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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大笨熊想吃火锅 ...

  •   第三次打开冰箱之后,卞溪石抠唆完了昨天剩下的最后一半面包,看着空空荡荡的冰箱,不情愿地承认,他防御堡垒内的物资终于被消耗殆尽了。
      或许可以再叫一次外卖,但配送员进门总是要被门卫盘查很久,有的时候甚至要他下到小区门口去接,太麻烦了。
      超市里的速食区每个品种都尝过十遍以上,吃到最后,什么都是一个味儿,添加剂的味儿。
      卞溪石放下手机,仰躺在床上放空自己。
      一个小时之后,咕咕叫的肚子让他不得不向速食食品屈服。
      每个品种选两个,备注一小时之内送达,东西放在门口,不要按门铃,敲两下门就可以了,费用在门口左数第二个纸盒里,除去配送费和菜品价格,剩下的算是小费。
      下好单后,卞溪石拉开暗黑色的铁制床头柜,从一个木制盒子当中掏出五张红彤彤的钞票,走到门口,打开门,放在左数的第二个纸盒当中。
      做完这一切,他关上门,连脚都没踩出过房间。
      那场大雨过后,天气晴了半个多月,连着一个星期的最高温度破了32度,卞溪石呆在恒温的室内,阳光晒到了他赤裸的脚背,带来了一些温暖的感觉,他抬起头,被过于灿烂的阳光晃着了眼。
      这是个好天气,适合全家一起出门,去海岛旅游,或是和另一半一起,窝在公园的角落,共喝一杯冒着泡泡的橘子汽水。
      阳光明媚,节省了走到电灯开关的距离,不用开灯了。
      卞溪石的心情忽然变得愉快起来,他自得其乐地蹲坐在阳台地上被阳光划出来地那一块,看着地上的食品塑料袋发呆。
      抖抖脑袋,凌乱的发丝晃了眼。
      留了两年的头发,加上一个星期没洗的头油,卞溪石抓起一把头发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难得地决定去清理一下自己。
      过了三遍泡沫之后,卞溪石才洗掉头发上那个令人反刍的味道,再打过两遍沐浴露,连带着洗澡间的玻璃都被沐浴露染得香香的,卞溪石才关水,结束清理工作。
      换下来的衣服直接丢到垃圾桶,什么都穿新的,卞溪石穿着带折痕的衣服路过镜子,脚步迟钝地停了下来。
      头发七歪八撬,洗过三遍依旧不服输地在头上张牙舞爪,像是一把服务了十多年的鬃毛刷,衬托得三年不见天日的肤色惨白得病态。
      看着自己的鬃毛梳,卞溪石想起了那一团棕色的蒲公英。
      真是个好看的男孩子。
      卞溪石摇摇头,把本就模糊不清的男孩的脸从自己的脑袋中摇出去,偷窥就够变态了,要是偷窥完还一直想着,卞溪石都觉得自己该被警察抓起来狠狠教育一顿。
      还是研究算法吧。
      卞溪石走到书房的电脑旁边,打开电源,边等食物边看代码。

      一看就是三个小时,期间把门口外卖拿进来,掏出一个蛋糕胡乱塞了两口,眼珠子都不带离开屏幕的。
      等卞溪石从一堆代码当中拔出自己的脑袋,天已经黑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虽然这才是他的第一餐。
      走出书房,穿过茶色玻璃墙和黑色栏杆构成的走廊,下四阶楼梯,向后转,就是厨房。
      卞溪石心情不错,决定给自己吃点好的,他选了一个盒子看起来最大的双拼饭,放进微波炉里,想了想,又大发慈悲地加了一盒速食肉丸进去。
      等饭热还需要3分钟,卞溪石盯了一会儿微波炉里橘黄色的灯光,把手放在肚子上,老年人一般地踱着步,不知不觉走到阳台。
      一丝火锅的辛香,钻进他的鼻孔。
      这段时间,卞溪石怀着愧疚之心,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阳台PTSD,他减少了去阳台的次数,就算是去晒太阳,也克制着自己不去转头,免得又看向窗外,看过对面那条街,目光飘到隔了几十米的阳台里。
      但是现在天黑了,卞溪石开了灯,屋里亮堂一片,就算是被偷窥也是他被别人偷窥,他在阳台站着看一下风景,理直气壮。
      于是他手搭在栏杆上,看着外面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男孩。
