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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遇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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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日后,青州派来作引的两个虞侯到了,参见了呼延通,只待他全家收拾好便启程。
呼延灼暗自替他的家当紧张,那两个老成虞侯却压根没将他这点东西看在眼里,反在肚里暗暗思量道:“这新任呼延总管枉自出身名门,人看着也还能干,谁想家道这般清贫。”
便有些值钱的东西,当时早已装车,最后翻腾的,都是些无关紧要之物,自然不在那两位见多识广的虞侯眼里。
呼延家清贫之处,还在于人口如此稀少:一位主母、两个丫鬟、三个婆子,两个年只总角的小儿子,使唤的人只蔡安和耿周这一老一小。再便没人了。厨下使唤的人是雇佣的,去那边现找。
也是为他是军人之家,一应差事有拨来使唤的军士。到青州以后,呼延通也有一百五十人的亲兵护卫,自不会少了分派给他家当差的人,从单州只带走五七个平日用惯的体己人。
最终共有三辆车,一辆给女眷乘坐,两辆装家当。蔡安和耿周并一个军汉押车。
外面的便只有他父子三人、两个虞侯并那五个军人。马倒多有富余,路上一人两骑换乘,省得马吃不消。只有呼延灼和杨志,除了本身的枣红马和青骢马,另各有两骑换乘。
这两个小的一路撒欢,奔走追逐,常常一溜烟向前狂蹿,甩开了队伍。一时又踅回来,好不聒噪。
行了两日,已近青州地面。
一行人到一个三岔路口上。此间是个小镇,前面二三十里便是清风山。两个虞侯心知过了此山,再行半日,便到青州府。
虞侯道:“好教总管得知,此间唤作清风镇,过了此镇便无宿头。我们在这里歇一夜,明日过了前面清风山,天晚前便能到青州府了。”
呼延灼和杨志看着前面清风山方向,都暗暗心惊。
杨志道:“原来这里就是清风镇,此间可有个清风寨么?”
清风寨原是朝廷设立,地处通往清风、二龙、桃花三座恶山的三岔路口上,他记得应该就在这里。当年花荣便曾做过清风寨知寨。
两个虞侯听了,却面面相觑道:“从没听说过有什么清风寨。”
看来此时这里还未建寨屯兵。
呼延灼问道:“只有这一条路么?我们不能绕开清风山走?”
那两人更是不明所以,道:“这是最近的一条路,其余便有路也至少多费半日工夫。我等只从这走过,并不识别路。”
一行人下马,找一家客店歇了。
第二日天明,打火做饭,预备吃了赶路。
却见呼延灼和杨志一顿折腾,指使人把车里兵器搬出来,挑选趁手的装备起来。将原佩的腰刀都扔在车里不要,另换了长/枪、马刀,连弓箭也都检查了,栓束在马上。
呼延通道:“你两个不好生吃饭,倒腾什么?”
呼延灼道:“一会从山下过,我们先准备好。爹爹也备了铜鞭在马上,我也拿了我的,兄弟使刀。他们身上带的腰刀,遇上强人交手根本不济事,我教他们都换了长兵器。”
呼延通见他俩走个山路戒备成这样,不禁好笑。便也由他,只催着先吃了饭再说。
上路之时,呼延灼头头是道地嘱咐众军健:进山路要时时在意,提防强人,小心踏到绊马索并竹签、铁蒺藜、陷坑;若听到鸣锣擂鼓,切不要慌乱,只守好车仗仔细迎战。
众人暗自嘲弄这小官人忒小题大做,他两个成日在家里,又几时走过荒山野地?敢是当成了作战演习来玩耍。只谁也不好说出来扫他的兴罢了。
那两个虞侯冷眼瞧着,只道孩子家养得太娇惯,成日听人吹捧他武艺,可真当自己多了不得了。便真有强人出来,到时还不知吓得怎样呢。
一行人行不多时,已来至清风山脚下。看这山时,果然是八面嵯峨,四围险峻,颠石乱山,树木稠密,乔松翠柏,古怪奇形。
只听山里涧水冲流、鸟鸣声哀,蓦地里教人寒毛直竖。又眼见处处是老树枝杈、倒挂藤萝,难得有一条好路。
原来青州这几座恶山,作为打劫场,却是各有千秋:论山势陡峭,是二龙山为最。统共只一条路,三关紧闭,凭你千军万马再上不去;但论地形繁杂,迂回隐蔽,却是清风山为最。进山后匪徒伏在暗处,却更为棘手。
众人见这里果然像个尴尬所在,但比起冒出一伙强人,倒是更须担心走出个毒虫猛兽来。
两个虞侯引着,找到一条能行车的路。众人帮扶着行,只想快速走完这山路。
呼延灼和杨志大睁着眼,护在车仗两边巡视。
行不过二三十里,只见面前一道山嘴处,一座大林子。
呼延灼忽地勒住马,眼见林子里有人影闪动,几个戴红头巾的探身出来,向这边窥望,忙叫道:“小心林子里有人!”
