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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癔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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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剑挥舞而下,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当啷——’铁剑再一次碰撞在一起,裹挟着雷火元素的凌厉剑气与水元素的剑意撞在一起,从分庭抗礼到雷火冲破了激荡的水面。
江陵手中的铁剑上出现了裂纹,细碎的裂纹很快蔓延了整柄长剑,在陆迟那恶意满满的剑锋里,长剑轰然碎裂。
陆迟的脸颊上被崩裂的碎片划开了一道血痕,流下了一道暗蓝色的血液。
失去了手中长剑的江陵怔了一下,身体陡然向后急退,手中出现黄符,结起一柄雷电长剑。
“就这样吗?”陆迟狞笑着,手中的铁剑雷火的光芒并未消散。她紧追而上,剑锋直直的刺向江陵的心口。
江陵横剑,用雷剑格挡,然而陆迟的剑更锋利几分,剑刃穿透了雷剑。
就在江陵生死一线之际。
‘铮——’一道琴声响起。
陆迟手中的剑被琴声打偏了几寸,擦着江陵的胳膊留下了一道伤口。
接踵而至的是第二道琴声响起,尖锐的杀意将青山上的飞鸟惊的四散逃逸,原本陷入某种极端状态里的陆迟身形一滞。
陆迟的理智在这时候渐渐的开始回笼,这么难听的乐声……
‘铮——’第三道乐声随后而来。
是师兄啊。陆迟的身影开始摇摇晃晃,意识渐渐的脱离掌控,但直到身体开始栽倒,她手里的剑仍旧握的死死的。
无乐的身影一闪,出现在了陆迟身旁,他的一手托着琴,一手捞住了即将栽倒的陆迟。身材高大的琴修拦腰捞着师妹的时候就像是在捞一捆卷好的被子卷。
“好剑。”江陵在风声停下之后赞了一句。他没处理身上的伤口,就随意折了一根树枝,闭上眼开始比划起来。
无乐侧头看了一眼青山剑宗的剑修弟子,动用灵力将手中的琴重新背在后背上,空出来的手把原本挂在小臂上的陆迟抱了起来,将刚清醒没多久的师妹又搬回了青山碧水旁的屋子里。
青山碧水旁的屋子里,陆迟躺了没多久身体忽然开始抽搐。无乐看着师妹的状态,叹了一声。拿出了用来传讯的玉简,“师傅,师妹的癔症突然又犯了。”
无乐的话音刚落下,抽搐着的陆迟忽然间睁开眼,直挺挺的坐了起来,在见到无乐的一瞬间她发出了高亢的叫声,“别过来——”
‘陆迟’瑟缩的躲在了墙角,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她的眼中既有戒备也有惊恐。
无乐仔细的端详了‘陆迟’此刻的神情,在陆迟迄今为止出现过的人格中搜寻,最终判断道。“你是子美。”
“你……认识我?”被称作子美的人格犹疑的看着无乐,忽然又尖叫了一声,手臂抱紧了被子。眼眶通红,神情狰狞。“我吃了它……我吃了它……好多的血……”她陷入了自我的世界里,疯疯癫癫的重复着这句话。
原本在外面回忆陆迟剑意与剑招的江陵听见尖叫声下意识的跑到了屋外,夏日的窗户将屋内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中。
没见过这种场面的青山剑宗弟子呆愣在原地,显然是没法把现在这个瑟瑟发抖的女修和刚刚那个出剑决绝的剑修联系到一起。
“我师妹现在状态不太好。”无乐抬手,用袖子挡住了江陵继续探寻的目光。
“她走火入魔了吗?”江陵问。按理说他应该这时候转身就走,但一想到刚刚那种玉石俱焚的剑意,年轻的青山剑宗弟子就脚步根本都挪不开。
无乐挥手,门窗在拂袖间关闭,被隔绝在屋外的江陵听见了一声。“这与你无关。”
摸了摸鼻子,江陵决定去问问宗门唯一有可能会知道这种事的方长老。
江陵离开之后,无乐将门窗重新打开,他走出屋外背对着屋子坐下,将背后的琴放置在膝上,用手指轻轻的拨弄起来。断断续续的魔音在青山碧水旁响起,但屋内原本惊恐万分的‘陆迟’却在听见乐声之后,神情变得缓和些许。
……
青山剑宗的门派特色就是只生产剑修,每年外出历练的弟子,若是在外遇到根骨心性皆可的孤儿就会捡回宗门。从外门小弟子做起,倘若资质不错跨入明悟境便可入内门成为内门弟子,进了内门的弟子,有幸还有机会被宗门内的长老收为亲传弟子。
而因为剑宗只收无父无母的孤儿为弟子,青山剑宗又被一些宗门在背后叫做孤儿剑宗,当然这种称呼和青山剑宗一贯的剑修行为以及青山剑宗宗主风醉的小心眼和护短脱不开关系。
被青山剑宗弟子称作方长老的医修,是个山头外来人口,也是青山剑宗上唯一的医者。这位医修生活在无名峰的峰顶,是个外表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与这位医修一起生活在山顶的还有方长老豢养的无数小宠爱和小可爱们。
小宠爱和小可爱当然不是普通人或修士眼中毛茸茸的灵宠和花草,而是毒虫毒蛇毒草毒花……总而言之五毒俱全绝不为过。
据说八卦传闻,方长老是因为宗门的三长老所以才留在青山剑宗。
“听起来是癔症。”方长老这时候正蹲在地上看着一锅堆着各种毒虫毒草的药罐,一只不太老实的小蛇沿着地面爬上了方晴翠的手指,被方晴翠顺手打了个死结。“怎么?你最近练剑病了不成。”
“没有。”江陵否认,然后道。“是今天偶然遇到的修士。”
“输了。”方晴翠像是很随意话家常的问。
“嗯。”江陵应了一声。
“输了也正常,你没有人家疯。”方晴翠说的仿佛是今天的晚霞非常不错。
江陵露出了讶然的眼神,“方长老,您知道那人吗?”
