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莫跑！》秦殊

29、第二十九章

　　陌儿依旧昏迷，只隐隐有气息出入。
　　师父这几日来回奔波于青连山与忘生川，风尘仆仆的样子。我忧心不已，问师父需要何种药草，他也不答话，只是让我照顾陌儿，其余便无需过问。
　　待到七日后，师父紧蹙的眉心才有了些许释然。

　　“药材？”
　　我跟着师父来到青连山的山顶。满山的青翠早已成了深墨色，按常理，即使是珍稀的药草，这个节气也不是合适的采摘时令，再者，立在山顶，只怕也不易辨识。
　　“师父说的药草究竟叫什么，又在何处啊？”我四下望着。
　　师父满眼的笑意，示意我往下看。
　　我疑惑的弯腰往山下看去。
　　依然是深深的墨色与棕色，山腰上的几株松柏依然青翠，而其余的植株却已失去绿被，稀稀落落的枝干横生开去，凄凉中还有些莫名的诡异。
　　“那是什么？”我跪到地上，努力的想要看清被层层叠叠的枯枝掩盖的一抹艳红。
　　“还魂草。”师父蹲下身，用随身的佩剑拨开脚下的几簇枝干，于是那抹艳红更加清晰的显露出来。
　　“还魂草？”这不是传说中生长在忘生川的深处，可起死回生的仙草么？怎么会在青连山上？
　　正想问个明白，师父已将我拦腰抱起。
　　不待我惊呼出声，身子一轻，二人便已腾云驾雾般缓缓落入山崖。
　　我尖叫，却不由的将眼张的更大，盯着眼前缓缓落下的山景。
　　“师父？为何我们能这般下落？”而不是像寻常人一般直直的坠入山谷？
　　师父只是望着我，笑而不语。

　　山谷中，遍地深翠或是枯黄的色泽。唯有一片赤红，在冷风中刺目的摇晃。
　　纤细的草叶，不若常见的草绿色，却是一片浓烈的赤红，似乎昭示着比火焰更旺盛的生命力。虽然只是小小的一片还魂草，那抹艳丽色彩在深秋的枯黄中格外夺目。
　　我有些迟疑的问道：“这些药草能唤醒陌儿？”
　　师父握住我的手，小心的抚上草叶。
　　“还魂草自有灵性，作药引是不可或缺的一味，只是还魂草仅在忘生川下有，因治疗需要最新鲜的还魂草，我便将它们迁到此地，还在周围设了结界，以防外力侵害。如今长得如此之好。”顿了顿，师父转头看我，“这还魂草，有个故事。”
　　“真的？”我来了兴趣。
　　师父出神的盯着眼前那片红花，少顷笑道，“等陌儿好转，回家后再说与你听。”
　　“哎？哎哎？”我不依的跺脚。师父微笑却不多言，旋即带着我重新回山顶去了。
　　几日后，师父开始着手陌儿的治疗。经过几日的医治，陌儿虽仍无意识，但是苍白发青的脸色却些许回转，至少在我看来是如此。
　　师父谢绝了七行道长提供明心洞作为治疗场所的建议，仅选择了山后一处僻静的木屋，并与道长二人在屋外设了结界，确保陌儿的安全。
　　沈泠这几日虽然少言寡语，见我屋前屋后的奔忙，便也来打下手。
　　“陌儿这病因被妖物吸了魂魄所致，用这些寻常药材怎么能唤回魂魄？除非使用极高段的术法才能将遗失的魂魄抢回。”沈泠纳闷的看着眼前一大堆安神补气的药材。
　　我摇头，“师父并未说要寻回陌儿的魂魄，想必用的是其他的法术了。这些药材是做引子用的，不过最紧要的那味药材，却是要随用随取。”
　　“青连山上何来这等娇生惯养的药草？”沈泠蹙眉。
　　原来自视甚高的小王爷也有不懂的时候。我有些得意，“青连山上自然没有，师父从忘生川那里移栽了一些还魂草，就种在后山那片深谷中。”
　　“还魂草。这不是传说中的仙草么？居然真有此物？”沈泠一如我预料的反应，满脸好奇。
　　我嘿嘿一乐，“我师父是什么人？那些宝贝自然只有他能弄来。”
　　沈泠斜眼看我一阵，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陌儿的治疗接近尾声，终日与药草作伴的我终于也被师父派遣了新差事—在师父去后山取还魂草时守着陌儿。
　　“鱼儿会好好的守着陌儿，绝不会让他遇险。”我豪情万丈的宣誓。
　　师父无奈的摇头，“为师与道长已在这屋外设了结界，那些妖物必不能入内。此外，你只需在此坐上半个时辰，用定神咒护着陌儿的一魂一魄别让它们散去。”
　　我郑重点头。定神咒不是什么高深的法术，也只是安抚心神的小咒术而已，不在话下。
　　师父已经往后山去了。我看着陌儿依然苍白的脸，内疚的不行。
　　自从陌儿出事，一直回想起那日晚上的噩梦。且不论陌儿是否真的遭到了那个白衣女鬼的袭击，若我能及时的提醒，怕也不会酿成这般惨祸。
　　陌儿，对不起…等你醒了，你想怎么捉弄我都没关系…
　　握着他微凉的手指，我喃喃的说着。

