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存故事》孤舟停泊

5、第五章

　　[综]写文不能拯救世界
　　作者：梦入江海

　　默片

　　自我诞生那一刻起，我的眼中就是一片蒙昧，但我并非无知无觉，而是看的通透，可以这么说吧，通透。

　　并非我夸大什么，也不是什么自恋，我向来不喜欢说谎，只是称述事实。

　　我看不见的，只是普通的色彩和外表，我能看见的，是恍惚的黑白。

　　在我第一次睁眼的时候，看见的是两个模糊的黑影，他们身子不停在冒着文字，但是尚且不识字的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哪怕我的记性一向很好，太过古早的记忆也早已模糊，总不能奢望一个婴儿记住太多东西。

　　后来等我长大了，我才发现，我看见的黑影，是人，而他们身上冒出的文字，是他们内心的想法。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在他人眼里是什么样子，反正在我眼里，就只有黑与白的差别。

　　白色的天空，黑色的建筑物，还有一些介于黑与白之间的灰色，以及轮廓模糊黑乎乎的人，和他们身上不停冒出的文字。

　　至于为什么我能明白和区分颜色，因为那些从人身上冒出来的文字，是有颜色的，我也是从那些文字，才能够想象出粉嫩的樱花，蔚蓝的天空，绿色的树叶，和缤纷的彩虹。

　　这一切也只能靠我的想象，我无法辨别现实中的颜色，所以从小，我的美术作业都是黑白的。

　　也因为人在我眼中都是黑色的轮廓，我并不是很能理解所谓的好看和不好看，因为在我眼里，他人除了轮廓的大小和宽细之外，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从他人口中得知，我的外貌算是比较好的那一类人。

　　但是我依旧无法理解他们的审美，我真的无法在一片黑漆漆里面看出什么“好看”和“不好看”的区别，不都是黑漆漆吗？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明白我眼中的世界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但是这并不会影响什么，生活依旧在继续，我也照样好好的活着。

　　只是偶尔会感到有些孤独，仅此而已。

　　......我并非没有朋友，相反，我很会交友，因为他人的想法在我眼中无所遁形，所以对我来说交友太容易了。

　　朋友们也总是说我是一个细心敏锐的人，不管什么不开心都逃不开我的眼睛。

　　那是当然了，不管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其实很小的时候我也为这个困扰过，毕竟谁都会有负面的想法，谁都会有不开心和烦躁的时候，那些无比压抑的想法在面前堆积着，只是往街上随便看上一眼，它们就铺面而来。

　　我也为此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离开家里，只要我出去，去到外面，那种快要溺毙的感觉瞬间就会把我吞噬。

　　但是我依旧好好的走到了现在，并没有什么感人的救赎被拉一把，也没有什么撕心裂肺的挣扎从此破茧成蝶，我只是在一次次逃避里慢慢的学会了接受而已。

　　接受这个黑白的世界，接受周围无时不刻在咆哮的负面情绪，接受身为怪物的我自己。

　　说笑的，我不是什么怪物，我是人。

　　或许是因为看的太多了，所以我从小头脑也很不错，算是能被家长放在口中夸赞的“别人家的孩子”，我的父母也为我感到骄傲，说我是很好很好的孩子。

　　嗯，我是一个好孩子，乖巧，懂事，听话，贴心，省心，还优秀，这不是自恋，这是我父母最常挂在嘴边对我的夸赞。

　　其实我并不是很难理解，我只是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做了而已，这些对于我来说很容易，所以这些夸赞并没有给我很多实感。5

　　也不是没有仿徨过，曾经一度觉得这个世界虚伪的可怕，那些人，嘴上说着好听的话，可是内里的想法却完全不一样，就连很多人对我的夸赞，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内里想的什么“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才学会的”“不就是一个书呆子而已嘛。”“也就吹一下，哪里真有厉害，真恶心。”诸如此类的，也是伴随着夸赞一直围绕在我周围。

