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隐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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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北的飞鸽传信效率很高，当天夜里，燕洵就派来了一批精锐的燕卫加入阿精的队伍，保卫楚乔和继续搜索刺客行踪。
除了两具尸体，刺客们只留下了预先藏在雪下的绳索和攀崖时踩出的脚印，以及冰湖上的几道雪橇滑过的压痕。他们安排周密，早已逃之夭夭。
两具尸体也没有留下太多的信息。
现在盯着楚乔的人很多，一时难以确定他们到底来自何方。
第二天一早，在燕洵的指令和阿精的催促下，大部队护送楚乔回燕王府。
一路上走走停停，回府中又吃了大夫新配的药，楚乔就遣散所有人睡下了。
整整睡了一天，她才起身，梳洗后换上一套月白的衣裙，懒懒地倚靠在榻上看着窗外。
该是正式见燕洵的时候了。
傍晚的时候，燕洵果然来了。
他脚步沉稳地走进楚乔的房间。见到她虽然依旧憔悴，比上次见到的模样已经好了不知多少，心里多了些许安慰。
楚乔坐起身，燕洵就在榻前平安特意端来的凳子上坐下来。
他看着她，想起莺歌小院的时候，他也常常这样来到她的身边，坐着看她，看她做机关弩-箭、看她钻研地图或忙好多其它的事情。她那时总会抬头对他一笑，然后告诉她自己的打算。
今天，她也看向自己了，只是眼神仿佛透过自己看向了遥远的地方。
“阿楚，你好些了吗？”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楚乔轻轻回答。
燕洵心中一喜，她终于肯和自己说话了。
“你好好休养，我们……”
楚乔打断了燕洵的话，“燕洵，我想离开燕北军了！”
燕洵没接话，楚乔继续说道：“我已不适合留在燕北军中了，你不处罚我如何能服众？”
燕洵沉稳的答道：“大魏此次攻打燕北已经失败，我们的士气高涨。我已经宣布你于此役有功，我们完全可以掌控大局。”
楚乔悲哀地轻叹：“我有功？--- 我有功！”说着眼泪止不住顺着两颊流了下来。
燕洵一时无语，等了片刻温声道：“燕北羸弱，人心不稳。这次一战，我们有了喘息的机会，挫掉了大魏的锐气，今后必将越战越勇。我们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
燕洵看着楚乔顿了一顿，终于还是极认真地说道：“阿楚，燕北需要你…… 我，也需要你！”
楚乔两眼茫然地看着燕洵，虚弱地说道：“需要我？需要我什么呢......如今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燕洵沉默了，他知道她的心结是什么，可是此时他说什么又能化解她的心结呢！
说除掉宇文玥势在必行？
说他的死带给燕北的诸多好处？
还是说她终将明白自己这么做也是为她除去未来战场上相见的魔障？
他说不出口，他相信楚乔对燕北的忠诚，他也相信以楚乔的聪慧，这些她都明白。
楚乔没等燕洵开口，继续喃喃地说：“燕洵，我太累了，我想回秀丽山休息，不再带兵。也许我能为那里的百姓做些事……”
燕洵依旧沉默。楚乔接着说：“让秀丽军也做回百姓好吗？他们留在军中也是大麻烦……而我，再也不想着因为我死人了！”
燕洵望着楚乔惨淡迷离的目光，心里阵阵郁结。
他记忆里从没见过楚乔如此虚弱灰心的画面。
她一直都很坚定，很顽强。他们被困莺歌小院的岁月里，再苦再难，她都一往直前，从不退缩。
也许，她真得需要好好休养，才能找到再走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只要她还留在燕北，留在他看得到、够得到的地方，至少他还有机会等到她放下执念。
燕洵有意避免去想宇文玥，避免陷入怀疑和嫉妒的漩涡。如今人已经死了，再纠结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想对她说：
阿楚，我需要你看着我，看着我去战斗，看着我奉上战果在你的面前。我终要让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他只能把这些话留在心里。
燕洵终于下定决心：
与其不断在军中搞平衡，安抚这边安抚那边，不如先冷处理一段时间。
他无奈说声“也好”，便起身离开，他不能再呆下去，他会抑制不住想要拉住她的手、抱住她瘦弱的肩膀去安慰她。
可是，她不会让他这么做，他的自尊也不允许！
楚乔望着燕洵走向门口，脸上泪痕犹在，神色却已不再哀婉。
燕洵高大的背影似也满带落寞。他随步伐挥动的右手带着手套。她记得他那只手缺了小指，是在大牢中代替她被斩去的。
如今这个果决冷酷的男子曾经也是阳光般炙热，他那时将一颗心呈在她面前，关心她照护她，满心期待地向她描绘过在燕北草原一起任意驰骋的未来。
他们互相扶持走过那么多艰难岁月，她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有多深。
就在去冰湖前，燕洵曾质问过她“是否爱过他”，她当时说她不知道那感情算不算爱。
现在她已经知道了，那不是。
燕洵是她最重要的战友，是她最牵挂的亲人，但始终都不是爱人。
她的爱早已不知在何年何月就悄悄地归于宇文玥。只是她一直不敢细想，不肯承认......
