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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像个孙子样挨骂 ...


  •   雨后朝晨,万物和畅,草木尤润。
      宋未决昨晚回房的时候已经快四更了,又累又困却睡不着--不知怎么,竟一遍一遍的回想起自己在林珩面前示弱的样子。
      太丢人了,太没面子了,自己也是猪油蒙了心了,一个大男人还差点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落泪,还不是很熟的男人,真是没面子,当事人就是后悔,很后悔。
      宋未决把被子蒙头上,翻来覆去的打滚,一折腾快天亮了,于是他装没事人一样,一早去骚扰林珩。
      林珩给他开门,一身纯白里衣,睡眼惺忪的看着他,宋未决倚着门框,装模作样的指控道:\"呶呶呶,都什么时辰了,还睡懒觉呢?\"
      其实现在才刚卯时一刻,天刚亮,林珩看来人是他,阴着脸把门直接关上了, 宋未决以为他和宋未策一样有起床气呢,趴门上叫唤了几句,听里面没动静又小声的喊:\"我去吃早饭,师叔一起去吗?我等你。\"
      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沉沉的声音:\"不去\"
      宋未决吃了个闭门羹,只得自己灰溜溜的去吃饭。
      昨天和面具人交手,林珩强行释放灵力,却被九曲钉反噬了,虽未重伤,但尤其的虚弱乏累,一觉睡到了半晌午。他醒来之后看桌子上摆着几样小菜,粥还是热乎的,林珩面无表情的出了会儿神,穿上衣服,出了房门,刚走没几步,眼前突然一片漆黑,眼睛被人蒙住了。背后靠上一堵肉墙,林珩身体身体一僵,只听得耳边传来像掐着嗓子的矫揉造作的声音
      \"猜猜我是谁?\"
      除了宋未决没人这么闲,林珩默然的立着,一动也不动,只是眼睛被遮着,总有种莫名的胁迫感。
      \"猜不出来了吗?\"见他不说话,宋未决忍着笑继续装,声音比刚才更细更尖,活像个刚入宫的小太监。
      \"无聊!\"林珩十分冷漠。
      宋未决不依了,捂的更严实了,林珩抬起胳膊欲拉下他的手,两人后背贴着胸膛的,就势在手上过了一招,宋未决本来就没想动手,三两式内更不敌他。
      林珩转过身,宋未决揉着手腕冲他抱怨:\"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啊。\"
      \"……\"
      \"要是逗你的是个姑娘你也这么粗暴?真是个榆木疙瘩。\"宋未决恨铁不成钢的翻了个白眼。
      林珩嘴也不服,怼过去:\"你又不是。\"
      \"你……我就是打个比喻,你看你那个死样子。\"眼看着林珩走远了,宋未决又高喊一声,\"我要回沂州了,一会儿就回了……\"
      林珩背对着他,脚步一顿,眸色清浅,轻轻嗯了一声做回应,也没管宋未决听没听见继续走。
      \"你什么时候回家啊?\"宋未决又喊了一声,觉得他也可能快回去了,毕竟蓬莱的白饭不是这么好吃的,何况林珩只想找到韶势剑,像南疆这些事他根本不感兴趣。
      不知为何,宋未决总觉得与那个神秘的小黑有关的事林珩会格外上心,难道要继续留在这里,利用禾孝对小黑守株待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而且守株待兔可能会和赵景深撕破脸,拥贤山庄和蓬莱在下修界的地位不分伯仲,这要因为韶势剑对立起来……宋未决想追上去再问几句来着,看林珩又恢复了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只得作罢。
      怎么突然又这么冷漠了,宋未决挠了挠脑袋有点摸不着头脑,没惹着他吧,今天这个大冰块和昨天那个温柔体贴帮他撑伞的小师叔可不像一个人呢!本想问问林珩下一步的打算,可他已经走的没影了,就这么不待见自己吗?宋未决张了张嘴,又觉得没劲,让秦氶替自己便辞别赵景深,匆匆回了沂州。
      回去的路上,宋未决仍是御剑,过了终南山后总觉得有人跟踪,他放慢行速,使了个计,后面的人露出马脚,竟是骑着庞大飞兽的江岳,后面还跟了几个触海弟子。
      宋未决不听解释,直接动手,那几个弟子要上被江岳拦下,触海御兽厉害,但修为功力一般,纵使江岳是一派掌门。前期两人旗鼓相当,后面江岳渐渐势弱,宋未决趁机加紧攻击,强劲的剑风扫过,江岳胳膊血柱涌出,宋未决剑指他的胸口,眼神嫌恶:“别犯贱,韶势剑不是你该觊觎的。”
      “谁说我觊觎韶势剑了?”江岳不怒反笑。
      宋未决气道:“我管你觊觎什么,再跟着我,下次砍的可不是你的手臂了!”
