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书》知言忘言

4、番外 两处隔

　　他是将门子，生于漠北，年少师从宗师，剑法大成。七岁上山，十六岁下山，入漠北，领雪甲兵十万，退北戎十六族。
　　天进七年，商凛奉母命从西北送信回京，同时其母也有意让其父为他寻一门婚事，因时间充裕，是以一路途经晋南、豫北也都有停留，看看地方风物。行到江南的时候，正是四月，烟柳拢了十里堤，商凛租了一只船，一路随江水南下，想着大概六七日便能到金陵了。

　　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江面上烟雨缭绕，看得并不很清楚，商凛坐在船头，戴着斗笠，长剑斜放在右侧，身旁用泥炉煨着米酒，甜糯驱寒。船妇在后头撑着桨，周围只有雨声，商凛垂目看着江面上雨水点出来的涟漪，一口一口地抿着热酒，平和而宁静。
　　忽而，一声鸟鸣打破了商凛的悠闲，他不动声色地拾起长剑，不久，前方五丈之处传来打斗声，其间夹杂着家眷惊慌、求饶和哭泣的声音。商凛并没有多想，左脚一点船板，从水面上借力几次，直掠几丈，朝声音传来之处而去。
　　到了视线可见之距，商凛看见船上有二十来个水匪，甲板和船舱附近零散躺着七八具尸体，有女有男，而此时，十余水匪开始围剿剩下的一个十来岁的少女，另十余人围着一个身着布衣、背着药箱的女子，与她缠斗，拖延、阻止她想要去救女孩儿的意图。那青年女子手无寸铁，与十余人缠斗并未落下风，但被阻滞了身形，所以一时没能脱困。
　　少女正一步步退向船尾，已近无处可退。商霭见此情形，一点水面，跃上船板，手上的剑无声无息出鞘，从水匪后方潜息而上，剑光一闪，外围水匪近乎同时身形一僵，一瞬之后，脖间静脉同一处齐齐断裂，倒地而亡。剩余三四人见此情形，知道遇到高手，准备跳水而逃，商凛并未给她们机会，寒光直走，杀招网着敌人而去，几息之间，还刀入鞘。
　　转头看了看刚才被围着的青年女子，只见她也已解决了水匪，只不过，躺在她周围的死人面上紫黑，表情痛苦狰狞，嘴角溢着黑血。商凛怔了一下，知道她是用了毒，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那女子脸色平静，并不惊慌，见商凛望来，眼底还浮起了几丝善意，微抿唇，点了点头。
　　问了少女之后，知道她叫秦澧，家中是绸商，收丝事了，准备沿江北上，回淮扬家中，未料临近家乡，却遭此厄难。青年女子在山顶采药听到打斗声，使轻功而下，但因隔得过远，能见度过低，到的时候，也只比商凛早了一点。商凛和那女子听了这些，与船妇交代在此靠岸略停，入城帮她安葬父母和家中仆人，后来又送她归家，将她交于她外祖，因此延宕了几日。
　　几日事宜往来，自然问及姓名，那女子说，她叫沈三，商凛也告知了姓名。
　　此时一了，商凛意继续南下，沈三说她要去岭南山间，可有几日同行。其间，他们在路上谈及甚广，或花木草植，或塞外风光，或毒散暗器，或剑招功法，相谈甚欢，有时也只是安静并行，气氛怡然，但他们、从未互相探问由来。
　　到了金陵，他入城，分别之时，她曾踌躇，但目光坚定：“阿凛、可有婚配？”
　　商凛闻此言，顿了顿，第一次闪躲她的目光，但后来还是回了她：“不曾。”
　　她问了他家住何处，说岭南归来，会去寻他，他点了点头，他们相视而笑。然后分别。
　　两月后，沈三入了金陵城，但那时，商府已是风雨飘摇、风声鹤唳，她只能先按捺来意，倾尽暗桩和己身全力助他。后来、后来一息惊变，他们离散，她为救当时只有十一岁的商霭性命，一路疾驰出关，临行时，只来得及塞给他一块还没有切割、打磨的求亲玉。还有一句话：“我是沈青庐”。
　　这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

　　天下医术尽归南疆药王谷和中原青庐斋，因此二宗门圣手绝技，世人皆颂：南疆有药王，中原有青庐。
　　青庐斋三百年传承，世代行善举，收养孤儿，每代宗主从其中挑选三人，一生只收三名弟子，取资质最佳者为继承人，每代宗主都叫沈青庐。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中秋快乐、国庆快乐。愿十月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