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喜欢自己》嘟留留

13、幼虫

　　门后是一个小型实验室，感应到人的踏入，一盏盏灯自动亮了起来。

　　老人迫不及待地将白色矿石装进透明玻璃箱内，再放入检测用的机器下。这矿石并非纯粹的白色，细看有奶灰色的云絮状嵌在其中，仿佛遮住了什么。
　　他扶了扶刚戴上的眼镜，一点点放大观察着仪器自动构成的立体图，喃喃道：“正常，正常，正常……”

　　一根手指指向了屏幕的左下角：“这里再放大看看。”

　　老人闻言照做：“噢，还真是这！我爱德莱得的名字要刻在历史上喽。”
　　只见被移到显示屏正中心的部分，有一团云雾状物体。若再仔细端详，可发现云雾中有一椭圆形物体，但边缘十分模糊，极易被忽略。

　　“把这东西旁边的矿石都切掉。”
　　“好的好的，都听你的。”
　　检测仪器中伸出锋利的转齿与固定用的夹子，在爱德莱得的操作下，开始向矿石进发。

　　“大概多久？”
　　“四十分钟，前面简单，后面费力。”

　　D点头，拿出深黑色药丸，递给一旁的杜之。
　　杜之假装镇定地接过，问：“你希望我吃下它吗？”

　　D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个问题。
　　“现在的你不是真正的你。”他说。

　　现在的我是怎样的？
　　眼里只看得到眼前的人，他说什么都会去做，去哪里都想跟着，哪怕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杜之隐隐约约觉得这确是有些不太对。他吞下药丸，想着，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眼前的人要他这样做。

　　沉迷于切割中的爱德莱得听到这边的动静，道：“这药有点副作用，他可能会睡一会儿。”
　　一股睡意来袭，杜之接着落入一个怀抱中。

　　*
　　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他是只小狗，紧紧地跟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他想扯那人的裤脚，想汪汪地撒娇，只希望那人不要丢下他。

　　啊，真是太丢脸了。

　　杜之紧闭双眼，听着小实验室里嗡嗡的机器切割声。这几天的记忆一幕幕在脑海里重演。
　　他一路几近贴身地跟着D，不舍得松开对方的手。两人穿过剧场的地下部分，又穿过赌场嘈杂的人群。

　　啊，真是太丢脸了。

　　同时，因为害羞一抹粉红浮上了他的双颊。

　　等回忆到在白发老人的房间发生的事时，杜之突然一愣。
　　原来D的脸是那样的？

　　他偷偷睁眼往前面交谈着什么的两人望去，那脸上的面具果真不见了，露出一张坚毅稳重的脸。
　　不像星盗，倒是比从军部出来的严湛更像军i人。

　　他从沙发上起身，蹲下身整理鞋子时，瞥到了脚踝上被刻下的C字母。
　　被当成商品售卖的经历也并非做梦，而是事实。

　　一直戴着的结婚戒指也确确实实不见了。

　　杜之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决定到时对海顿隐瞒这些发生在二号贸易星上的事。
　　至于结婚戒指，就当不小心落了吧，和海顿送他的黑珍珠耳饰一起。

　　想到这，一丝苦意在心头漫开。

　　整理好心情，他向另外两人走去。
　　切割工作基本已经完成，此时的台子上只放着一块omega拳头大小的白色物体。

　　这物体外层仍包裹着薄薄的矿石，在实验仪器强有力的灯光下，内里繁复的结构映了出来。
　　左右有两个凸出的圆形，就像两只眼睛……杜之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

　　但若沿着这个思路，越看越像一个被困住的生命体。

　　“割不了了，剩下的只能一点点磨。”爱德莱得谨慎道。
　　“那就磨，不过得换个适合他生存的空间。”

　　D的回话仿佛暗示着杜之的猜测是正确的。

　　爱德莱得小心翼翼地将它移到另一透明箱子内后，继续开始作业。
　　而D则回头对上杜之：“醒了。”

　　果然如他之前猜测的，杜之一脸窘迫的样子：“真是谢谢，好像每次都给你添麻烦了。”
　　“毕竟我们的约定还没完成。”

　　他想起星盗飞船餐桌上的拜托，只能再三感谢。为了打破两人间此刻的沉默，又问道：“洛兰他们呢？”
　　“等下就能见到了。”

　　这时，爱德莱得发出一声惊呼：“它动了！”

　　杜之两人对视一眼，跑向仪器边。
　　在爱德莱得高超的技术下，约有三分之二的表面矿石被剔掉了，露出一只虫子尾巴，此时却是一动不动。

　　“嘿，这家伙刚才绝对动了。”爱德莱得的眼里满是兴奋。

　　“这是？”
　　“虫族。”
　　“虫族？”
　　“就是你想的那个虫族。”