“她上山之前去摸山门口的石碑,被剑意伤到了神魂,是我去给她诊的脉。”说话间方晴翠又朝里面扔进了了几颗毒性很强的草药,“当时就察觉到她的神魂有些问题,大约是有癔症,你现在来问我,我便确定了她确实……”方晴翠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这里有问题。”
“能……能治吗?”江陵有些别别扭扭的问。
“没治过。”方晴翠说的干脆利落,“但……”
江陵的心跟着这位方长老的话一起一落。
“诺,这锅都是她的。”方晴翠指着她面前正在沸腾燃烧的药罐。
江陵的目光落在五毒俱全的药罐上,本就受伤而苍白的脸颊又褪去了一层色彩。此时此刻,这位年轻的剑宗外门弟子脑子里只有一句话,祝福你,陆道友。
“难得遇到这样看起来棘手的病症,治好了去找那家伙炫耀,想想还挺兴奋的。”方晴翠说着说,又抓了两只蟾蜍扔进了药罐里。
一锅草药煎好,已经是太阳西斜,方晴翠拂袖收了火,用手握住了药罐的手柄,另一只手在腰间的笛子上敲了敲。
随着方晴翠的动作,一条通体花色的巨蟒从山林里钻出,乖巧的趴在地上,等着方晴翠坐在巨蟒头顶,蟒蛇开始朝着山下行去。
……
无乐弹了一整个下午的琴,本应该是慰抚灵魂的曲子,他一如既往的弹奏成了带着杀气的十面埋伏,好在虽然乐声是令人脑瓜疼,但夹杂在乐声里的灵力确实能安魂。子美的人格在出现了一个下午之后,随着黄昏渐渐的到来,她在疲惫中缓缓的陷入了并不安稳的睡眠。昏睡中,口中时不时的还会发出一些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方晴翠坐着巨蟒到的时候,子美正陷入噩梦里,口中念叨着“放开它……别杀它……杀了我吧……”
“还真是一场噩梦呐!”方晴翠说着从巨蟒的头顶跳下,身体轻盈的像是蝴蝶一般。医修将手中的药罐递了出去。“这是她的药。”
“方道友,多谢。”无乐接过了药,朝着屋内走去,却听方晴翠又道。
“你和那老家伙应该都明白的,癔症这种病无论吃多少药都治不好。”
“师傅想了很多让师妹突破斩尘境的办法,但都没成功。”无乐也不知道陆迟在拜入师门之前究竟经历过什么,那天师傅下了山,再上山时身后跟着陆迟,师傅说这是他新收的徒弟。
陆迟从没说过有关于自己过去的事情,咸鱼没问过,无乐也没好奇过,谁身上又没有秘密和不想说的过去呢?直到陆迟犯了癔症,她的身上出现了不同的人格,自称叫做陆蔓蔓的骄横少女,总是在惊恐和绝望里尖叫的子美,心思复杂的阿兰,还有极少才会出现的无名。
无乐掰着陆迟的嘴,将一罐五毒俱全的药倒进了陆迟嘴里。陷入噩梦在的‘陆迟’大约是觉得这也是噩梦的一部分,想反抗但反抗不能,最终把药都喝进了嘴里。
“所谓斩尘,斩的是亲缘血脉,是人与人之间的关联,是恩怨情仇。”方晴翠不知何时坐在了窗框上,双手抱臂的看向陷入癔症的剑修。“性格偏激,遇事逃避,突逢巨变,通常得癔症的人总少不了这些因素,你这师妹又是哪一种呢?”方晴翠的笑的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