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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请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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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逃难的百姓已到了青州,有些趁着刚开城门涌了进来,其余的在官府下令闭门后拥堵在城门处。
进来的这些直奔州衙。大多数乡民既不知道兵马司,又怕与当兵的冲突。知府相公既是一方父母官,老百姓走投无路,理应要见他了。
韩知府目睁口呆,悔之不迭。
几百人跪在州衙前,当街喊冤,外围驻足看的人不计其数,压肩叠背。那些人叫着“爷爷为民做主”,一边哭诉清风山强贼的残暴,要求发兵剿寇、还我家园。
这倒还不算什么,顶多委屈自己低声下气一回,量呼延通又不能不管。但棘手的是,这些人不但要官兵来救,还叫嚷不休,一定要“两个小将军”出马。
州衙前看热闹的人群议论纷纷。
“小将军?什么小将军?”
“你没听说么?就是咱们州里呼延总管家的两位小将军,天生的武艺惊人,几次独闯匪巢,连杀了三个山大王,单枪匹马,自己便杀了一百来个贼寇……”
“这传言能是真的么,岂能有这么厉害?”
“怎么不真?这就是神仙托生的,天生不凡。十五六岁就长成身长八尺,能举五六百斤的石锁,生得面上靛青一片……”
“那怎么不请他们去?有这两个就顶得上好几千军马,还怕什么贼寇?”
“就是,再说呼延家从祖上就是满门忠良,谁人不知,这两个孩子自然也乐意守护我一方百姓。”
“难道是知府相公不答应他去?文武不和,不想让他家太出风头……”
“我先前便说小将军杀贼是好事,怎么传言说的竟像是怨他们挑起事端一般?”
“别乱猜测,要我说这次知府相公一定礼请他两个去。本来就是人家爹挂帅,上阵父子兵,岂有不去的道理?”
……………
这许多人胡说乱道,禁也没处禁,知府听了从人回报,头疼不已。
韩知府不怕被人耻笑,马上催请呼延通出兵,他怕的是提出要呼延灼和杨志上阵,呼延通会当场与自己撕破面皮。
凭他这些时日的所见所闻,以及同样做为父亲的直觉,呼延通可不是一般的护犊,并且总觉得他那两个凶悍的儿子还小,唯恐护得不及,还能答应置他们于凶险中不成?
韩知府能使唤呼延通,还能使唤得了人家还未入行伍的小儿子么?
再者这些无知百姓一口一个“小将军”地叫着,在他们眼里,好像老子做主帅,儿子就天然能领兵做先锋一般。他们哪里知道谁能做“将军”,呼延通说了不算,知府说了也不算。
凡是有品级的军官,须得朝廷才能任命,他们两个最多是申奏表功时有建议权。至于没品级的军官,让人家做了不嫌掉价么?
那两个小的就算去了,顶多算是“见习”。无官无职,却凭什么让自己孩子亲冒矢石,上场杀敌?
但这些是没法跟百姓解释的。那许多人堵着州衙,再误一时,不但贻误战机承担不起,连自己的官声也全都完了。
韩知府当断则断,教人立即安排了去兵营赏军,再厚厚地准备两份彩缎金珠,教人出衙前传话道:“知府相公已备下彩币,亲去礼请呼延总管及两位公子起行。将了酒肉干粮,前去赏军。”
百姓听了,都欢心鼓舞,喝彩不已。
几十个虞侯、押番簇拥着知府车马,满载着赏军之物,后面许多百姓跟着,浩浩荡荡,往城南兵马司来。
行到营前,当值军汉请知府众人入内。百姓却进不去,都拥在门首抻着脖子望,纷纷期待。
………………………
呼延家早得了消息,呼杨两个正在纠缠不休。
呼延通正气闷填胸,哪里还受得了孩子吵闹,揪起他两个便提到自己房里,交给他娘看管。
吴氏愤愤不平地叫道:“我出去问问他,可还要面皮不要?堂堂知府,竟拿小孩子顶缸!他两个连见习的岁数都不到,何时有让他们上场去挣命的道理?”
