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记事》阿句句

2、第 2 章

　　　等王凌麓走的远了，墨砚才问道：“少……小姐，我们分明到江州好几日了，你怎么不与王小姐说实话。她毕竟救了我们，你对她怎么如此冷淡啊？”

　　魏俨眸色沉如秋水：“是她先待人不诚，说话也多市井泼皮的腔调，还是少于她这样的人相交为好。”

　　“哎？待人不诚？王小姐方才说了谎？”

　　魏俨见墨砚一脸懵逼的模样，摇了摇头，解释道：“她说她是帝都人，却操着一口北地并州的方言，还上来就动手动脚，绝非什么正人君子。”

　　“那她可能也是像我们这样，在新帝迁都后，才搬到洛阳的呢？”

　　“她也不是从北地并州来的。”

　　“啊？少爷，你连这都知道？”墨砚惊道。

　　魏俨停步，回头看向他，目光淡淡的。

　　墨砚忙捂着嘴道：“是小姐不是少爷！”

　　他老记不住他们正乔装呢，人前是不能叫少爷的。

　　魏俨这才继续往县衙踱去，边走边道：“你知道她头上戴的是什么花吗？”

　　“不知……”

　　“是杜鹃。”

　　“杜鹃又怎么了？”

　　“杜鹃是夏天的花，可现在都入秋了，北方早在六月便没什么杜鹃了。唯有南方或许还有些专门养于温室的没有谢。”

　　魏俨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情绪来，厌恶道：“这个王凌麓分明就是从南边来的，为了套近乎却是满口的假话！”说着，又道，“而且她方才说漏了嘴。”

　　“说漏了什么？”

　　“她方才脱口而出，称呼屯卫廖将军为老廖，说明她与廖将军十分相熟。”

　　“那又如何呀？”

　　“那又如何？呵！”魏俨嘴角上扬，“并州是龙兴之地，玄甲军又是御师，玄甲统共便只有六卫，屯卫廖思薇是大殷朝的开国四大功将之一。而王这个姓……”

　　魏俨顿了顿道：“女帝早逝的原配夫婿便是王姓！”

　　“小姐的意思是，她是太原王家的？”

　　“应该是了。”魏俨道，“女皇自登基后一直在打压外戚，我母亲是站在女皇这边的，我自然也不能与王家的人多有来往。”

　　墨砚夸道：“还是少……唔，还是小姐英明！”

　　魏俨其实有一点没说，就是他不想与王凌麓有太多纠葛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王凌麓看他的目光太过直接，眼神中的那种惊艳又毫不掩饰，这让他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作为丞相的独子，从没有那家小姐会用这么明目张胆又直白热烈的目光无礼地盯着他看。

　　所以这个王凌麓，他发自内心地不喜欢！

　　*

　　出了商街，王凌麓这才跃上马，坐于女孩身后。

　　她骑术极好，即便不踩马镫，须臾功夫便驰马到了征兵处。

　　翻身下马，也将女孩抱了下来，刚要带人一同进去，就被门口的守卫拦下了。

　　“未满十五者不得入内！”其中一个守卫厉声道。

　　这话明显是冲着女孩说的。

　　女孩急道：“可我满十五了！”

　　“户籍带了吗？”守卫道。

　　“户籍在我姑母那里，她不给我！”

　　“没有户籍就没有凭证，不得入内。”守卫冷硬道。

　　“巧了，我也没带户籍，那我能进去吗？”边上的王凌麓笑问道。

　　“你也是来征兵入伍的？”守卫看着她七尺的身高，精壮的身体，一看就是年过十五且练过家子的，主动就让开了一条道，指着左侧道，“新兵在那里登记。”

　　“多谢啊。”王凌麓抬步就要往里走，衣角却被人抓了住。

　　她一回头就看见小女孩一双漂亮的凤眼正死死盯着她，小声咕哝道：“姐姐，带上我……”

　　王凌麓揉了揉她的头，笑道：“乖！门口等我，一会儿让人迎你进去。”

　　女孩这才乖巧地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王凌麓入了征兵处大门，却没有往左拐，而是径直往中庭去。

　　“你是何人？里面是将军院，闲人不得入内。”

　　“可不是什么闲人。我啊，是你们将军的故人！”

　　庭院前的亲卫士兵本想将人拦下，可谁知少女一闪二躲竟都叫她绕了过去，眼见着人都要快到将军院了，亲卫直接抽了刀追了上来。

　　少女却赶在她们追上来前，一脚踹开了院落的大门，冲着院中正在举石锁练臂力的女人喊道：“老廖头！”

　　廖思薇闻声一惊，待看清院门处的人时，手上的石锁“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在沙土里生生砸出一个坑来。

　　“王！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啊！”少女笑嘻嘻。

　　身后追上来的侍卫面面相觑：“王？”

　　“王凌麓！”少女忙赶在廖思薇解释前，先对那些亲卫道，“都说了我是你们将军的故人了，非不信，还要拦我，这下信了吧？得了，这没你们什么事了，都下去吧。”

　　亲卫不敢轻易走，都看向了自家将军。

　　廖思薇盯着少女憋着一肚子的话，最后只对着亲卫骂道：“没长耳朵啊？叫你们下去听不见啊！一个个木头一样杵着看我做什么？滚滚滚！”

　　亲卫们这才都退了下去。

　　廖思薇亲自关了院门，蹙眉道：“王啊，你不是在庐陵就藩嘛，怎么跑江州来了？可是庐陵那边出什么事了？”

　　化名王凌麓的大殷皇长女，也是庐陵王容珏熟络地一胳膊捞过廖思薇的脖颈，与她勾肩搭背，笑呵呵道：“这庐陵我都待半年了，早腻歪了。听说老姐姐你在江州募兵呢，就跑来找姐妹叙个旧。顺便嘛喝喝小酒，看看美景，瞧几眼美人，没啥大事。”

