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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海底 ...


  •   山上,半夜时分,萤火虫在夜空中飞舞着,院落之中一片静谧,奶奶坐在门前,不知怎的,看着远处上下舞动的萤火虫,她竟突然流起了泪水。

      眼泪这一流,就没完没了的往下滴,止也止不住。她的眼睛本来就不好,此时一哭,眼睛疼痛肿.胀,涩的睁不开。

      她擦了擦挂在眼角的泪,喊道:“二狗?”

      下一刻,二狗从厨房里跑出来,手里还正拿着铲子,慢吞吞的问道:“啥事儿?”

      等他走过去,看到奶奶在哭时,便立马闭上嘴,没了下文。

      奶奶揩了把眼泪,张了张嘴,“青禾呢?怎么还没回来呢?”

      “二狗,我胸口闷得慌,不安得很,你下山去找找,也许她就在回来的路上了呢?也许……也许…:”不说还好,一说到这儿,她哽咽的直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

      二狗不敢犹豫,就往门外跑了出去。跳已经黑了,四周没风,除了萤火虫在路上浮动之外,一切都静悄悄的。

      然而,二狗的这趟下山,非但没有将人带回来,反而还让山上的人更加不安了起来。

      余大妈得知此事之后,立马给班主任打了电话,班主任那边缺说她一放学就走了。

      余大妈火气大,一听说人不见了,立马攒动着整栋楼得房客出去找人。她挨家挨户问了个遍儿,房客们又在山头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儿,都愣是没能找出来个人影出来。她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后来天一亮,他们就报了警。

      另一边,宋青禾再醒来时,一睁开眼睛,阳光刺眼,海浪平静,周遭的一切都静悄悄的。她看了看周遭,此刻的她似乎身处一艘渔船之上。

      她这是……被救了?

      想到这里,宋青禾皱了皱眉,刚要坐起来,胃里突然一阵儿恶心,就吐出来了口海水。

      海水呛得她难受,她匆匆坐起来,忍不住一阵儿干呕。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有人道:“姑娘,醒了?”

      她抬起头,用发酸发涩的眼睛盯着眼前的人。不知是不是海水泡多了,她的眼睛看人有些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眼前的人是个老人。

      她一把抓住他,问道:“老人家,跟……跟我一起…的那个男生呢?”

      “什么男生?”那老人摸了摸后脑勺,怪道:“我救起你的时候,就只看到你一个人。等等,”老人的脸突然变得难看起来,“你莫不是说,这海里……死人了吧?”

      听了这话,宋青禾心里“啪”的一声,有根儿弦儿骤然崩断了。当时被推下海后,她拼了命的往上游,但身体就像被铅注了一样,海浪每拍打一下,力气便消减一分。直到后来,她正要放弃,腰间却突然伸出一只有力的手,将她往上面带去。

      后来,后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但她知道,那人一定是叶海。

      想到这里,宋青禾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她慌里慌张的趴到船边儿,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窒息感。

      她死死的扣着船边儿,突然放声哭了起来。她是个怕哭的人,被人污蔑殴打拍视频造谣的时候,她没哭,爸爸连夜逃走的时候,她也没哭。因为她清楚,眼泪是最不值钱还最会惹别人伤心的东西。为了那些不愿让她伤心的人,她能忍着就忍着,不能忍就憋着。

      但是,在这一刻,她忍不住了。所有委屈都在这时尽数爆发,她的眼前除了绝望,就只剩下绝望。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都要发生在她身上?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听着她低低的啜泣声,老人被吓得连连后退,口中“这这”了几句之后,愣是一句顶用的话都没说出来。

      他沉沉的叹了一声,对船的另一头的男人招了招手,“老赵,你赶紧的,帮帮忙,帮我劝下这丫头,我嘴皮子笨。咱们开船回去吧。”

      下一刻,船头的男人一抬手,三条鱼齐刷刷飞到了船上。鱼儿在船板上蹦跶了几下,便渐渐躺平了下来,只有嘴巴还在动着。在鱼的旁边,正堆着一堆鱼。

      他慢条斯理着把软饵从鱼嘴里掏出来,才起身走了过去。

      老人看他这样,急得直想跳脚,他快步走过去,想要推他,却又收回手,推了把空气:“快去啊。”

      大叔看了一眼他,就走过去,蹲在了宋青禾旁边,他一边掏着口袋,一边问道:“你说跟你跳海的还有一个人?”

