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猫笛子

13、贴身服侍

　　晨间，汐颜院后头的竹林。
　　此刻阳光正好，林中光线充足，却又不会令人觉得太晒。偶尔还有习习凉风吹过，夹杂着竹子的清香，好闻极了。
　　虽然起晚了，但晨练还是不能落下的。这是江颜十几年间养成的习惯。
　　金夕蹲在一旁，双手支着下巴呆呆地望着眼前少年舞剑的样子。此时的少年身着一袭白衣，正熟练地挥舞着手中长剑，身姿轻盈但气势如虹，每个动作都干净利落。衣袂纷飞，乌丝飘逸，气质洒脱，竹叶随着长剑带起的风纷纷扬扬地飘落... ...眼前风景美如画。
　　此刻金夕只恨自己没有一双能够将眼前画面生动描绘下来的“神来之手”。
　　江然竟舍得将他如此绝色的儿子交给我这个陌生女子祸害... ...啧啧啧，真是暴殄天物啊。金夕惋惜地摇了摇头。
　　江颜练习得差不多了，停下手中动作，微微喘着气。自打自己武艺赶超清姨之后，便无人再盯着自己习武。此番被他人一瞧，他有些不自在。
　　金夕体贴地递上了水壶，待他喝水时拿起手帕温柔地擦拭起他额角的汗水。小时候娘亲顶着烈日种蔬菜时她都是这么帮她擦汗的。
　　江颜愣住了。从小清依带他晨练时都非常严格，动作没练熟就不能休息，渴了就抓紧练习，完事后才能回去喝水。先前每月下山必见的剑术师傅更是苛刻，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看。他很懂事，明白他们这么做都是为了将他培养成才，所以毫无怨言地接受着这种披着冷酷外皮的关怀。而眼前这般温柔的关怀，他是第一次体验，并且是从年纪相仿的异性身上体验到的。
　　于是，在郁郁葱葱的竹林中，有一位白衣少年红了脸。
　　看到少年脸上泛起的红晕，金夕忍俊不禁。
　　见对方在笑自己，少年愣了一下，随后脸更红了，沉声说道：“不必，我自己来。”他拿过帕子转过身背对金夕。
　　这是他今天第几次脸红了？这模样怎么比我还可爱？这副好看的皮囊，令金夕既喜欢又嫉妒。
　　江颜庆幸，还好午后是习文时间，金夕只需要在他旁边帮他研墨，两人不会面对面，便不至于一天都在尴尬中度过。

　　正午，汐颜殿。
　　升到头顶的太阳过于热情地炙烤着地面，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不规则地映射出刺眼的阳光，从不远处传来知了发出的“热啊，热啊”的抱怨声。好在这里的房屋都是请高人精心设计而建成的，屋檐底下自然通风，较为凉快，避免了一场残酷的高温折磨。
　　送饭的婆子前两天都未看到少庄主，只瞧到侍女默默地待在院落中发呆，待取走残羹时少庄主的那一份饭也是分毫未动的，本还心生疑惑，毕竟少庄主无事几乎不在殿外用膳。如今见少庄主和侍女一同出现，两个人儿又都生得精致养眼，顿觉心情大好，疑虑也消散不少。
　　金夕把江颜的饭放到屋里，随后端着自己的那份走到门口坐下，正要开始吃，被江颜叫住了。
　　“你进来坐着，一起吃吧。”
　　听闻别人家的丫鬟都是不得上桌同主子吃饭的，可他倒是不端主人架子，比起其他丫鬟，自己的运气算是不错了吧。金夕不傻，得到了准许便立马端着食盒带着灿烂的笑屁颠颠地进屋去了。
　　初入庄时清依很体贴地特地问了金夕饮食上的喜好，这几天金夕盘中全是自己爱吃的菜，且不重样。今天的是红烧茄子、五花肉和娃娃菜。
　　金夕偷瞄了眼江颜那边，炒竹笋、小葱拌豆腐、白切鸡。好寡淡，不过很符合他的风格。素闻习武之人因体力消耗巨大而多偏好荤腥，但他好像例外。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过一会儿她的视线又忍不住往那边挪去。哎？两道素菜他都吃了一大半，鸡肉愣是没动两块，这孩子挑食？
　　对面的视线过于明显，令江颜感到汗颜。他用筷子指了指盘中的鸡肉：“你想吃？”
　　金夕满脸尴尬，连忙摇头：不不不！
　　江颜继续吃。他碗里的饭足有她的两倍多，但看这势头，他还真能吃光。金夕目瞪口呆。
　　金夕轻叩桌子，示意他看她“说话”，道：“你不爱吃肉？”
　　“不啊，”江颜低头吃了一口鸡肉，微微笑道：“最好吃的要留到最后吃，一口气吃光岂不了无乐趣？”
　　他笑起来眉眼弯弯，更好看了。
　　有道理哦。金夕点点头表示赞同。
　　随后江颜夹了两块白切鸡到她盘中。还说你不想吃，不想吃还又看又问。他低头暗笑。
　　金夕察觉自己好像被误解了，有点窘迫。