呼延通道:“颜面还是要顾的。你只在这里看着,别让他两个出去,我去看他怎么说。”
这仗打下去还要指靠知府,还不能当面太过触犯他。
呼延灼和杨志忖度着似有希望,也不再闹激恼他爹,只默默地期盼这一回知府能占上风。
韩知府对呼延通说了来意,将出彩缎金珠,道:“总管莫怪,实是两位令郎神勇杀敌,名声太著,不好逆了合州百姓期盼。
此次破贼建功,下官连必连前番功劳一起上表闻奏。令郎有如此奇功,来日如何不得个绝好出身?”
呼延通听得心内冷笑。他自己又不是够不上荫子的资格,不过因孩子还不到岁数,过几年他自己不会为儿子谋个好差事?
因没好气道:“相公也知在下两个小儿年纪幼小,从未经过战阵。大敌当前,要他们去有何益?军情重事,非是儿戏,还请相公钧旨,赶早出兵,以免再误战机。”
韩知府道:“上回途经清风山,他两个独立斩贼首一人、喽啰二十个;在二龙山宝珠寺,数百贼寇围攻之下,斩贼首两名、杀贼寇四五十人,独立逃出地牢并解救一众官兵。这些实绩都是有人看见的。
纵然年幼没上过沙场,只因未遇宏图展翅的良机。今日恰逢其时,百姓闻知都翘首盼望,如何能教黎民寒心?”
呼延通听他举出实际战例,又确有人证,着实无法反驳,对于他向百姓甩锅给自己家的行为又早已知之,其实难处。
只得强辩道:“相公有所不知,小儿虽长于格斗,但两军对阵,完全是另一样打法。且头两回是碰巧走运,敌人无有防备,这一回却如何能相提并论?”
韩知府已知他心意,只是为安全考虑,忙道:“虽然如此,清风山众贼已吃令郎杀得见影也怕,只要他两个露面,便能够壮我军威。
常言道:“上阵父子兵”,总管教子深有远虑,如何不带他们亲临阵前学习一番?又添了助力,又不负众望,两下里都便宜。”
与此同时,呼延灼和杨志也在以此思路说服吴氏:“娘只顾疼我们,如何就不顾爹爹安危?须知这青州军多是遇上些挫败就怂了的。一旦战势不利,爹爹虽不用亲自上场,少不得要把亲卫队里精兵也顶上去的,那时谁来守护中军?
又用不着我们亲冒矢石去冲阵,只在中军陪侍爹爹左右,大家都心安,又有什么害处?”
如此磨了一番,终于定下了。
韩知府立即带人分俵赏钱,与众军吃了酒肉干粮,摆布军马起行。
吴氏百般不舍,急教耿周与他们收拾了,也跟去伏侍。
呼延通进来,大大警告他两个一番,此去休得再自作主张,无令一步不许离开他身侧,强调违犯军令的后果。这个他俩原也懂得,都乖乖地答应了。
一家人一起吃了顿饭,父子三人便整顿好鞍马器械,都取披挂来装束了。呼延灼和杨志拜辞了母亲,跟在他爹后面出到军前。
众将士见他两个也来了,亲卫队便都喝彩。旁人且不论,上一回那五十人得他带领着安全撤退,他们便凭着本事赢得全队敬重了。
因家里最不吝在他俩身上花钱,虽未长成,穿的盔甲却打造得极精致,熟铜嵌宝狮子盔、连兽吐环磨银甲,呼延灼的是七星打钉皂罗袍,杨志的是白罗生色点翠袍。
两个装束上天然气质不凡,跟着他爹与知府都相见了。韩知府打眼看,不但呼延灼相貌堂堂、威风出众,连杨志也不似初见那日小儿模样,两个都有种天生谙于征战、十分潇洒的气度。
韩知府把了酒,目送他们上马起行。
望的百姓夹道迎来军马,看见他们心目中的小将军,虽跟想象中的模样完全不同,但也似两只雄赳赳的幼兽,熟练地奔向狩猎场,因而也称心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