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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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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枪响的前一刻,夏步切正要挤出人群想去寻陆星杳带她离开。
怦然枪响,众人闻枪皆成鸟兽散之时,夏步切心骤停了一拍,一种无边的凉意从他的脚底升起,来势之汹竟让他动弹不得,只能定站在原地等视线清明。
“嗒”,她眼角的一滴清泪判了他的死刑。
幸好只是空鸣。
苏启渊朝着下属一个示意,瞬时从暗处便涌上来一堆黑衣警卫。
不到三分钟,整个会场便再无外人。
总编在人流裹挟朝外移动的时候,不禁在心底懊恼,差一点就能一睹苏航的庐山真面目,不论跟苏氏邀约多少次采访,得到的答案永远是一个“不好意思,苏总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
跟他有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尤其是一些企业千金,因为传闻苏航仍旧未婚,所以极力扭头哪怕捕捉到一个侧影。
可惜身后警卫戒备森严,众人连根头发丝都没看到。
苏启渊拍拍手,“程总大驾光临,我苏某有失远迎。但是程总再生气,也不该拿这美人置气。”
程伽祁眼神里有藏不住的恨意,“苏启渊,原来你也成了苏氏的狗,也对,都是姓苏,一丘之貉。我程氏科技走到今日,都是你们害的,尤其是你,夏步切!”
苏启渊双眸一沉,加紧手上的力道握住了苏彻的肩头,低声在他耳边说,“我看在二少的面子上,晚点再跟他算这个账。你那‘恶毒’后哥吩咐过不能插手,还请二少多多保重。”
夏步切的声音里有止不住的颤意,“杳杳,不要怕,有我在,没人能动你分毫。”
“既然如此,苏启渊,我们在这浪费什么时间?”苏航一个皱眉就要转身。
“谁都不许走!再走一步我就杀了她!”犹如困兽的程伽祁早已无路回头,除了拼死一搏,别无他法。
苏航从右胸口袋扯出丝巾,一根根手指慢慢擦着。
“你手里的姑娘是那位夏先生的心上人,是生是死跟我苏航有什么关系。”说完轻抬长腿又朝前迈了一步。
看着陆星杳脖上又多出的一道血痕。
夏步切惊呼,“不要。”
“夏先生说什么?”
夏步切握紧双拳,薄唇上有血珠沁出,他闭上眼,语气如秋风落叶般干枯,
“哥,我苏彻求你,不要走。”
程伽祁只当这是兄弟二人愚弄他的新把戏,把手里的枪朝苏彻踢过去。
“拿起来,杀了你哥,要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苏航站定不动不说,反而帮苏彻把枪抵上自己的胸口。
陆星杳下意识地喊出口,“步切,别。”
听她终于肯出声说话,苏彻暗如死灰的双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杳杳,等这一切结束,我一定把事情原委完完整整地解释给你听,只求你肯给我一个说的机会。”
见他食指扣上扳机,陆星杳咬住下唇,轻摇了摇头。
哀莫大于心死,人间最残酷的事,莫过于此。
众曰皆羡成仙成佛之人的肆意潇洒,殊不知斩断七情六欲之苦远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至于爱恨,陆星杳已经不想分辨了,既然剪不断,扯不尽,那就用死换他余生不必背负枷锁而活。
“砰”的一声枪响。
苏彻的瞳孔瞬间睁大,朝前一扑接住倒下的身影,拿手捂住伤口处的血流成河。
暗哑声音里有止不住的哀求颤抖,“不要……”
陆星杳费力抬手,抹去了他下颌上的泪珠。
“步切,小彻,是我太傻,没读懂你出的哑谜。罢了…罢了,时至今日,也不用…也不用再计较谁对谁错。步切,以后如果你再遇到喜欢的姑娘,千万别像骗我这样骗她,她会很伤心。”
苏启渊和苏航都没有料到陆星杳竟一个转身用胸口撞上了刀尖。
站在郭书尧身后的谷齐连忙跑上前,欲将苏彻推开,但苏彻纹丝不动,紧紧攥着陆星杳不肯松手。
谷齐大吼,“苏彻,快把她放平。刀口的位置很贴近心脏,需要立马进行手术。”
见苏彻底仿佛失聪般毫无反应,便把头转向苏航,“苏航,你赶紧把他拖走。我不管你们二人玩什么把戏,我决不允许有病人倒在我谷齐手里,毁我名誉。”
郭书尧上前,大力掰开夏苏彻抱着陆星杳的手,“二少,楼顶的直升飞机已经备好,你要相信谷齐,相信苏家。”
听到苏家二字,仿佛穴门被点,苏彻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鲜血顺着指尖嘀嗒声不断。
他捡起浸在血水中的枪,把额头中心仍血涌不止的程伽祁踢到一边,一步一步,跌跌撞撞朝着苏航走去。
郭书尧连忙上前挡在苏航面前,“二少,你冷静点!”
