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传）冰湖后传》云夕时

20、认亲

　　半夜时分，逸霞和迎霜实在忍不住，来瞧父亲的情况，见父亲睡熟了，楚乔守在床边，才略略放下了心。
　　她们坚持要换楚乔去休息，楚乔想留下，可想到两个姑娘关心父亲的迫切心情，只好答应。

　　雪还在下，院子里已经满地皆白，夜间的寒风嗖嗖的刮着。
　　楚乔一点儿也不觉得寒冷，她抬起头，仿佛能在雪花漫天飞舞的天幕中看到父亲母亲携手同行的背影，心里一片火热。

　　院门口，楚乔迎面看到了贺霄，他应该一直在附近巡视，身上已经覆盖了薄薄一层雪花。

　　见到楚乔出来，贺霄忙招呼道：“姑娘，派出去的人大部分已经回来了。”
　　楚乔点头，示意他边走边说。

　　贺霄跟上楚乔，压低声音道：“秀丽山附近的乡亲都说，平之先生为人和善，又有学问，在城里开着个大书院，还常回山下的村子给那里的孩子讲学。老人们传说他当年是秦家招的上门女婿，好像来自南方，当年和家里闹崩了出来闯荡的。”

　　贺霄继续说：“秦家不是村里的老住户，他们家在秀丽城做生意，在秀丽山下置办了个宅子，但不常来住。听说当年秦老爷子还在的时候喜欢打猎，老太太信神女，那时来这里住的更多些。”
　　楚乔：“嗯！贺霄，我和平之先生一家人缘分匪浅，你告诉兄弟们，要好好照顾他们一家人。”
　　贺霄应下。

　　到了自己的小院，楚乔让他快回去休息，这一天很辛苦了，其他事情明天再办。

　　梅香还等着楚乔。之前大家全神戒备，她不会武功，被早早送回了小院。
　　她提心吊胆了一天，见楚乔终于回来，忙端来一直温着的滋补汤给楚乔喝，看着楚乔状态不错，才放下心去睡了。

　　夜静悄悄的，楚乔躺在床上，感到疲乏却依然没有睡意，她手抚着破月剑，心里又想起宇文玥：

　　你还在看着我吗？
　　我找到亲人了！
　　我父亲和母亲也曾经是对立组织的人，
　　他们就像、就像、就像我们一样！
　　……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楚乔再次来到平之先生的病房。
　　逸霞迎霜见她来了，忙告诉她，昌吉大叔来看过了，说父亲恢复得不错，父亲已经吃了药和一些粥，这会儿正在等她。

　　见平之先生已经靠在软垫上坐了起来，见楚乔来了就朝她点了点头。
　　逸霞迎霜懂事地退了出去。

　　楚乔：“平之先生，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平之先生：“楚乔，以后别再称呼我先生了，就叫我‘平叔’好吗？”
　　楚乔柔声答应：“好，平叔！”

　　平叔微笑着看向楚乔，发觉她今天比昨日镇静了很多，也许她对自己没忍心说出的事儿，已经有了预感。

　　他决定长痛不如短痛，尽快把事情讲完：

　　“秀丽山上平静的日子过了近一年，期间也有过几次危机，庭之和洛河都巧妙避过了。他们在秀丽山里建了几个隐蔽所，还在住所周围设置了只有我们才能启动的陷阱，以防敌人追到那里。

　　“庭之知道洛河对寒山盟还有牵挂，并不要求她完全脱离寒山盟，反而常常为她出谋划策。洛河几次秘密回去，清理了几个叛徒，还赢得了乌先生等人的坚决支持，寒山盟慢慢走上了正轨。

　　“但是，洛河和盟中大部分领导者还有个重大分歧，就是她坚持隐居在燕北，而且隐居的地点严格保密，那些人则很想她坐镇都城，这样“风云令”才能经常出现。

　　“洛河顶住压力没有答应回去，只悄悄在秀丽城设了一个单向联络点，只让很少几个人知道。

　　“洛河在庭之帮助下，寒冰诀功力大成，彼岸花成了他二人常常谈起的话题。洛河还和庭之一起设计了一个结合了彼岸花和我们家乡杜鹃花的特别图案，她绣了一对香囊，作为定情信物。

　　“我去他们小屋的时候，见他二人一人佩戴了一个，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真是又羡慕又嫉妒。洛河就说我也不小了，就在秀丽城找个好姑娘安家吧，将来我们两家就做亲家。于是，我知道他们就要有孩子了......”

　　平叔停顿下来，眼睛有些泛红，他看着楚乔，声音有些暗哑，“你出生的那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我一时都不知从何说起。”

　　楚乔也眼圈泛红，她猜到了什么，她依旧保持沉默，心里一阵阵紧张。

　　平叔悄悄吐出一口气，接着他的回忆：

　　“腊月二十九那天，我早早出城来到他们的小院，准备一起过年。庭之和洛河已经在山下找好了接生婆，只等着再过十几天就迎接你的到来。

　　“我略通医理，看洛河情况还好，只是不宜运功，她体质特殊，动了胎气恐怕容易引起大麻烦。

　　“没想到围堵我们的人这时候到了。

　　“当时我们不知道是寒山盟出了叛徒，他们算准了洛河产期将至，无法运功，直接摸上山来。

　　“庭之最先发现了动静，坚决让我带洛河先走，躲进山里的隐蔽所，而他要去会会来人。

　　“我和洛河都不愿意，他就说这些人选择这个时机前来一定做好了准备，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而且，如果我们现在逃走，他们一定会启动更大氛围的追捕，之后就会步步受制于人，他必须在开始就掐断他们的计划。