　　窗子似乎被什么重重的推开，剧烈的撞击声惊得我半晌才回神。
　　变天了么？
　　起身将窗子合上，插上拴，正欲回床边坐下，窗外却传来古怪的声音。
　　吱嘎，吱嘎…
　　房里的空气似乎瞬间阴寒起来。
　　有什么进来了…
　　我立起身，看向窗户。
　　不止窗户，整个屋子都在剧烈的震动。
　　怎么会…师父不是加了结界了么…
　　我下意识的划了个护身咒加在陌儿身上，再念了一遍定神咒，最终把缡晶也放进陌儿的胸口。
　　丝丝的刮擦声在房间各处响起。从最初的细微逐渐变得尖利，如同利刃划过上好的瓷器般滋滋作响。
　　我一遍遍的念着定神咒，寒意从脚底漫到四肢。
　　无论是什么，无论它如何进到屋子，都不重要了。
　　在师父回来之前，我必须保护好陌儿，绝不能让他再受伤害！
　　脚上忽然刺痛。低头看去，软缎的鞋面早已被什么割的四分五裂，袜子也已被血渗的殷红。
　　是幻觉，全是幻觉。
　　我暗暗的念着，一边又掐指念起护身咒。
　　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往肩上飘去。
　　柔软的黑发，仿佛有生命般，顺着我的胸口缓缓的流泻下来。
　　我闭上眼。
　　“鱼儿，闭了眼，就能逃过这幻境了么？”熟悉的笑声拂过耳畔，“何况，你连缡晶都给了那孩子，还拿什么保护自己？”
　　“你不就是想要瑶珠么？好，尽管拿去，但是不许伤害陌儿。”我深吸口气，睁眼直视面前的青白鬼脸。既然无处可退，我便是拼了命也要护住陌儿。
　　玉湮翻了个白眼，那双眼白多于眼黑的眸子斜斜的瞟我一眼，不耐道：“我今日却非为了瑶珠而来。不过既然你如此慷慨，我便收了它也无妨。”
　　她的长指抚了我的脸颊一阵，倏地又无限伸长，直刺身后的陌儿，我惊叫着扑到陌儿身上。
　　“啧啧啧，怎的如今又只是护着这小鬼？”玉湮咂舌，“不过这孩子的魂魄倒与常人不同，没有烟火气，纯净的很。”说着鲜红的舌尖轻点下唇，意犹未尽的近前，“好鱼儿，反正他就剩下一魂一魄，不如都给了我罢。”
　　“你敢动他一个手指，我立刻自尽，谁都别想得到瑶珠！”
　　长长的指甲划过我的脸，右颊立刻一阵刺痛。玉湮嗤笑一阵，正想说些什么，却仿佛被什么制住，于是面目狰狞的转过头去。
　　门边，沈泠掐指念诀，脸色肃杀。
　　“来的倒是时候。”玉湮嬉笑着道，“怎的，划花了她的脸，心疼了？”
　　“三生业火，无往乾坤，净！”沈泠冷冷念诀，跳动的黑色火焰立刻将玉湮包围。
　　“沈泠，你忘恩负义！”玉湮惊惶的飞起，上下突窜，“你答应过我，只要散了他的魂魄…”
　　话音未落，已被黑色的业火烧得哀叫连连，旋即没了踪影。
　　魂，魂魄？我惊惧的去看陌儿，没有了定神咒，他的脸色已经开始青白。
　　莫非连最后的一魂一魄也要散去了？
　　惊惶的念着定神咒，却似乎毫无效力，我急得几乎流泪。
　　怎么办？怎么办？
　　“鱼儿！”
　　师，师父？师父回来了？
　　“师父，陌儿他…咦？”
　　望着师父空空如也的双手，更加不祥的感觉充斥了头脑。
　　“还魂草呢？师父，还魂草呢？”
　　莫非，莫非…
　　“鱼儿，你和泠儿先出去。”师父的声音有一丝疲惫。

　　“师父，鱼儿没能保护好陌儿，求师父一定要救救他！”我拉住师父的衣袖，哀哀的恳求。
　　“有为师在，陌儿不会有事。”师父拍拍我的头，给我一个安心的笑，“你也受惊了吧，先去给伤口上药。”
　　“师父…”望着毫无声息的陌儿，我点点头，
　　沈泠过来拉住我，一言不发的将我带出门去。

作者有话说

　　眼看闺女越长越大,当妈的却病倒了，码个闺女出来果然辛苦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