……啊……”
揶揄声再起,只是笑声转为惨叫,随后是一声咒骂。
“哪个孙子暗算你爷爷。”只见那虬髯大汉砰得离了座,带翻了桌凳。脸上一道血痕,淋淋鲜血直流,忒得可怖。
众人瞧这阵势均噤了声,颤颤巍巍,怕是殃及池鱼。
只是客栈临窗的位子,做了两个华服的公子,一青衣,一白衣,稳坐如山。
白衣公子把杯浅酌,一派悠然安泰。青衣男子却只用一只筷子,很认真去夹那盘中酒菜,却是屡试未果。
“小二,劳烦再添一双筷子。”
之前有点怔愣的小二,才回神。没有应声,便忙不迭的跑回了后堂,想必是请示掌柜去了。
“清风你说这酒楼怎么会有狗吠,忒得扰人雅兴。”
那被唤作清风的公子不语,只是那眼里却是满目的笑意。青衣男子亦嘻嘻一笑,从袖口抽出一描金纸扇,轻摇几下。只是这料峭春日,哪有热意可除。
那大汉脸已经转绿,手里拿着一只粘了血的筷子,“敢惹爷爷我,快快报上姓名,别在那装孙子。”
青衣公子仍笑意盈盈,转眼看向那大汉,继而转眼看了下四周,眼睛掠过我的时候,目的一笑,如暖阳入人心脾。
“区区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舞翩然是也。不知这位大哥有何见教,嗯?……”尾音很长,听得众人却是一阵的毛骨耸然。
满堂宾客静若寒蝉。舞翩然,人称玉面修罗,江湖传言却是杀人不眨眼的主,修罗让你三更死,不留性命到五更。行事波谲诡异,见过的人没几个,因为见过的都死了,死人当然不会说话了。却不曾想在这江南小镇的小小客栈觅得踪影,谁又曾想玉面修罗是这样言笑晏晏的少年公子。
叮得一声,那粘血的筷子落地。大汉脚底一个趔趄,手抚着脸上狰狞伤痕,心里犹自庆幸,还好命还在。
“舞公子,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过请放过小的吧。”砰砰叩首。
舞翩然也不理会,起身,走至我面前,“这位兄台,一个人站着未免太无趣了,何不与我等把酒同欢。”
近观此人,俊朗神秀,谈笑款款,锋芒内敛,却是让人一见如故的人。小二迟迟未至,兀自伫在这确实突兀了点。想及着公子对那大汉所为,亦算是为自己解祸。
颔首,也不推辞。
“那多谢公子。”随他去了窗边入了座。
待坐定,舞翩然抬眼看向那仍在叩首的大汉,“滚吧,别扰了本少爷的雅兴。记住是非皆因多开口,以后还是多管住自己的嘴。”
那大汉如蒙大赦,一派感激涕零,手脚并用的踱到门口,正欲出门。
“你毁了人家东西,扰了人家生意,当陪否?”
那大汉寻了身上所有钱物,一股脑的全都放在了柜台之上。脚步踉跄出了店门,没了身影。
一场风波平息。
终是相识,只是一直不入世的我,不知在座两人,皆是能令人世江湖变色的风云人物,玉面修罗——舞翩然,含笑公子——步清风。
对两人令天下人侧目的大名,没什么印象。礼尚往来,做自我介绍。
“烙印。”伸手摘了拂面的薄纱,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噼里啪啦
碗筷落地的声音。方才不见踪影的小二呆愣在旁,脚下是一地的狼藉。十年,众生见过这副皮囊,无论男女每每如此,已是见怪不怪。
舞翩然和步清风均只是一愣,此等表现也非常人了。
舞翩然揶揄小二一会儿,吩咐小二重新添备,也便没有责怪。
那步清风细长手指摩挲着杯沿,“烙印,这名字倒是有趣的紧,在下却从未听闻。兄台天人之姿,甘之无名,在下佩服。”
“尘世浮游,众生芸芸,烙印本就无名之辈,步兄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虽萍水相逢,却相谈甚欢。十年来,终是找到倾诉对象,将十年所见种种一一畅谈。及至华灯初上,客栈人稀,仍意犹未尽。
二人虽性情迥异,一张杨,一内敛,相处得出奇融洽。
临别,翩然开口,“烙印可是初来姑苏?”
原来这个小镇叫姑苏,点头应是。
“那不妨去舍下小住。”
……
“这位兄台可是初来大漠?”
“那不妨去舍下小住。”
眼前场景重叠,一如当年。
十年前,自己下凡与西北大漠,得识一人,得以熟识种种人情世故。只是人神有别,终使曲终人散,人与神不再见。已逾十年,纵是相逢也不能相认,不老容颜终是与世相悖。那后从未与人深交。只是这舞翩然的相邀,如当年那人如初一辙。人世自有冥冥,或许更应顺其自然。
“既然翩然兄盛情相邀,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很江湖很意气的回答。
记得当年,怔愣于少年的相约,少年见我呆若木鸡的神情嘻嘻一笑,“发什么呆,你应该回答,既然兄台盛情相邀,在下恭敬不如从命。”抱拳弓腰,动作甚是流利。
“哦。”
“木头。”
虽是如此,还是和他在人世朝夕相处一载,最后不辞而别,不知那含笑的少年如今是怎生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