　　午后，书房中。
　　阳光没那么刺眼了，但灼热的气息一时消散不去，窗外吹进来的风竟也带着些热气。好上屋檐的小野猫也早已不在高处，悄悄到屋檐底下寻了处凉快地儿趴着，柔软的肚皮紧贴着地板，整只猫“化”成了“一滩”。
　　金夕研完墨后，便拿起书房的一把折扇对着江颜扇起了风。当然，她也不傻，扇动折扇的时候也往自己身上带了些风。
　　江颜侧过头瞥了她一眼，又迅速转回去继续自己的习作。
　　百无聊赖的金夕在扇风扇累了稍作休息的空档，端详着折扇上的字画。这是一幅简洁但精致的日落山水画，旁边题着两行字：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落款... ...落款竟是江颜？
　　金夕瞄了瞄正奋笔疾书的江颜的后脑勺。这小子还有这般才华呢？不去“出道”真是太可惜了。近几年城里就十分追捧“才子”，城中但凡会写几个字的男子，都蹦出去拿着自己的“字画”抛头露面了。他这要放到市面上去，那简直是极品中的“爆款”。金夕不禁在心中啧啧赞叹。
　　金夕现在正欣赏着江颜白皙修长的手写出的娟秀字眼。突然，她“啊”了一声。
　　江颜握笔的手停顿下来，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
　　金夕本想指出他有个字写错了，但转念一想，不能泄露自己识字的事，于是决定先装傻，装出不大识字的样子。
　　我认识这个字。金夕装作有些激动的样子，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指指纸上的“大”字。
　　江颜见她这幅“天真”模样，摇摇头，唇角微微上扬，忍俊不禁。
　　金夕见状摸摸头，扯出一个略带傻气又有点可爱的笑。装可爱是她的强项。
　　金夕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她知道她这一套路数是屡试不爽的，尤其是对男人。她自小家境贫寒，从来都没得过零花钱，偶尔能吃到些糖葫芦之类的小零嘴都是因为邻居瞧她生得惹人怜爱，心一软主动施与她的。再大些的时候她家破人亡被养母收留，受生活所迫更是学会了通过示弱、卖弄可爱来取悦乡邻，使母女俩得到了善良乡亲们的不少照顾。既然自己不够强大，那便想办法获得强者的同情和庇护。这便是弱女子金夕的生存之道。
　　江颜虽是在女人堆中长大的，但到底被江然和清依保护得太好了，山庄内其他女子几乎不能近他身，故他几乎未曾接触和了解过年龄相仿的女性，除了李长老之女。
　　涉世未深的江颜还傻傻地被蒙在鼓里，觉得她是个单纯可爱、年幼无知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