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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祭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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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夜晚,岑渡都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能感觉到大家都彻夜难眠,所以闭上眼努力想要休息一会儿,却反而更加清醒。
她和程月认识了十年了,她一直坚定地认为他们还会继续走到下一个十年,直到一辈子,即使是那场灾难降临之后也没有动摇过这个想法。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还在上课,班主任突然到教室里把她叫了出去,告诉岑渡,她的父母在一场洪灾中失踪了。自那以后,岑渡就很清楚,自己和普通小孩不一样了。她是个孤儿,不仅是个孤儿,还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人。尽管孤儿院的院长对她很好,她也有机会像别的小孩一样在学校学习、调皮捣蛋、不服管教。甚至也没有人因为这个事情出面讽刺她、伤害她,但岑渡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她和别人不一样。
她是一个注定要孤独的人。
怎么会一样呢?即使她表现得再怎么出色,出色到让所有人都忽视了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区别,可在不经意之间体现出来的差距是没办法抹平的。刚一开始,岑渡其实没什么感觉,她最大的感觉不过是要换去一所新的学校、放学后不能再回到那个破旧的小居民楼。慢慢地,她就知道不一样了。开家长会的时候,别人家的家长哪怕迟到或者来不了,也总会有一把椅子空在那里,可是岑渡的椅子,总是被借来借去——她没有父母,就算是借一把椅子出去给别人又怎么样呢?
可就是这些很小很小的事情,一次又一次提醒着岑渡她是个不一样的小孩。
好在这漫长的十多年来,都有程月和花儿的陪伴。只要是自己需要的地方,他们都会在。
岑渡越回忆,越是觉得自己混蛋。明明自己才是索求的那一方,凭什么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呢?十多年来他们总是去吃鱼,可她居然不知道是因为程月喜欢吃鱼。
轮到岑渡值班时天色已经隐隐约约快亮了,她起身时感觉到花儿翻了个身,或许花儿也一直没睡,但岑渡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选择叫醒他。
花儿说得没错,是她付出的不够多,既然如此,就让她努力再多付出一些,来弥补过去好了。
她就着帐篷外的冷风揉了揉一晚上被冻得僵硬的脸,又朝快要燃尽的篝火里加了一堆枯枝和零星的火苗,就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宿营的这块地方平坦开阔,周边几乎全是下坡路,岑渡估摸着附近就有溪流。
清晨寒冷,岑渡不过跑了一段路,就觉得自己的手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树林里传出什么东西踩在枯叶上的声音,岑渡猜测是什么小型的动物——尽管她对于到底还有没有小型的动物这一问题存疑。露水挂在树叶上,伴随着她的跑动落下,颤抖着钻入地下,流露出一股破碎的美感。
走了许久岑渡才找到了溪流,不对,或许不应该说是溪流,它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没有什么蜿蜒,笔直开阔的就从远方流过来。
岑渡没有想到这河水会这么凉,特别是光着脚下水后,从脚底心钻上来的那股彻骨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怀疑,这样冷的水里有没有鱼能生存。
好在这河没有辜负她,岑渡看到几只鱼溯流而上,摆动身体的样子健壮有力,想来味道应该肥美。
可惜的是岑渡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她在水中显得笨重极了,奔跑时带动的水花一下就惊扰了鱼群,鱼很快就四散逃开了。
岑渡有些沮丧,她猜程月或许是用藤蔓做成了网来捕鱼,也有可能是用一根藤蔓伪装成落叶引鱼上钩,然后将鱼钓上来,可她要用什么办法呢?
在大学实践的时候岑渡下过乡做课题,为了降低调查对象的警惕心,她几乎就要时刻陪在他们身边和他们聊天。
他们那时候是用什么办法捕鱼的呢?
都是渔网,还有鱼笼。
如果是程月的话一定可以轻松做出来的吧,但换到自己身上就变成了要被一下子就否决的议题。岑渡想一想自己聊胜于无的能力,不由苦笑出声。
不过自己好歹也是误打误撞就拥有了两项能力呢,怎么说也算是半个幸运儿吧?不能自暴自弃啊。
岑渡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四处打量着可以利用上的工具。
好在虽然没有程月,但丛林里藤蔓和树枝是不缺的。
要现编一个渔网或者鱼笼对岑渡来说都无异于痴人说梦,但找到几根合适的树枝做一根鱼叉应该是不难的。
岑渡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总之,直到天彻底大亮,她也才不过捕了两条鱼。
肯定不够吃。
她有点为难,又怕大家起了后会担心她去了哪里,只好提溜着两条鱼往回走。大不了自己不吃,也不让花儿吃就好了。
岑渡打满了算盘,回到驻营的地方,才发现空无一人。
所有东西都没有收拾,甚至连早起收拾时匆匆留下的鞋印也没有。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动,只是人凭空消失了一样。
唯独篝火灭了,叫岑渡觉得奇怪。
她早起时才往里面加了一把柴火,按理说烧到早上也还会有火的,现在却灭了。不止如此,篝火边还留下了一堆黑色的烟灰,看上去像是被拿水浇过了一样。
岑渡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在篝火堆里翻找起来。
那堆像是燃尽了的木头翻开后才显出一截还未烧过的部分,就像是被烧了没多久马上被人仓促熄灭了一样。
花儿或许会和她闹别扭,可程月和白浔一定不会让他在这种时候抛下她先走的。
野兽做不到,能把他们三个人一起掳走,还不忘了熄灭篝火的,只会是人。
能把他们三人掳走还不留下战斗的痕迹,想来人和手段都不会少,这样的情况,是绝对急躁不得的。
岑渡左右踱步,看不出情绪的变化。
篝火还没燃尽,距离他们被掳走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可惜平时没想过会有这种状况,也没细致观察过篝火燃烧的状态。
走时还不忘熄灭火堆,最起码领头的那个人很谨慎细致。
可岑渡又觉得这样有些说不通,如果真的警惕的话,发现这是一个四个人的队伍是很简单的事情,怎么会漏掉自己呢?还是说,对方是拿定了自己会主动送上门?