      听了这话,宋青禾偏过头,从头发缝中望过去,不由惊了一惊,她哽咽着问:“大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住在她家里的那名租客。很难想象她会在这里碰到他。她六神无主的看着大叔,荒凉无助的心突然有了一丝丝依靠。

      大叔掏出来手机,在屏幕上摁看了几下,就转手把手机递给了她,“我打了报警电话,等会儿靠岸了之后,让他们过来找人。”

      接过手机,电话也刚好打通了。电话那头的人“您好”了一声,又问了句话。宋青禾一句都没听进去,就语无伦次的对着手机说了一通,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更不清楚电话是什么时候挂的。等她再回过来神儿时,她发现自己正蹲在鱼堆旁边,身上还裹着个毯子。

      她能听到自己的哭声,这声音让她感到陌生,她闭上嘴巴,肩膀有一下没一下的抽-动这。

      渔船靠岸,岸上围着不少人。

      最先围住她的是警察,宋青禾扶着大叔,瑟缩着闪躲着,不敢看他们一眼。此情此景,仿佛又让她回到了从前。

      “宋、青、禾是吧?你家里人昨晚报案,说你失踪了,你为什么会在雁荡滩这边出现?这里不是你回家的路。”

      听了这话,宋青禾抬头看了一眼她,没有接话,而是道:“快……快去救人!有人掉海里了。”

      “有人掉海里了?”

      听了这话,警察愣了愣,他们面面相觑了一番,有人又问:“跟你一起来的还有人?那人是谁?”

      “跟我一个班的,男生,身高一米八三左右,体型……”说到这里,宋青禾脑海之中不自觉的又浮现出了叶海的身影,那个看似温柔没脾气,实则比谁都心细敏感的少年,就这么离他而去了……

      警察见她这般,立马道:“救护车,救护车来了吗?迅速带她到医院去,她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等检查过后再问。另外,雁荡滩不排除有人溺海的可能,赶紧派搜救队员到海上搜救。”

      等进了医院,医生给她做了个检查,确定没事儿之后,才放过了她。从始至终,宋青禾的手都都紧紧的拽着大叔的衣角,没有半点儿要松开的意思。

      片刻之后,一位穿着警服的女人走进来,看了眼宋青禾的手,便走过去,拉了把椅子坐下,问道:“现在方便让我问几个问题吗?”

      说话间,那女警察瞥了眼大叔。大叔起身就要离开,宋青禾这时才不得不松了手。她将手伸进被子里,紧紧的扣着手上的倒刺,头都没抬。

      女警察笑了笑,道:“用不用我自我介绍一下?”说着,她又道:“应该不用了吧?我叫潘慧娥,是上次受理校园欺凌案子的那位警官,咱们也算打过交道。”

      “你…想问什么?”宋青禾抬头,看着眼前的女人。仅仅一眼,某个节点的某段回忆便再次如洪水猛兽般卷土重来,一路攻城略地,尽数袭上脑海,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

      当那些嘲笑与凌-辱再度袭上脑海,她的心竟沉重的喘不过来一口气。她像是只沉溺于深海的鸟,心脏被压烂了、挤碎了,哪怕灵魂已经脱离了躯壳,也永远无法逃过那些铺天盖地袭来的暴击。

      难受到了一定的程度,悲喜甚至都无法渗出这层封闭的墙,以至于到现在,就算她再难受,所呈现给别人的,也只是一张平静到万念俱灰的脸。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像极了小丑。

      “冒昧问一句,你跟叶海,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宋青禾抬头,“为什么这么问?”

      潘慧娥被问了住。她张了张嘴,“别误会,你放心,不是因为初中的事儿。我只是听说,听人说,你跟他是同桌,你们一起上下学,他这两天就住在你家。”

      听了这话,宋青禾低下头,自嘲的道了句:“小丑与小丑之间抱团取暖罢了,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那……你们一起去了雁荡滩,这是为什么?”

      “回家。”

      “回家?”潘慧娥的声音不由提高了几个度。很快的,她就又平静了下来,“就算雁荡滩有上山的路,据我所知,那条路可并不是学校与家之间路程的最好选择,既然如此,你们又为何会选择那条路?”

      “因为一放学,就被人追,因为不想被人看见一起走,害怕被人说三道四,这些,够了吗?”