　　廖思薇略一思忖，问道：“此事太傅可知道？”

　　“害！你没事提那老古董做什么。她要知道了，我还出的来吗？腿都给我打折了信不信！”

　　想了想王妤当年在军中时的做事风格，廖思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又好奇道：“那王啊，你是怎么偷溜来的？”

　　“什么叫偷溜？老廖啊，可注意你的用词哦！”容珏唬道。

　　廖思薇忙改口：“是是，那王你是怎么出来的？”

　　容珏嘿嘿一笑，狡黠道：“这不是快十月了嘛，老王她回京入计去了，让小连翘看着我呢。我趁连翘上茅厕的时候，一棍子给她撂倒了，麻绳一捆，床上一丢，叫崔镝守着。我嘛就带着小陶出来了。”

　　说着拇指抚过脸上的那道血痂，笑着感慨：“小连翘下手是真狠啊，我脸上这道口子就是和她过招时被她打出来的。”

　　廖思薇听完，脸都吓黑了：“王，你怎么还把褚将军给绑了？”

　　“不然呢？不绑了她，我出的来嘛我？”容珏翘着嘴皮道，“玄甲军里就小连翘头铁，除了老王的话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连翘全名褚连翘，是三年前冀州大水时王妤在黄河边救的，当时才十四岁，老家被水淹了，父母姐妹连家里的老黄狗都被洪水冲走了，就剩她一个抱着一颗枯树三天三夜，这才侥幸没死。

　　被王妤救了之后，她就跟屁虫一样跟着王妤，走哪跟哪儿。王妤入了玄甲军，她也跟着进军营，征岭南时又屡立奇功，被母皇封为骁卫将军。

　　娃是个好娃，将是个狠将，就是只听王妤的话。王妤让她看着她，她还真就吃饭睡觉都看着。若不是人有三急，茅坑里翻船，容珏现在还在庐陵的王府里坐牢呢。

　　“老廖头啊，你放心。我有让崔镝好吃好喝地把小连翘供起来，睡得是我的王榻，盖得是我的鹅绒软被，保证人没事！搞不好等我回去，她还能白胖上一圈呢。”容珏大言不惭起来。

　　廖思薇脸都快黑透了：“若是王太傅回来后知道了你做的这些，可怎么办？”

　　“她入计呢，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容珏撇撇嘴道。

　　至于回来后怎么办嘛……

　　还能怎么办，被吊起来打呗！

　　至于是用皮鞭抽还是用荆条打，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但终归她是皇女，总不会真将人打死的。

　　这么想着，容珏心里一松，更觉得无所谓起来。

　　皮肉之苦在她这里向来不叫苦！精神折磨才叫难熬呢！打一百军棍和抄一遍《大殷律》，她宁愿挨打。

　　“对了老廖啊，差点忘了跟你说正经事了。”容珏突然道。

　　“什么事？”廖思薇闻言，立刻郑重起来。

　　“有两件，这第一件是临时加的，就是想请你帮我照顾个孩子。”容珏先将裴将军遗女想参军的事与廖思薇说了。

　　廖思薇叹道：“没想到忠烈侯在这世上还有后人！王你放心，我定会将人照看好的。”

　　容珏拍拍廖思薇的肩膀道：“老廖啊，你办事我放心。但凡是你应承下来的事，就绝对没问题！小裴就托给你了。”

　　廖思薇突然被赞，摸着后脖子嘿嘿憨笑。

　　容珏又叮嘱道：“哦，对了。我这次出来算是微服私访来着，用的是化名王凌麓，你也别告诉小裴我是庐陵王，省得吓着孩子。”

　　“成！”廖思薇应将下来，又问道：“王，这第二件又是什么事啊？”

　　“这第二件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嘛就是……哎哎哎，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赶紧附耳过来，我再跟你说！”

　　容珏说的神秘，廖思薇更是好奇，忙贴耳过去，却听了个懵逼。

　　“哈？温小公子？什么温小公子啊？”

　　“温小公子就是江州温县令的小儿子啊！”容珏问道，“你到底见过他没？”

　　“呃……这个……”

　　见老廖一副茫然不知所谓的表情，容珏突然痛心疾首起来：“老廖啊，你说你在江州也待了有个把月了吧，居然连温小公子都不知道，亏你还是个女人呢！”

　　廖思薇更加迷惑了。

　　这温小公子很有名吗？有名到她一定要知道的地步？不知道还不是女人了？

　　廖思薇舔了舔唇道：“这温小公子可有什么特别之处？竟叫王如此思慕？”

　　“此子非常特别。”容珏赞道，“像他这样的人，放眼天下可能也只拿的出两个了。”

　　廖思薇心中更是奇了。

　　她家王向来自负得紧，常诩天下第一，便是有再世卫兰之称的翊卫将军薛采芙都不曾放在眼里，这能让容珏说出“天下唯二”的，又是哪样的大能？居然还是个男子。

　　廖思薇顿时有些肃然起敬起来：“王啊，也不知这温小公子是神武骁战，还是善于用兵啊？”

　　容珏白了她一眼：“我千里迢迢冒着挨打的风险来看个武夫做什么？我有病嘛我！温小公子没武功也不会用兵，他啊，他就是个小美人！”

　　“美人？”廖思薇眼都瞪圆了。

　　“是啊，美人啊。”容珏一脸神往，“天下有二美，邺城杨晏，江州温纶。杨晏是杨丞相的独子，我要敢觊觎他，非被杨潇弄死不可。至于这温纶……我都来江州了，不找个机会瞅瞅岂不是可惜？”

　　廖思薇十分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