      仅仅隔了一条街的两个小区,却是全然不同的两个风格,都这个点了,和对面居民楼一样高龄的住户们大概早就休息了,整栋楼只剩了零星几个亮着灯的窗口。
      而最上面的那个,框着蒲公英男孩。
      他的阳台不大,放了一张木制的桌子和挤挤挨挨的几盆落地绿植,基本就没其他的位置了。就这么小小的一个空间,加上男孩竟然一共坐了四个人,都是男孩,都很年轻的样子,大概在参加乔迁的聚会,有说有笑的。
      男孩依旧顶着一头柔软的头发,穿一条背带裤,套着隔热手套把一盆油汪汪的火锅端出来,放在桌子中间,之后又很开心地,和周围的人分着餐具,将一份份食材往锅里倒。
      卞溪石止住了脚步,身后,微波炉传来“叮”的声音,提醒主人已经成功完成自己的使命。肉丸的香气飘了出来,卞溪石看着红油滚滚的火锅,忽然丧失了食欲。
      真好啊,他想,有朋友,有火锅,搬了新家,活得很开心的样子。
      隔着夜空,玻璃瓶碰撞的声音和微弱的笑声传了过来。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在告诉卞溪石,它需要一些油滋滋、热辣辣的东西来填满。
      卞溪石回头看了一眼微波炉,忽然有些恼怒,他大步走到微波炉前,猛地扯开把手,把里面前一秒钟对他而言还很诱人的饭菜拿出来,想回到书房,就着代码吃下去。
      但走到一半,他又觉得挺没意思的。
      生什么气呢?人家又没有做错什么。
      总不能自己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吧?
      卞溪石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二十六岁的人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为了莫名其妙的原因莫名其妙地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产生了这些敌意。
      于是,很成熟的卞溪石搬了一张桌子到阳台边,坐在靠近玻璃的位置,就着诱人的火锅香味撕开了速食餐盒的封盖。

      过了半个小时,香味忽然减轻了一些,卞溪石催眠不满意的胃催眠得正起劲儿,冷不的诱惑的来源没了,他起身抬起头,朝外看去。
      蒲公英男孩正拉着不是很灵活的窗户,头还时不时伸在外面左右观望了一下,好像吝啬火锅到如斯地步,连香味都不能逃逸,要关起来独享。
      不知道是谁开了啤酒,酒瓶零零散散地堆在桌子上,桌上一个面目模糊的男生正举着酒杯,向蒲公英这边,嘴巴一动一动地,没一会儿,蒲公英就带着他一头蓬松的头发关好了窗户,笑着转过身,坐回桌子边。
      四双筷子在红油中搅着,夹起肉、豆腐,或是青菜放在碗里,慢慢地沾了酱料,再送入口中。
      锅中的红油滴滴答答的在亚麻的桌布上开着花,卞溪石忽然有些生气。
      不知道是气蒲公英吝啬的那点香气,还是馋这吃不到口却诱惑得他的肚子不断造反的火锅。
      太容易生气了,明明半小时前才觉得没意思的。
      他赌气举起筷子,两下把盒子里的饭随便扒拉了两口,也不管有没有填饱肚子,连盒子带剩饭把这个不满意的速食盒饭丢尽了垃圾桶。
      要回房间的时候,卞溪石还是忍不住,一边骂自己一边往外看。
      那边的阳台上,四个人都很开心,姿态随意地坐在椅子上聊天,卞溪石眯起眼,想看得清楚一点。
      四个人盘着腿,坐在垫子上,蒲公英对面的男生拿过桌面的玻璃杯,倒了一杯啤酒递给蒲公英,蒲公英冲他摇摇手,举了举自己玻璃杯里的橙汁,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男孩见状,收回杯子自己喝了起来。
      看来真是个小孩儿,连酒都不喝。
      卞溪石点了点头,隔着空旷透明的空气围墙,他垂下眼,将阳台的推拉门缓缓拉上。

      之后,卞溪石就一头扎进了代码里,一直到将近两点,才从屏幕上抬起头来,眨了眨疲惫的双眼,保存之后,关了电脑。
      他将自己砸在书房的沙发床上,满意地发出了一声巨大的闷响,而手边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卞溪石眯着眼,看也不看地接起电话。
      “喂?”
      “卞溪石,你搞什么?这么晚还不睡你真的想猝死吗?”