      “好。”

      看着宋青禾惨白的脸,潘慧娥心情复杂,又问:“听说昨天风浪很大,为什么要到海边儿去?又为什么会坠海?”

      “以及,被人追?被谁?”

      宋青禾动了动发干的嘴唇,“孙荇儿。还有她的朋友,我被推下了海,叶海为了救我,也跟着跳了下去。”

      霎时间,房间之中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潘慧娥皱眉,语气之中多了几分怀疑:“孙荇儿?你确定吗?”

      这句明显不是在问确不确定凶手的话,而是在问确不确定她说没说错的话,宋青禾问:“为什么要这么问?”

      下一刻,潘慧娥拿出手机,在上面划拉了两下,示意他是看上面的内容:“昨天你失踪之后,你们班主任便挨个给班里的同学打了电话,嫌疑最大的孙荇儿也不例外,她说她当时在南海,有人拍到了她在南海的证明。”

      宋青禾看了一眼,这似乎是条微博动态,她看了眼旁边的发布时间:18:20分。那个时候,不正是孙荇儿将她推-进海里的时间吗?她又怎么可能会从北海瞬移到南海?

      她收回目光,“那你呢?你信吗?图片可以p,内容可以杜撰,人可以比在现实中更随心所欲的造谣和诽谤一个人。”

      “我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玩意儿能不能真,一旦它成为了真的,舆-论必定会使凶手逍遥法外。所以,我现在需要证据,需要线索。”

      “什么线索?”

      “孙荇儿在场的……”

      还没等潘慧娥把话说完,宋青禾就撸起袖子,把胳膊伸了过去,“昨天……落海之前……被孙荇儿咬了一口。”

      潘慧娥看向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暗淡无光,不像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眼神儿。她移开目光,看着她胳膊上的牙印,道:“好,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帮你找到孙荇儿。”

      “什……什么意思?”

      潘慧娥叹了口气:“孙荇儿失踪了,就在今天早上,南海那里发生了一起抢劫案,据目击者说,孙荇儿被抢劫犯带走了。”

      抢劫案?

      宋青禾抬眼,脸上五味陈杂,什么意思?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她刚杀了人,结果人就失踪了?

      “你……你先别激动,叶海的尸体还没找到,他未必就是死了…”

      “什么叫他未必死了?”宋青禾咬牙,冷声道:“难道在你们眼里,未见到杀戮与血腥的杀害,就不叫做犯罪,是吗?他是不是一定得在你们面前再死上一次,有罪的人才能被定罪?”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冷静,冷静!”

      她越是这样说,宋青禾心里就越是不能冷静,她不相信孙荇儿是被劫匪劫走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儿?

      越这样想,宋青禾心里就越是喘不过气来,她费力的呼吸着,呼吸也随着她的费力而愈发短促起来。她捂着胸口,双眼死死的看着潘慧娥,紧接着,她一个白眼翻上去,整个身体就像过电了般,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着。

      看她这般,潘慧娥立马跑出去,喊道:“医生!医生!病人心脏病犯了!”

      下一刻,房间的门“嘭”的一声,就被人给推开了,在门被撞开的那一瞬间,就立马有人将宋青禾抬上了担架。

      潘慧娥站在一边,脸色难看。她一抬头,就看了到门的对面靠在墙上的男人。这男人是在出海的时候刚好碰上宋青禾,并将人给救出来的其中一位,据说还是宋青禾家的房客。

      出于警察的习惯,她走过去,伸出来手,礼貌性的道了句:“您好。”

      大叔看了眼她,什么表情都没有,也并没有握手。

      停在半空独自尴尬的手竖在那里,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她索性抬起来手,摸了摸鼻子,“方才那小姑娘,是您发现的?”

      “怎么了?”大叔问道。

      潘慧娥撩了下头发,笑道:“我可听说,昨天海上的风可不小啊,既然如此,你们又为何要选择在那个时候海上打渔?”

      “去的时候无风无浪,回来的时候起了大风,被困在了中洲岛上,等风小了才回来。”

      “是吗?”

      看着大叔平静无波的神色,潘慧娥眉头挑了一下,又道:“听说,你是宋青禾家的房客。”

      “是。”

      “打渔为什么要住山上?路程可不近,渔具也不好带吧。”

      “你想说什么?”大叔眉头轻蹙。

      潘慧娥笑了笑,“没什么。”

      经过她刚才的观察,这大叔看似不修边幅,头脑却半点儿都不简单,尤其是手,他的指节很大,虎口肉厚,手上还沉积着多年的老茧,比起打渔打的,倒更像是习武之故。

      这般想着,潘慧娥搓了搓手,问道:“能给我看下您的身份证吗?”