　　“洛河拉着他说坚决不离开他，他依依不舍地抱住她说要想想孩子，然后瞬间出手点了洛河的穴道。
　　“我震惊不已，庭之对我说，她们娘俩就交给我了。

　　“我没有时间思考，机械地背上洛河立刻跑了出去……”

　　平叔好像再也说不下去，他停下来连咳了几声，眼睛里仿佛还带着当年的焦虑。

　　楚乔忍不住脱口而出：“父亲他……”

　　平叔缓了缓气息，闭了闭眼，才恨恨地道：

　　“那场战斗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我赶回去的时候，那片林子已经成了人间地狱。庭之一个人对付19个高手，他们对他无所不用其极，但他比他们更高一筹。我到的时候，那些人都断了气，只有庭之还坚持着，他应该是在等我……”

　　楚乔泪水已经打湿前襟，她咬着唇，盯着平叔同样充满血丝的眼睛。

　　平叔吐出一口气，哑声接着说：
　　“我在一个陷阱底部发现了庭之，他身边有两个死了的黑衣人。庭之还有一口气在，我哭着把他抱上来，他身上外伤内伤都极重，还中了我没见过的毒，不知道他是如何撑到我回去的。

　　“他勉强还能说话，告诉我这次来的人应该都处理干净了，他们想要寒冰诀，洛河不能再用那个联络点了。他要我带洛河去秦家生产，并把随身的香囊给了我，说是留给你的。

　　“最后——最后，他要我烧掉那个地方，不留任何痕迹，包括他自己……”

　　平叔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颤抖地向楚乔伸出手，楚乔紧紧地拉住，好像拉住他的手就拉住了当年父亲的手一样。

　　平叔哽咽着，有些语无伦次： “楚乔，庭之他没能等到见你，他要是见到你不知要多高兴，你太像他了！”

　　楚乔泪如泉涌，一时间无法言语。

　　良久，平叔收敛了心神，放开楚乔的手，才继续说下去：
　　“当天洛河就早产了，幸亏秦家女儿也将临盆，各种准备都很齐全，你们母女俩得以平安度过了危险期。
　　“洛河从那天起就沉默了，她不思饮食，也不见任何人，自己苦熬了多日，才肯和我说话。她告诉我她要走了，请我替她照顾女儿一段时间。她那时悲伤过度，没有奶水，你是秦家女儿喂养的。可是，她当时身体虚弱，怎么能那个时候离开。

　　“我苦苦劝她养好身体再走，她不肯。她对我说，庭之用生命保护了她和女儿，现在他不在了，她自己要担起全部的责任。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寒山盟出了叛徒，虽然庭之阻止了一次袭击，难保不会很快就有下一次。她必须尽快回去扭转局面，至少引开敌人，这样你才能安全。”

　　楚乔也明白了——她的母亲和父亲一样睿智坚强，悲伤没有打垮她，她经过痛苦的煎熬想清了如何走下去。她要变得更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楚乔深深记得，自己成长的每一步，洛河也都是这样教导她的。

　　平叔看到楚乔陷入沉思，就没有打扰她，两个人默默无语回想着过去，想念着亲人。

　　还是平叔先开了口，他感慨道：
　　“时间过得真快，你三岁时洛河带你离开秀丽山，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你父母的在天之灵定是一直看护着你，在你最艰难的时候，送你回到出生的地方，这里会给你新的养分，助你好好活下去。”

　　楚乔感动，问道：“平叔，这些年您是怎么过来的？”

　　平叔答：“我把庭之埋在了神女庙后面的山上，我想一直守在这里，等到你回来的那一天，带你去看他——我果然等到你了！”

　　平叔继续说：“秦家女儿的孩子是遗腹子，她比你晚出生三天，你们从小一起吃她妈妈的奶长大的，你三岁前都是和她一起玩耍的，你应该不记得了，她就是逸霞。我后来娶了她妈妈，还生了迎霜。”

　　楚乔：“那逸霞和迎霜知道我和妈妈的事情吗？”
　　平叔：“逸霞不记得你了，我也没告诉她们你父母的来历，但我告诉她们我有个过世的大哥葬在山上，每年他的忌日我都带她们去看庭之。洛河几乎年年都悄悄来祭拜庭之，也曾来过家里几次，逸霞迎霜昨天用的剑法就是她这个“月儿阿姨”教的。”

　　楚乔：“平叔，我想认了逸霞和迎霜妹妹，你看好吗？”
　　平叔：“......好！”

　　当晚正是除夕夜，楚乔把住在别院的所以人都聚在一起吃一顿年夜饭。
　　平叔也短暂地参加了一会儿。楚乔当场拜谢平叔，并认了逸霞和迎霜两个妹妹。

　　大家放了不少鞭炮驱邪，热热闹闹守岁在凌晨。

　　大年夜，楚乔为宇文玥点起一柱香，默默向他诉说：
　　宇文玥，我又有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