越是这样想,岑渡越是不敢轻举妄动,可转念想到时间越久就越难追上那伙人,内心不免还是有些焦虑。
先追上去再说,哪怕一时不能救下人,也起码不能跟丢了。
岑渡跺跺脚,也不顾帐篷和其他物物什,只拿上自己那柄梨花枪就上路了。
花儿比岑渡想象的还要聪明,沿途在地上留下了长长一条突出的土坑,不细心去看只以为是道路不平,但细心观察就会发现这个路不平得实在太有规律了,反而显得不自然。
唯一让岑渡奇怪的是这条路虽然蜿蜒,却最终指向了北方。
种种不对劲都在劝说岑渡停下来再想一想,可她一时之间实在顾不了许多,只能尽可能放轻自己的脚步,以免正好撞上那群人,或被杀个回马枪。
岑渡追了一个上午,始终没看到那伙人的踪影,但地上显然是花儿留下的印记还指着前方。
即使他们比自己早一个多小时出发,一群人的脚力居然仍能够不被她追上,这样的机动力不得不让岑渡更加谨慎几分。
岑渡害怕这样慢吞吞地跟着只怕会进一步加大之间的距离,跺跺脚,又加快了速度。
虽说她无意中获得了比较少受精力限制的增强力量的能力,但这并不意味岑渡可以一直奔跑而不累,比起敏捷属性来说,力量属性在赶路上还是差了一大截。这类纯靠□□的力量,在理论上来说的确更少受到消耗,但是对于□□的压力也丝毫不少。
在岑渡跑到快要跑不动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一点那群人留下的痕迹。
他们在地上留下了刚刚吃过饭的踪迹,似乎是一点也不怕被岑渡发现一样,甚至没有做任何掩饰。
不包括程月他们三个人在内,这群人起码有九个人之多。
硬碰硬显然是极不理智的,且不说到时候程月三人有没有能力来帮忙一起作战,光是看他们之前没留下打斗痕迹就把程月三人掳走就知道了,这伙人的实力不能简单用数字来计算。
就在岑渡思考的时候,轻笑声在不远处响起。岑渡猛地抬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群人竟然又返回来了。
岑渡内心一惊,面色却不显,右手向后探去,摸到背上的梨花枪才稍微放下一分心来。本以为还可以靠偷袭来减少一点劣势,没想到连这一点机会也被抹平了。
岑渡一边在内心懊悔自己竟没有发现那群人去而复返,一边打量着他们。除却程月他们,一共有九个人,五女四男,尽管他们没有摆出要战斗的模样,但身上强势的气质还是散发了出来。在最中间站着的是一个看起来年龄并不大的女生,她双手放在胸前,微笑着看着岑渡。刚才那声轻笑大概就是她发出的,岑渡暗自想着,她看起来最普通,但又隐隐约约给岑渡一种绝不是这样的感受。
“你就是程月说的朋友吧。”就在岑渡还在想着的时候,那人打破了她的思考,“你可以叫我阿满,我们早上路过时看见了你们,对你们很感兴趣,就把程月他们请了过来。”
“请?”岑渡暗自肺腑,话倒是说得好听,手段用得也一点不少。
那人一眼看出了岑渡的戒备,连忙补充道:“我们实在是行程比较忙,没办法停下来等你们,所以先把他们带上,又在地上给你留了标记。”
岑渡对她的说法还将信将疑,却看到她身边那三个人一副安然的模样,实在有些恨铁不成钢。即使是有什么别的打算,此时也只好低人一头了。
直到这时,岑渡才来得及再仔细观察这几人的外貌穿着。这几个人都长得端正,如果忽略他们身上的气势,流露出来的态度甚至让人觉得和善。在其中自称阿满的女人显然有着极高的地位,虽然她笑得内敛含蓄,但其他人对她的尊敬是不会作假的。
“我们也比较赶时间,要走的路也和你们相反,恐怕是没有机会同行这一段路了。”岑渡不动声色地向他们的方向走了几步,眼神扫过程月三人,示意他们趁机走到自己身边。可惜程月三人不仅一副没看懂她眼神的样子,还傻乎乎地招呼她过去。
“岑岑,你过来吧,阿满是祭司,她能预知到很多东西,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们赶不到南边去。”
阿满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岑渡一时进退两难、抉择不下,只好迈步朝他们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