      眼前的男人剑眉星目,眉头紧紧压着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脸上看起来本就有几分凶相,她一问他要身份证,他就皱着眉头,让人一时揣摩不透他是在不爽,还是想表达别的什么。

      只见他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只钱包出来,钱包很破,不仅破了皮儿,四个角里有三个角都在打卷儿,还有一个角像被老鼠啃了一样,已经到了该扔的地步,只是不知为何没扔。

      等他拆开钱包,她匆匆扫了一眼,问道:“这钱包上的女人,是您女朋友吧?”

      大叔的手顿了顿,很快就又掏起了身份证,边掏边道:“妻子。”

      妻子?潘慧娥上下打量了翻他,像他这般年纪,娶妻生子也很正常。

      她接过身份证,看了看上面的字:赵丞,汉族,出生日期1985年08月17日,原住址四川甘孜理塘县下则通村。

      看到这里,潘慧娥抬起头,玩味的看着大叔,道:“家在四川甘孜,为什么会跑到大连长海县来?”

      “挣钱。”

      “打渔挣钱?”潘慧娥点了点头,“那你应该还挺喜欢海。”

      打渔工作量大,一般人很难承受的了,没有一定的耐心与魄力,绝对很难坚持下去。

      就在这时,大叔道:“问完了?”

      “问完了。”说着,她将身份证还给大叔。

      “好。”

      匆匆将身份证塞进钱包,大叔转身,快步往宋青禾刚刚被推过去的方向追过去。潘慧娥站在原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的背影。

      她怎么觉得,这人这么让人熟悉?

      宋青禾再醒过来时,睁眼白茫茫一片。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都有一种自己就在天堂的错觉。等脑袋稍稍清醒些许之后,她移开盯在天花板上的视线,瞥了眼旁边的吊瓶,她皱了下眉头,发现自己嘴上正带着呼吸器。

      就在这时,门便传来了道关门声。宋青禾看过去,见是二狗跟余大妈,以及,他们身后似乎还跟了不少人。

      下一刻,余大妈走到她跟前儿,道:“到底是哪个天杀的要害我家青禾性命?让老娘逮到她,非把她扔河里喂鱼不成!”

      说着,她轻柔的摸着青禾的头,眼中有泪花在闪烁:“青禾,你好些了没有?”说着,她皱了皱眉,又问道:“我听医院的人说,你心脏不好?”

      听了这话,宋青禾心中“咯噔”一跳。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应该是被爸爸宋天捡来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有次到医院检查,恐怕她至今都要被蒙在鼓里。

      她觉得自己之所以被抛弃,全赖自己的病,也正因为此,她才更害怕被人提及自己的病,她怕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更怕被人区别对待。如今这么多人都在,余大妈就这么把话说出来了,这可要她怎么面对大家?

      “余大娘,您也别太伤心了,至少人没事儿。”

      班主任看着宋青禾,道:“咱们进来看看也就行了,别打扰到她休息,还是出去吧。”

      听了这话,余大妈绷着嘴,恋恋不舍的看着宋青禾,抹了把眼泪,“好,那我也就不打扰你了。”

      目送走余大妈,宋青禾睁着眼睛盯了会儿吊瓶,片刻之后,她坐起来,拔下氧气管儿,慌里慌张着往外跑了出去。

      这医院一看就知道花费不低,她每在这里多待一刻,就会多花一分钟的钱。

      然而,她刚拉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大叔,他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正低着头看手机,宋青禾下意识的想退回去,就在这时,大叔偏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宋青禾脸色难看,“我……我去上厕所。”

      说完,她没敢出去,而是转身退了进去。

      大叔起身,“喂”了一声,等宋青禾回头,他指了指外面:“厕所在那里。”

      听了这话,宋青禾回过头,忐忑着往外走去。下一刻,她一侧身,就看到大叔正跟着自己。她顿住脚步,疑惑的望着他。

      “叶海没找到,未必是溺了海,周遭有许多岛,也许……”

      “那么大的风浪,他怎么凭一己之力游到岛上去?大叔,现在连你,也不相信叶海已经……死了吗?”