一行人唬了一跳,都停住了。
这时眼见那边现身的有三五个健壮喽啰,头裹着红头巾,身穿号衣。其时当地人说“红头子”,指的就是绿林强徒。
那几个听见呼延灼叫,竟无惧意,丝毫没有躲回去的意思。后面没现身的匪徒还不知有多少。说时迟,那时快,两边在林子内外,就这么睁眼对上了。
两个虞侯心惊胆颤,常听人传说清风山有聚众打劫的,只他们没遇上过,料想即便真有强人,只好难为几个过路人罢了,他哪里有胆量来动官军?
这时便有些暗地嗔着呼延通:谁想到你就带这么几个人来,贼人见了知道你是谁?他躲在暗处射你几冷箭,这可怎么防得住?
他刚想到“冷箭”,却听自己这边,飕地一箭发出去,对面最前现身的一个喽啰应声而倒。
原来杨志方才戒备之时弓不离手,看清贼人来势,马上弯弓搭箭,来了个先发制人。
林内的众喽啰本来跃跃欲出,一霎时见打头的被射死,那些人掉头便往林子里跑。人影一闪,都消失在枝叶后面了。
呼延灼和杨志两骑疾出,纵马便往林子里追。
呼延通忙叫道:“快回来!”
林内不知有多少敌人,只怕中伏,甚是凶险。
他两个听到他爹叫唤,直当作没听到,毫不迟疑地追入林中去了。
原来这些强盗是“小家雀遇上老家贼”,呼杨两个正经吃过这行饭的,如何不会估量:
先时打头的几个喽啰看了这一行是军人,确有几分忌惮,欲出不出,还让人一时摸不到他的底。待到杨志一箭射出,他们只顾逃命,他两个便放下心来。
他车仗外一共只这十来个人,埋伏的但凡有三十个,哪里还会怕他们?便如呼延灼先前提醒军汉,防着贼人锣响。一旦鸣锣,那是发现猎物,号令聚集,怕不是一下蹿出来上百人。若吃他团团地围住,他们今日就难善了。
如今看来,虽不知清风山寨究竟是甚样规模,他们遇上的这一伙,应该只是日常伏路,量力而行,人数只他两个就能对付。
趁他退却,若不及时斩草除根,待他去报了寨里知道,聚集主力下来为难,到那时哪里还能顺顺当当过去?
呼延通毕竟是有剿匪经验的,当时情急,半晌也反应过来这道理。
随身的李牌最有眼色,问道:“相公,要我等进去帮着小官人?”
呼延通道:“先不必,你们在这里摆开,守护着车仗。”
吴氏护子心切,在车窗内对呼延通叫喊道:“你怎么不管孩子?”
呼延通道:“放心,他两个能对付。这里要小心戒备,提防再有人来。”
军汉们听令,手持兵刃一字摆开。蔡安和耿周也各绰把朴刀,护着车仗。耿周原是跟着女眷那一车的,见此情此景心里激动。他又何尝学过使刀,双手直颤。
那两个虞侯,不比这些军士经过战阵,有些茫然无措,也只得跟着绰了刀摆摆样子。
其实过不多时,呼延通已等得难耐。他嘴上说着放心,耳听到林子里打斗声去得远了,不免有些焦躁起来。
他不担心呼延灼和杨志收拾不了几个毛贼。他担心的是,这两个年纪尚幼,从未杀过人,毕竟跟比武是大不相同的。
他估摸这时也该回来了,只还没动静,终于忍不住,对李牌道:“你跟张牌前去看看。”
又加了一句:“再只赵虞侯跟着同去,其他人仍在原地。”
赵虞侯听呼延通点了他名,只得壮了胆子,跟着李牌、张牌进了树林。
其实呼延通倒不是有意难为他。今日之事干系非小,这贼不长眼,在他们头上动土,终是一场杀戮收场。林内如何,不能只有他的儿子和亲随看见,还须得有个证见。
这两个知府派来的虞侯,虽看着一样草包,到底赵虞侯比另一个魏虞侯还有些胆量。
赵虞侯跟着两个牌军,纵马进了树林,谨慎慢行。
他三人追踪着一路跑马的痕迹,很快找到一处所在,树枝折断不少,满地落叶上血迹斑斑。
往前一看,横七竖八的一地尸首,都是红头巾的喽啰。枪刀等都也散落一地,却不见了那两个活孩子。
赵虞侯惊得合不拢嘴。眨眼工夫,这些人都给杀死了。
细看那尸首,不是钝器砸碎了头颅,就是一刀搠穿了心窝,再没有两下毙命的。
显然是使鞭的呼延灼,和使刀的杨志共同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