      “那砍哪里?”江岳轻浮的笑笑,眼神朝着宋未决身上打量。
      “恶心,少用你那贼眉鼠眼看我。”宋未决收剑入鞘,啐了一口,想到了那日在蓬莱小镇,客栈二楼的一幕:江岳左拥一男右抱一女,三人皆衣衫不整,白日宣!淫还窗子大开,被宋未决无意撞见,他还出言戏弄,实在是不要脸至极。
      宋未决觉得自己那一剑应该再使劲些,砍断他一条手臂才好,为防止江岳贼心不死,宋未决故意轻功御剑步行交替进行,发现他们没有跟来才放心。
      蓬莱一行,已过两旬,这里发生的事多多少少也早已经传到沂州。
      宋稷知道了宋未决私自追查韶势剑,气的要死,反正只要和宋穆有关的事,宋稷就特别严防死守,生怕宋未决执意作死,探究当年。
      宋未决一回来,就被宋稷叫到正殿。好好盘问了一番,宋未决轻描淡写的挑着说了说,还没说完就把宋稷气的胡子直颤。他眼疾腿快,扑通一声跪下,跪的笔直,眼睛盯着宋稷此起彼伏一张一合的嘴,脑子却在天马行空,是不是这一趟去蓬莱经时太久了,他怎么觉得宋稷老了许多。虽说他们修行界的人一般不显老,除了像道宗蜀山那群老头子一样的故意鹤发白须,以增仙风道骨之感,他见过最显老的人就是赵禹城了,像个没修为的素人一样。
      其实想想宋稷也已经过了四十了,又当爹又当妈的养了俩孩子,还得当好一派尊长……不知是不是爱动怒的缘故,或者自己实在招人烦,对着他,宋稷脸上永远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与此同时,宋未决因走神的过于明显被发现了。
      宋稷狭长的双目冰雪飘零,满身的低气压,宋未决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知道这次他也是担心自己,也不敢不顶嘴。反正从小到大受的多了,这套挨骂挨训的流程他简直滚瓜烂熟于心,完全秉承着不反驳不抬杠,骂的紧了嬉皮笑脸的承认错误的原则。
      骂了快半个时辰了,宋稷口干舌燥,胸腔闷疼,茶碗都空了。
      \"那……我们还继续追查这件事吗?\"宋未决咽了口唾沫,看着宋稷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毕竟那个剑还是咱家的,听说还挺厉害,要让坏人……\"
      \"砰\"的一声,宋稷把手里茶碗捏碎,气波震出几丈远,刚站起身宋未决扑通一声又跪下了,\"是是是,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管……\"
      宋稷鼻翼扩张,瞪着宋未决:\"剑是林家人弄丢的,你跟着瞎参和什么?你是修为比人家高,还是灵力比他厉害?你再敢私自涉险,信不信我直接把你逐出沂州……\"
      这次真的犯了宋稷逆鳞了,以往都是说打断腿,现在都要把他逐出师门了……宋未决偷偷抹了把汗,他跪的也有些累了,心想骂都骂了,看样子骂的还挺爽应该不至于上家法吧,看宋稷有偃旗息鼓之势,宋未决赶紧说了几句保证的话,这才算完。
      宋未决站起身,揉着膝盖一瘸一拐的样子,宋稷熟若无睹的撇开眼,淡淡的说:“先去吃饭吧。”
      宋未决笑嘻嘻的说:\"谢谢叔父,还是叔父疼我,离家这么久我都想死咱们沂州的菜了,哪里的饭都不如家里的香啊……\"
      宋未决察言观色,专捡好听的说把宋稷的毛一点一点捋顺。
      宋稷哼了一声,佯怒道:\"还不快滚!\"
      \"得嘞\"宋未决摸了摸鼻尖,一溜烟没影了。
      从小也不知挨了多少骂,受了多少家法,宋未决已然习惯了,他闯的祸越多,越不学无术,宋稷就越对他放心,甚至偶尔也能施舍几分关怀,明明很少很微不足道,可他却总是忍不住想靠过去,从小无父无母的人总会对亲情有种近乎偏执的渴望,即使这种亲情本身就成分复杂。
      至亲没了以后,宋未决便被宋稷养在身边了,小一点的时候,他总是在一味讨好,以为自己乖一点,练功勤奋一点,宋稷就会高兴,刚十岁的孩子正是渴望爱的时候,他也渴望像宋未策那样被宠溺和疼爱,但后来慢慢明白了,这世间的血缘亲疏本就是有先父子再叔侄,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利益隔阂。
      尤其是界内都道宋未决是资质非凡的天之骄子,而对比之下,宋未策却平庸的多,碌碌无能也不求上进,好胜心强如宋稷,听的多了自然也听进心里去了。
      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张扬傲气的少年开始知道收敛锋芒了,资质非凡,悟性极高的天之骄子心性突然就变了,总是得师父长老们在屁股后面追着督促着才学,像赶驴拉磨,被撵着赶着才动一动,慢慢的,沂州上下就知道了,父母一死,宋未决人也废了一半了!