      卞水苏的声音,神采奕奕地从听筒扎进卞溪石的耳朵。
      “……”
      “明明就过的是个原始人的日子,您老能生活得稍微规律一点吗?都两点了还不睡你是真的想英年早逝吗?你英年早逝我倒无所谓,反正爸妈我一个人也养得起,我怕他二老一个想不开白发人送黑发人,要跟着你一起去了我非把你骨灰挖出来扬了。”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睡?”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别以为当个乌龟每天把自己封闭起来就没人管你了,当乌龟谁不会啊,头一缩啥事儿都没了,自顾自地睡大觉。可你呢,你连个乌龟都当不好,天天在壳里缩着我都怕你有天忘了吃饭把自己饿死了……”
      “你在我电脑里装了什么?”卞溪石还在固执地发问。
      “□□,你只要开电脑就会自动上线,”卞水苏的说教被打断了,有些不耐烦,“卞溪石,你到底有在听我说话吗?”
      “有啊,”卞溪石困得很,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睡着了,“我是原始人,我要猝死了,我没出息。”
      卞水苏哑火了一阵儿,决定换个策略。
      “哥,都三年了,你也该放过自己了。”
      “……”
      “我都看开了,你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
      “你不会还怨着爸呢吧?他当初不也是没办法吗?”
      “……”
      电话那头,传来卞溪石均匀的呼吸,卞水苏微微愣了一瞬,心情复杂地放下手机。
      她决定明天去文锦花园看看。

      第二天中午,卞水苏推掉了和部门主管的聚餐,开着车跑到文锦花园看她哥。
      卞水苏的敲门声很有特点,暴风骤雨一般地砸在门上,每隔一分钟就是一次,一直敲到卞溪石睡眼惺忪地给她开门。
      “这么早?”
      “不早了,”卞水苏提着一包刚刚从超市买回来的新鲜吃食走到厨房,随后走到客厅阳台前,一把拉开窗帘,“房子该通通风了,都臭了。”
      卞溪石顶着昨天刚洗的头发,在面对卞水苏的时候忽然有了底气。
      “我把我电脑里的□□卸掉了。”
      卞水苏拉开阳台门,头也不回,“卸就卸吧。“
      “我不喜欢别人监视我。“卞溪石补充道。
      “你要是能把自己的生活过好,谁爱管你啊?“卞水苏拿起旁边的吸尘器,开始扫地。
      “我现在就很好。“卞溪石狡辩。
      “好?“卞水苏一手叉腰,倚在窗台冷笑道:“一个人呆在这个监狱里三年没有出去,除了我之外见其他人就犯歇斯底里症,连自己爸妈都只能隔着一扇门说话,你这个要是叫好,连贫民窟里的乞丐过得都是好日子了。”
      卞水苏还是卞水苏,损起自家亲哥来水平一流。
      “我很满意,”卞溪石光着脚,把屋子里唯一一双拖鞋让给卞水苏,“我不抽烟不喝酒不吸毒,就算是远程操作,三年还是让公司保住了,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卞水苏看着卞溪石递到她手上的U盘,微微愣住。
      “这个拿好,和谢茗楚周旋的时候也有点底气。”卞溪石伸了个懒腰,走进厨房,翻看起卞水苏接济他的一大堆物资,“只是个雏形,要完整的还要一个月。”
      “你熬夜一直在做这个呢?”
      “不然我还能做啥?”卞溪石掏出一盒砍好的青膏蟹,决定中午吃个咖喱蟹,“谢茗楚等着天等了三年,他等不及了,我要再写不出来,靠着大家拼拼凑凑勉强搞出来的实际控制人身份,你觉得能保宏瑞保多久?”
      “他不敢这么直接,公司里每人听他的……”
      “卞水苏,你要再这么天真我就算写了个微信2.0出来也免不了宏瑞被吞的命运,”卞溪石直起身,直直地看向卞水苏,他目光平和,卞水苏却被他说得低下头来,“你好好想想,现在手下听你的人还有多少?做事的还有多少?而心真正放在万讯还有多少?”
      “我认识谢茗楚比你久,他再怎么伪装,二十年的时间还是能看出点东西的。以后对他,麻烦多点未雨绸缪的态度,你要是轻敌,就是在把万讯往他怀里推。”
      “我知道了。”卞水苏恼恨地低下头。
      “哥……”
      “怎么了?”卞溪石神色如常,拨了一根冰棍递给卞水苏。
      “你……”
      她抬起头,从长而杂乱的头发中间,找到了卞溪石那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
      沉静,黑曜石一般,吸附吞噬了三年来所有的情绪起伏。
      “唉,没什么。”卞水苏低下头,启动了吸尘器,“你头发胡子都好长了,要我帮你修一下吗?”