　　杜之震惊得说不出话，他瞬间明白了眼前白色物体的珍贵之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它。

　　被帝国媒体所报道的虫族基本上都是黑色的，并且巨大无比，而眼前这只小小的，因为偏透明的白色，给人脆弱而怜惜的感觉。
　　在整个星网上，从来没有流传过虫族幼态的样子。而此时此刻，它如此近距离地出现在了杜之面前。

　　D，他到底在干什么。杜之心生疑惑。难道这也在星盗的业务范围内？

　　又过了约十分钟，白色“硬壳”全部被蜕下了，露出方才被在意的两只大眼睛。
　　那眼睛全白，理应是闭上的，却给人睁大着的惊悚感。

　　“它活着，它还活着……”爱德莱得看着显示屏上不断跳动着的监视数据，不断重复道。
　　下一秒，那幼虫猛的转身对向D所在的方向。

　　“它竟然还能如此迅速地动作……真是不可思议……天呐，它张开嘴了……”爱德莱得表现得简直像个二流体育赛事讲解员，但是这时没有人嘲笑他。

　　“D，它在干吗？”
　　“它......”D皱眉，“在呼唤同伴。”

　　杜之与爱德莱得不约而同地转头看他。
　　爱德莱得结结巴巴：“你……你的意思是，马上会有虫族攻……攻击这个星球吗。”想到这，他的语速突然加速：“我一定要亲眼看看，这真是历史性的一刻。”

　　“所以我们得把这小家伙给换个地方。”D边说边在通讯器上按着。
　　爱德莱得急急忙忙地搬出装着幼虫的玻璃箱，用黑布盖上后，便站在一旁随时准备出发，仿佛有了这宝贝疙瘩其他都可以弃之不顾。

　　杜之更没什么要带的东西了，从上了那艘星盗飞船开始，他的身边便没了随身物品这样东西。

　　三人走出小型实验室，房间内已有一人等着。正是杜之所熟悉的洛兰。
　　他满怀歉意地看着杜之。杜之笑着冲他招手，洛兰如释重负，也随之露出笑容。

　　“老大，飞船已经在屋顶平台上等着了。”
　　“走。”

　　四人快步往平台去，爱德莱得看起来胖乎乎的，走起来也不慢。
　　平台上果真停着一架私人飞船，飞船往往比悬浮车大出许多倍，因此十分显眼。
　　飞船内，一切都处于就绪的状态。

　　坐在主驾驶座与副驾驶座上的两人转过身：“杜少爷。”
　　杜之看到熟悉的面孔，竟是有热意涌上眼眶。
　　不管经历了什么，最后一切平安就好。

　　赌场平台上停驻着许多其他悬浮车，因此并不适合这种体系的飞船正式启动。
　　马文船长先将飞船攀升至高空，竟也能直接启动引擎。他哈哈大笑：“这飞船可真先进啊。”
　　杜之瞥了瞥洛兰他们，不知马文叔和伊恩知不知道这可是星盗们的财产。

　　洛兰察觉到他的视线，仿佛猜到他的疑问，摇了摇头。

　　他又想到什么，干脆直接走到洛兰身边，轻声问：“你们老大……”他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D与爱德莱得见飞船顺利启动后，早跑到专门设置的实验室去了。但洛兰仍然压低了声音：“你嫌他不好看。”
　　杜之忙摆手：“没有没有。”但是这么一说，反而好像更奇怪了。

　　“虽然戴面具总是能给人神秘感，但是人与人之间还是坦诚相待比较好，杜，你说是不。”洛兰挤眉弄眼。
　　杜之含糊应是，开始后悔自己突如其来的好奇心。

　　“但是呢……”洛兰故意拖长声音。不得不说，杜之还真老老实实地被他钓住了。
　　“但是呢，我们老大可从来不真露面。”说完，他做了个“嘘”的动作，“我可只和你说的。”

　　现在这张脸也……
　　杜之掐了下自己的胳膊肉，他为什么要去想这么些事。
　　窗外夜空中不知何时会冒出来的虫子才是他应该注意的，杜之强迫自己望向飞船的玻璃舷窗外。

　　当他对上窗子映出的自己的倒影时，却想到了自己如雕塑般坐在玻璃箱里的时候。
　　和现在一样的玻璃上的倒影，以及时间突然开始流动，世界突然开始鲜明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黑色眼睛。

　　那粉色药丸的药效难道还在？杜之困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