      没有天之骄子宋未决了,只有学混子街溜子整日游手好闲的大师兄!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本来什么样,该长成什么样了,就当他是天赋异禀,后天堕落了吧。
      宋穆去世时,宋未决还小,所以宋稷暂代掌门之位,说起来正统继承人终归不是他,他对宋未决有几分真心就有几分忌惮。
      既然宋稷视他为威胁,那他就不当这个威胁,因为他从来都不想威胁到他,无论是颜面还是掌门之位,宋未决蹲下揉着膝盖,有点苦笑不出来。
      关于他遇到了什么危险受过什么伤,宋稷从不过问原由,只看是否该责该罚,这次也是,除了说离韶势剑远点,离窃剑之人远点,就是责备责备责备……纵使他不想在意,也会觉得受伤,可他能如何,这世上除了宋稷和宋未决,他也没有别的亲人了,他有一分的心寒,却又九分珍惜!
      罢了罢了,宋未决摇摇头,别人怎么看自己不重要,只要他自己一直坚定就够了,弹了弹衣袖,他仰起头,重新换了副没心没肺的笑容,任谁也看不出刚才这人有多落寞和受伤。
      食堂已经过了供应伙食点了,人很少,宋未决点了许多菜,狼吞虎咽一通,蓬莱的饭菜虽然精致样式也多,但总觉得太寡淡,欠那么点火候,还是家里的伙食好,油多肉足。他吃饱喝足溜达去了武场,师兄弟们三三两两围过来问好,宋未决背着手挺着背:\"宋未策呢?怎么没见他来练功?\"
      \"在藏书阁吧,今天下午他有识字课。\"有人回道。
      沂州年纪小的弟子每隔两天要上一次识字课的,为的是不能让人家以为他们沂州出去的人是个只知道练功修行,大字却不识一个的睁眼瞎,这几年很多门派也陆续推行类似规定。
      宋未决熟门熟路的进了藏书阁,这是他小时候的背经书心法的书塾改造来的,先生还没来,只有宋未策一个人在补作业,看他那个临时抱佛脚的的认真劲,宋未决放轻脚步,走到他背后,手指微蜷给他脑门来了一个\"热栗子\",宋未策甩下手里的毛笔,抱着头看来人,见是他日思夜想的哥,立马眉开眼笑。
      宋未决拿起他写了大半页字的宣纸,看着那上面弯弯曲曲的小黑蚯蚓,又摇头又点头,表情复杂的看了半天,同样都是十来岁,温雅上进的赵风息和这个只知道睡觉偷懒的小堂弟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怎么了哥,我写的不好吗?\"宋未策仰着头问。
      看他那个等着被夸赞的样子,宋未决不忍心但还是实话实说了:\"不是哥打击你啊,你这字儿比起你哥当年可差远了,这一个个字是骨折了吗……\"
      宋未策就知道他哥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也跟着干笑两声,还不是因为作业多,不然,他一笔一划写的还是能看的。
      \"我午饭都没吃,一直在用功呢?\"宋未策理直气壮给自己辩解。
      听着宋未策辩解,宋未决心中了然,随意的伸手朝他后脑勺拍了一下:\"少给我装可怜啊,人家都是先学再玩,你是刀不架到脖子上你不上进,你什么尿性,你哥我可门儿清。\"
      宋未策没皮没脸的笑笑,两个人又聊了几句,陆陆续续有其他弟子上学, 知道快到上课的点了也没再打扰他,自己先回了房间。
      宋未决回到沂州半月后,蓬莱传来消息,赵禹城溘逝。
      听闻赵禹城病重归去时,蓬莱上下哀哭三日,但面上如丧考妣的人,未尝不是一个个的存满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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