如今她已经不再彷徨，宇文玥的死让她彻底明白了自己埋藏心底的爱。
爱懂了，恨却未必......
楚乔不再纠结，目前她有更紧要的事去解决，她要为秀丽军谋一个未来。
今天，为此她演的戏燕洵怕也懂的，只是不愿挑明罢了！
他对她终究还有一份浓浓的不舍，只是这不舍不知哪一天将彻底被他的仇恨、他的抱负、他的野心吞噬。那时，怕就是她彻底离开燕北的时候了。
不管如何，他们注定将渐行渐远。
............
燕洵很快就下达指令：
楚乔因为伤重将回秀丽山休养，秀丽军除留一百名将士作为她的卫士外，全部卸甲归田，到秀丽山一带集中农耕放牧。
一只特别卫队将随楚乔回秀丽山，负责那里一切的保卫事物。这支部队的统领来自燕洵的贴身卫队，他将直接向燕洵汇报。
出发的那天，燕洵没有来，阿精代他为楚乔送行。
楚乔还不能长途骑马，她着轻装，如一个普通的瘦弱女儿登上了专为她准备的马车。
阿精和她说了几句多加珍重的话，就看着她在一百名装备简单的秀丽军将士和特别卫队大队人马的护送下，缓缓离去。
阿精心里满是惆怅，如今的姑娘如一泓深潭，静静地却深不见底，冷气袭人。
回忆起当年在长安时楚乔满身英气、精神抖擞的模样，顿时觉得世事难料，造化弄人。
贺箫没有和楚乔一起走，而是率领秀丽军的大部队从冰湖出发。秀丽军的武器早已经被没收，军服也是最后一次穿戴了。将士们大多只能步行，神色间难掩失落。燕洵并没有派很多人“押送”，只有一个负责到秀丽山和当地交接的小队随行。
一天后，队伍来到一座荒山旁。大路在此分叉，通往燕北不同的方向。此地属交通要道，路上不时有燕北住户或商旅的车马经过。如今虽然战事不断，但往来运送冬季储备粮食和年货的人还是不少。
贺箫命令部队在路旁休息。天气寒冷，秀丽军装备匮乏，就地生火取暖。随行小队则立刻搭起帐篷，烧水烤肉，打尖休整。
贺霄安排心腹四处布好瞭望哨后，自己佯装巡视，牵着一匹马来到队伍最后几辆运送伤员的马车旁。
月七穿着便装，掀开帘子从一辆带篷马车上下来，向贺箫拱了拱手说道：“贺统领，大恩不言谢，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
贺箫也拱手还礼，并递给他一个装着银钱的小包袱，真诚道：“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两人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都感到对方是自己欣赏的性情中人，不免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月七知道贺箫为保护他所担负的风险，自己必须尽快离开。他不再多言，从贺箫手里接过包袱，再次拱手，然后拉过缰绳跨上马背，若无其事地和零散路过的人一般，跟着一个路过商户运送货物的马队，向着秀丽山相反的方向而去。
贺箫看着月七远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楚姑娘和宇文玥这一段纠葛已经黯然收场，所幸月七没有死，算给她留了一丝丝安慰。
宇文玥的月卫个个骁勇，在冰湖拼到最后一口气也紧咬着程鸢的队伍不放，想为宇文玥杀出一条生路。他们倒下时几乎个个受伤无数，面目全非。
他能够救下月七也实属侥幸。这个年轻斗士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受了那么重的伤竟能奇迹般活了下来。如今伤还未痊愈，又要奔波回去，仿佛毫不畏惧可以预见的暗淡未来。
秀丽军如今面临的未来何曾不是一片暗淡，可是楚姑娘还在，只要她在就还有希望！
…………
月七出入燕北多次，对当地的地形很是熟悉。他随着商队不引人注目地慢慢行出一段路，在下一个镇子里略做停留，观察到没有人跟踪后，策马向附近一处谍纸天眼的秘密联络点奔去。
这个秘密联络点由宇文玥一手建立，是一个城镇之间守着大路边的客栈。客栈门面简朴，房间不多，开在前院的饭馆却挺大，而且生意兴隆。
客栈老板人称云三叔，定居燕北很多年了，他一家人和附近的农户、猎户以及附近城镇的住户都很熟。
他的客栈不在热闹的城里，但地处要道，干净安全，价格合理，饭馆里厨子还有一手烹调野味的绝活，过往商户和远近乡亲都喜欢这里，就算不住店，路过歇个脚、吃个饭也很享受，所以人流一直不小。
当然，这里出现些陌生人也一点儿都不奇怪。
月七牵着马直接进了客栈后院，那里通常住着带着货物的商客，比较安静又安全。
客栈小二忙迎上去要接他的马，但当他看清他风帽下的脸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张大嘴巴发不出声音。
月七向他点点头，没容他说话就道： “要一间上房，暖和一些的。”
小二猛的回过神儿，语无伦次地答应：“好、好……那个……真是太好了！”
然后他急转身，强忍激动小跑着进入旁边的房子里，压着嗓子叫道，“爹，贵客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隐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