      “没有。”大叔沉着脸,“我只是希望,你能不伤心。”

      “是我害了他。”

      不伤心,一个人要多么冷血,才能在害死人后开心的起来啊?

      宋青禾捂着加快跳动的心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及口的话却又带着几分事与愿违的哽咽:“他不该跳海救我,我更不该害他永远留在那片大海里。当然,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我一定会找到她,一定会……”

      “会什么?报仇,还是……杀人?”在宋青禾濒临崩溃之时,大叔看着走廊前方的灯,眼神复杂,可说话的语气却又极其平淡。

      “碰到不好的事,不要都一个人扛着,那些不好的事,交给警察或者分担给别人,总好过单枪匹马作匹夫之勇的强。你不是一个人,社会也不是所有人都是非不分,黑暗无光不能称之为黑,既然有光,我们就不能只盯着它的阴暗面。”

      “大叔……”宋青禾抬头,用发胀的眼睛望着他,“你……你是怎么走过来的?”

      回答她的,是大叔的沉默。她抬头看他,他神情淡漠,面无表情。此时此刻,她却突然觉得自己心里好像一瞬间清明了不少。

      说来也是,或许没有找到叶海的尸体,他也……很有可能没死。或许她那种没来由的幻想,都只是因为自己一遇事就先把一切都往最坏处想的毛病而已。

      最终,在大叔的看护下,她还是没能逃离医院。也幸亏她并没有大碍,挂吊瓶的第二天,她就出院了。

      然而,距离叶海坠海已经快过了三天,警察几乎把能动用的人都用上了,也都没有找到人,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与之相同的是,孙荇儿也没找到人。

      叶海的妈也总算在他失踪的第三天姗姗来迟,据说刚刚拍了电影回来,一听到叶海失踪的消息,一哭二闹三上吊,在跟老公闹离婚。

      当然,这些都只是宋青禾的道听途说而已,此时的她,身体恢复之后,就再次被关进了学校的牢笼之中,看着座位旁空落落的桌子,宋青禾觉得一切好似都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唯一不同的是,每天上下学都会有警察跟在她身后,以及,学校那些本就拿奇怪眼神儿看她的人的眼神儿变了。

      这天放学,宋青禾照常走下楼梯,却在这时,慌乱之中,背后突然有人撞了她一把,她一个踉跄,正要回头看人,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正正好泼在了她身上。

      愣了片刻,她抹了把脸上的水,抬头看去,上头空无一人。等她再回身去看人时,正看到宋茜正在一脸歉意的看着她。

      宋青禾皱了皱眉,就听她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刚才我不小心撞了你一下,我不知道上面会泼水下来……”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表情,宋青禾擦了擦头发上的水,便转过身,面无表情的走进了蔷薇丛里。

      目送着她离开,宋茜旁边的女生冷脸问道:“什么态度啊她?明明都道歉了啊,又不是故意的。”

      “没事的。”宋茜咧嘴一笑,“青禾她只是不善言辞而已啦,再说刚才本来就是我的错。”

      蔷薇丛中,宋青禾听着身后之人渐渐远去的声音,想笑却又始终笑不出来。开在荆棘丛中的花,又有几朵不是带着刺儿的?

      直到刚才有人泼她水,她才知道,原来课间那些说她“害人精”、“杀人凶手”的人原来不单单是口头上的恶意。

      她清楚的知道,他们对她的大多数恶意,不仅仅只是因为一场偶然出现的事件。哪怕他们知道叶海跟孙荇儿的失踪与她无关,当矛盾积累到了一定程度,也自然会有爆发的一天,而现在,叶海与孙荇儿的失踪便恰恰是这个矛盾点的突破口。

      学校里的事情,她才没那么在乎。她在乎的是叶海什么时候能找到。

      出了学校大门儿,宋青禾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学校外面的两个警察,他们一看见她,就冲她招了招手,但似乎因为看到她湿淋淋的出来,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僵住了。

      宋青禾面无表情,正要走过去,却在这时,一辆车从中作梗,横在了她跟警察之间。下一刻,车门被打开,还没等宋青禾反应过来,一道红色的身影从车里冲出来,如老牛推车般横冲直撞,将她推在了地上。

      宋青禾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就结结实实的和沥青地面来了个亲密的摩擦。她吃痛的皱了下眉头,正要起身,上头的人就欺身过来,一把揪住她的头发,不分青红皂白给了她两巴掌。