      卞溪石看着低着头的卞水苏,垂下眼睛,轻轻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半个小时之后,咕咕冒泡的咖喱蟹被放在炉子上,用小火慢慢炖着,等着最后一道工序将香味熬煮至蟹肉内,卞水苏坐在阳台宽阔的太阳椅上,电脑放在膝上办公。
      她抬起头,活动了一下脖子,将电脑放在一边,走到窗前。
      “欸,卞溪石,你对面那套房子搬来新人了。”
      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卞溪石手指一震,他抬起头,看着卞水苏的背影,说:“嗯,我知道,你也看到了?”
      “你们窗台离得算近的,我看得还蛮清楚的,”卞水苏扯过旁边的眼镜,戴在鼻子上,“凶宅都有人住,也是可以啊……”
      “还是个小男生,”卞水苏惊呼,“看起来很可爱啊,和之前那个房主一点儿都不像一家人。”
      “毕竟死过人,肯定不敢再自己住。卖也卖不了一个好价钱,瞒着老实人以市场价租出去,也是笔合算的买卖。”
      “啧啧啧,太缺德了。”卞水苏感慨着世风日下,回头和卞溪石说:“一看就是外地大学生,啥也不懂,白白被骗了。可惜了这个小男生,看着还挺可爱的呢……”
      卞溪石放下手机,以比自己预想要快了一些的步速走到阳台,一把把卞水苏从窗台拖了进来。
      “干嘛呀?”
      “你这样的行为,是偷窥,往小了说是违反社区管理条例,往大了说就是变态。”卞溪石语重心长,他这段时间一直没敢看,小心翼翼和偷窥变态划清界限,好不容易有点成效,他可不想第二天晚报上出现什么以“变态女子偷窥青年男人”为标题的小文章。
      “至于吗?至于吗?”卞水苏不屑地瘪瘪嘴,“你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它阳台设计成这个样子,我看风景的时候一不小心看到了,能怪我吗?”
      “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你老干部上身啊?”卞水苏回到厨房,将咖喱蟹端到桌子上,“他自己不在阳台安窗帘的。”
      卞溪石已经拿起筷子,咖喱蟹的香味将他所有的神智都勾引去了,他一时不想再和卞水苏争辩,一心一意地对待起难得的美食。
      卞水苏在嘟囔了几声过后,也拿起筷子,加入战局。

      那天,送卞水苏出门的时候,卞溪石倚在门口想了一会儿,问卞水苏:“你说,我总想关心另一个人在做什么,是不是脑袋有点病?”
      “谁啊?”卞水苏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你不认识的。”
      “陌生人?”
      卞溪石点点头。
      卞水苏想这可是稀了奇,山顶洞人终于要走出融入社会的第一步了吗?
      “我能问问,你大概什么时候会关心他,大概多久关心一次吗?”
      卞溪石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回答:“很普通的时候,大概两三天一次吧,会想起来,但很快也就忘了。”
      这个程度,离融入社会的程度差得远着呢,卞水苏热情瞬间消减了。
      “你这正常,谁没在社交媒体上关注个一两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呢?”卞水苏套好高跟鞋,瘪了瘪嘴,“谁知道呢,你这连头脑一热都算不上。两三天才想一次,我妈养的Daisy我一天都想个五六七八回呢。”
      卞溪石想,虽然不是社交媒体上的陌生人,但是是住我家阳台对面的陌生人,不过既然卞水苏说一天想个五六七八回都是正常的,他总想看看蒲公英在干什么,也不算出格。
      “行,我知道了,拜拜。”
      “慢点写,不要熬夜,谢茗楚那边我还能撑一会儿。”卞水苏嘱咐道。
      “我有分寸。”
      “我一周后再来,爸妈也会来……”卞水苏话语有些犹豫,掂量着卞溪石的反应,“想吃什么?”
      卞溪石不说话了,撑着门没有表情地看着卞水苏。
      “唉,算了,我和他们说一声吧。”卞水苏摇了摇头,转身想走。
      “我想吃火锅,”卞溪石补充了一句,“下次你来,给我带火锅。”
      “麻烦。”卞水苏关了电梯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大笨熊想吃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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