苏航推开他。
苏启渊也识趣地挥挥手,除了谷齐,示意所有人都退下,留他们兄弟二人独处。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苏航看着从未在他眼里看过的杀戮眼神,翘起嘴角,“不是。”
“如若不是你的首肯,又有谁能带枪威胁你苏航半分!”
“我是知道程伽祁会来,也如你所说,也有信心他伤不到我。你刚才叫我一声哥,我二楼的人立即将他一枪毙命护你周全,所以苏彻,你到底在恼什么呢?恼她用死帮你解围?还是恼你身为夏步切,连护住自己女人的能力都没有?”
苏彻低吼一声,“砰砰砰”数枪,让早已断气的程伽祁又震了几震。
旁边的谷齐也做好了简单处理,郭书尧连忙派人将陆星杳转移到楼顶停机坪,直奔谷齐所在的私人医院。
跪坐在地上的苏彻仿佛抽身力气都被抽走一般,连转头看陆星杳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察觉到他左手的举动,苏航大惊,朝着他的脖颈狠狠一敲。
枪里的最后一枚子弹就这样擦着苏彻的右边肩膀而过,留下耳边呼啸声一片。
好长的一个梦,长到让苏彻如同走完了前世今生。
近一年来的点点滴滴,她的一笑一颦,嬉笑怒骂,每一帧他都不肯错过。
在海边跟自己表述情谊时的坦率;说出我愿意时的坚定;为保护他而让他辞职时的无畏……
纵使他有千般不舍,但时光易过,从不等人。
最后一帧竟又定格到了他们初见的那场婚礼。
礼成后众人皆散,唯有她蹲在半明半暗的琉璃光影里,捡那些鲜艳如血的玫瑰。
铺在她身边的明明是些娇艳的玫瑰花瓣,怎在一瞬之间竟变成了汪洋血水,淹至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来。
苏彻喘着粗气从床上惊醒。
一双温良如玉的柔荑抚上他的额头。
“苏敏,快去叫谷医生,告诉小彻醒了。”
紧紧抓住苏淼的手,“长姐,杳杳她……”
苏淼递给他一杯水,让他喝下,“你先别急,杳杳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你高烧不退,在床上昏躺了五日。你先好好休息,等好利索了再去看她。”
苏彻不肯,执意要扯下输液管去找陆星杳。
一个踉跄,被谷齐扶住。
苏彻右手被裹得严严实实,使不上力气,加上身子本来也有点虚,根本敌不过谷齐的力道,只能被他硬生生按在床上。
谷齐跟苏家姐妹也算从小一起长大,比苏淼小三岁,严格来说,苏航苏彻还得喊他一声表哥。
不过这几天谷齐被苏航折腾的差点没喊他一声哥了。
左边一个陆星杳,右边一个苏彻,哪个都不能有事。那枚子弹虽然没有伤及苏彻要害,也是穿骨而过不容忽视。至于陆星杳,如果那刀哪怕再偏万分之一毫米,谷齐他这妙手回春的金字招牌恐怕也难保。
这几天两头跑,搞得他黑眼圈都重了许多,所以见苏彻身为病人还不安分,自是气恼。
“你是不信你姐还是不信我的医术?陆小姐现在好生躺在监护室里,要是因为你再去把这头疼感冒地传染给她让她出了什么意外,我可不负责。把这药给我吃了。”
苏彻被谷齐一席话吓住,只得乖乖听从。
苏淼很少见谷齐当着她的面动怒,也很少见苏彻这般委屈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小彻,阿姐用生命起誓没有骗你,陆小姐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你快点好起来才能更好地照顾她。小齐,你也别骂他了,陪我下楼给小彻买份午餐吧。”
等电梯的间隙,苏淼轻声问,“小齐,陆小姐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谷齐不满,纠正她,“淼淼,叫我谷齐。”
“好,谷齐,小彻不在,你跟我说实话,陆小姐的情况是不是不容乐观?”