      紧接着,那给她巴掌的女人就被拉在了一边。宋青禾起身,在天旋地转之中对上红衣人的视线,不由惊了一惊。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叶海的母亲——东海第一美人。

      看来,她八成是对叶海为了救她把命搭进去而感到不满。只是这女人比她想象的要晚来了不少。

      她擦了擦嘴角,一低头看手,就看到沾满泥泞的手上掺杂了点儿血,分不清是嘴里的还是手上的。也在这时,旁边的人将她扶了起来。不少人走过来,将周遭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对面那女人即便是被拦住了,却还一副不依不挠模样,她见自己打不到宋青禾,索性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骂道:“你个贱.人,你个勾引人的小骚.货!我儿子都被你害死了,你害了我一家人啊,我跟你没完!”

      “你还我儿子,把我儿子还回来!”她面目狰狞,歇斯底里的吼着。

      她越是这么喊,围上来看热闹的也就越多。旁边有人实在看不过去,便强行拉着她,将她往车里拽。但越是这样,那女人就越是怒火中烧,她非但不肯走,还狠狠骂着宋青禾,什么话难听就说什么,她生存的环境本来就不好,耳濡目染之下的词汇更是要多不堪入耳就有多不堪入耳。

      宋青禾站在她对面,将她的愤怒尽收眼底。她的身上湿-漉-漉的,粘腻到简直让人难以忍受,但从始至终,她的表情都很平静:“其实,叶海死了也挺好。”

      “你……你个贱-人!”

      叶妈差点儿没被气晕过去,她咬着牙,费力挣扎着束缚,骂道:“凭什么拦着我?你们听她说什么了吗?死了也挺好?就是她故意害死我儿子的,如果不是她,我儿子也不会死!”

      “是吗?”

      宋青禾笑了笑,“你真的关心他吗?你知道他在想什么吗?他想过没有你的生活。现在这样,不是正正好吗?”

      说完,她突然皱眉,重重的咳了一声,铁锈味儿填满整个口腔,一口血便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看来刚才那两巴掌还真不轻。

      刚要有人扶她,她伸手挡开别人伸开的手,往人堆外面走去,这么狼狈的样子,给人看到真是丢人。在她往外走的同时,旁边的警察一步步疏散着人群,将她往外面带去。

      鬼使神差的是,被她撇在身后的女人不知是不是被她的话刺-激到了,竟然没有再骂她。

      等摆脱掉了那些人,旁边的一位男警察顺了顺胸脯,“刚才真是吓到我了,那女人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呢?”

      说着,他回头去看低头沉默的宋青禾,只见她全身湿透,没一处是干的,外加刚刚又被推到了地上,此刻模样颇为狼狈。他小心翼翼问道:“你……你没事儿吧?身上怎么这么湿?学校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宋青禾摇了摇头,没有回他。

      男警察觉得有些尴尬,沉吟着补了句:“这……手都破皮儿了,回去得包扎包扎才行。”

      “叶海找到了吗?”

      “啊……”男警察摸了摸后脑勺,没想到她第一句竟会先问这个,他犹豫道:“人……暂时还没找到,这都已经找了两天了,我们警方觉得,叶海有很大概率没有坠海,有很大生还可能。”

      听到这里,宋青禾抬头,“孙荇儿呢?这次之后,要怎么处理她?”她笑了笑,既觉得讽刺又觉得无奈,“这次应该不会再仗着她的家底儿,只休她半年学吧?”

      “你……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也对,”宋青禾喃喃道:“她家不是破产了吗?她也没家底儿可挥霍了,应该能坐牢吧?”说着,她立马又摇了摇头,讽刺的道:“她才十五岁,正是可以肆意犯错的年纪,怎么可能坐牢?”

      警察摸了摸鼻子,道:“这话你在我们面前说说还行,在别人面前可千万说不得。孙荇儿之前在监狱之中已有案底,这次行为十分恶劣,就算被绑架回来,也一样会受到惩罚,但问题是……她人还没找到。”

      听了这话,宋青禾皱着眉头,看了眼天边的太阳。云层厚重,太阳很淡,夹在云层中间若隐若现着,像是随时都要被吞掉一样。

      这让她感到难受,一股说不出来的委屈充斥在胸腔里,想要发作,这些情绪却又跟她身上的伤一样,显得苍白而又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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