　　或许就是因为听的太多了，时间长了，我也就不在乎了，他们想什么，只是他们的想法而已，与我有什么干系呢？

　　这些胆小的家伙连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在心里用最恶劣的想法去嘲讽，才能掩盖自己的那份嫉妒，说到底也只是他们的恶意揣测罢了，我又何必和他们计较。

　　自寻烦恼罢了。

　　我的生活一直都是这样，我也认为我会一直这样下去，其实这样也不错，我能看见别人的想法，这使得我可以保护好自己，哪怕我无法真的看到蓝天白云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黑白的世界多了些色彩而已。

　　可是我不知道，原来天空可以美，花朵的颜色可以哪怕漂亮，和这一切比起来，我眼中的世界太空荡了，为什么？为什么呢？

　　既然已经把我的世界改的面目全非，既然已经让我身处地狱，为什么还要让我看见天堂的模样！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我，我身处地狱吗？

　　我恨不得把面前这幅我唯一可以看见色彩的画撕毁，可是我却连触碰它的勇气都没有，我只能仓惶的逃离，可是当我来到大街上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再也不是我习惯的模样了。

　　脑海中不停的闪过那副色彩斑斓的画，那片蔚蓝广阔天空，那洁白的云朵，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太阳，还有那大片大片花海，和花海中嬉闹的天使，那种穷尽一生都无法真正窥见的风景。

　　我只能通过那副画，去幻想那个充满了色彩的世界，我才知道，原来他们口中的“好看”，到底是什么意思，原来人类的模样那么美。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眼中世界不是那样？为什么我眼中的世界是黑白的，那怕是云朵的白色，都比我眼中世界的惨白要温柔太多太多。

　　那些美丽的人类，在我眼中就是黑漆漆的，只有一片轮廓的怪物，不，他们不是怪物，我才是，倘若我不是怪物，为什么我眼中的世界会是这样一副地狱的景象呢？

　　你心中有什么，你看世界就是什么样子，一定是因为我是一个怪物，所以我眼中的世界才是这样的，一定是因为这样。

　　“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的样子，是不舒服吗？”

　　啊啊，别这样，别靠近我，别过来！！好可怕，好可怕，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我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个荒诞的景象，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变了，那些从人身上冒出来的文字变成了密密麻麻的眼睛，它们的眼珠随着我的动作而转动，我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周边的环境也在扭曲，街上的人也变化了，他们开始长出犄角和爪牙，就好像这个地狱终于不再掩盖它原来的样子，狰狞着要把我吞下去。

　　我想跑，可是我不论我跑到哪里，四周都是一样的，那些黑漆漆的家伙终于不再掩盖它们原本的样子，而是化作了恶兽，向着我袭来，我只能四处逃窜，最后却被逼到了悬崖上。

　　我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灾祸要降临在我身上？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身处地狱，既然已经让我处在地狱，为什么在我习惯了一切之后又让我窥见天堂的模样，这是对我的惩罚吗？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呢？

　　他们不是夸我是好孩子吗？那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待我！为什么！

　　我哭喊着，咆哮着，发泄着我内心的悲切和不满，可是没有人回应我，没有谁来告诉我原因，那一瞬间窥见的色彩，让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一样。

　　我这样真的能算活着吗？为了融入人群我说了多少谎话呢？我已经记不清了，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为了掩盖我眼中黑白的世界，我就说我是一个色盲，他人的怜悯让他们不再去多问为什么我只用黑白两色，现在想起来，或许从我说出第一个谎言开始，地狱就开始吞噬我了吧。

　　我和他们，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啊，这样的我，怎么可能融入的了他们呢？

　　我就是一个，拼尽一切躲在天堂的怪物啊。

　　询问为什么还有什么意义呢？我这么想着，张开了双臂。

　　已经没有意义，所以，最后一次，我想要拥抱海洋，哪怕它不是蓝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