谷齐知道瞒不过她的眼睛,“生命无忧,但她求生的意志实在太低,什么时候能醒倒真说不好。不过陆姑娘身体底子还算不错,你也不要太过担心。”
苏敏给苏彻剥了个橘子,把上面白色的白色脉络都择干净,递给他。
苏彻接过,掰下一瓣,塞进嘴里。再掰一瓣,放在桌上。就这样一吃一放,解决完了整个橘子。
苏敏不解,捏了一瓣,很甜。
“二少是觉得橘子不好吃吗?”
苏彻苦笑着摇摇头,“每次杳杳剥橘子,也像你这样剥的干净。只是她怕酸,从来不肯吃第一瓣,我们俩就经常这样一人一瓣抢完整个橘子。有时我戏弄她,再酸也装作甜,看着她五官拧到一起的窘样,也不觉得橘子酸了。苏敏,为何今日这橘子我倒是尝不出半分滋味了呢?”
苏敏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神色。
“可能是这药太苦,让二少嘴里没滋味。”
“苏敏,你带我去看看她好不好?就一眼,我就确认一下她好不好。”
苏敏转头,“二少的盐水还没打完,谷医生也让你好好休息。等二少病好了,我想谷医生肯定不会拦着。”
“苏敏,你就看在我们认识这多年的份上帮我一次。”
听着苏彻语气里的哀求,于情理于私心苏敏知道自己都应该拒绝,但面对他,那个不字就是说不出口。
苏彻看着病床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再看着她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苏彻一双手在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安放。
他摘下口罩,背过身,大口大口朝自己的掌心哈气,大气揉搓,碰碰自己的脸颊感觉终于有了热气才敢转身轻轻握住她的手。
触到她的指甲,苏彻一愣,转身让苏敏给他找个指甲刀。
迎着光,他蹲下身,把受伤的右手放到跟陆星杳的手同等高度,让他能尽可能不牵扯肩膀上的伤又能把她多余的指甲剪掉,只留了短短的一个护边。
“我就知道他们照顾不好你,连你不喜欢长指甲都不知道。”
苏彻捧着陆星杳的手,如若至宝,一点点的剪,一丝丝的磨,空气安静的让苏敏觉得窒息。
苏敏转过身,用背影隔绝无情。
苏淼和谷齐回房见两人都不在,便知道终究还是拦不住苏彻。
等两个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带着口罩的苏彻蹲在床边慢慢给陆星杳剪着指甲。
苏淼拉住谷齐,“算了,给他们点时间吧,里面有苏敏,不会有问题的。”
剪完最后一个小指,苏彻恋恋不舍地又摩挲了陆星杳的手好一会,几次想开口却又什么都没说。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他才终于慢慢扶着床边起身。
轻摸了一下她的脸庞,干涩开口,
“杳杳,我什么也不会说。因为我要等你醒来亲口问我。”
走出病房,苏彻用左手整了整衣领,眼里哪还有半分柔情。
“谷齐,我要出院,回苏家。”
苏航站在院子里那棵枫树下,不住地抚摸着它的粗糙纹理,一如苏母当年。
“他执意出院?”
郭书尧点点头,“也差不多要回来了,但是谷齐说他右肩以后不仅不能承重不说,如果不好好养护还会影响他以后的行动。”
“既然他要做苏彻,这点伤还只是开始。不过他反应的速度倒的确比我想象中的快得多。”
说话间,一辆黑色的林肯驶入大门。
苏淼留在医院陪陆星杳,苏敏陪苏航回了主宅。
郭书尧和苏敏都回避了,院落里只剩了兄弟二人。
上次的积雪化了大半,黑白斑驳的土地还很是湿润。
苏航在枫树下找了快还算干爽的土地,一屁股坐下,靠在树干上,点了只烟。
苏彻也在他身边坐下,苏航没有理睬。苏彻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样一起在树下坐了许久。
一只烟眼看就要燃尽,苏彻朝他伸出两指,苏航侧头看了他一眼,又深吸了一口后把烟递给了他。
苏彻吸完这最后一口,轻吐出几个烟圈,把烟在脚底踩灭后站了起来。向苏航伸出左手,苏航握上,被大力一拉,也站了起来。
两个人拍拍身上的尘土,依旧无言,只是并肩朝向大门,信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