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梦》江无南

3、三

　　“嗨，医生，请问住院部怎么走？”一个年轻人挡住了栾医生，面上带着微笑。

　　栾医生扶了扶眼镜，瞄了瞄眼前的人。

　　年轻人长得很高，五官很不错，脸部线条比例完美，笑起来又瞬间柔和起来，还露出两个酒窝，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从这里直走100米向右拐，到时你就看得到了。”

　　“谢谢了啊。”年轻人欢快地走了。

　　栾医生耸耸肩，往值班室去了。

　　“栾医生，你看看，3605的病人转到你那去了。”护士抽出资料递给栾医生。

　　顾忱，上次遇到的那个年轻人，照片上的他还是一副微笑的样子，令人如沐春风。

　　栾医生打算去3605看看。

　　病房里传来一阵笑声，栾医生推开门，就见那个年轻人和护士正在谈笑。

　　“咳咳。”他轻轻咳了一下，拉回了两人的注意。

　　“栾医生，你来了啊？”护士向他打招呼。

　　“嗯。”

　　“顾先生，栾医生可是我们医院很厉害的脑科专家，他是你的主治医生，肯定可以治好你的。”

　　“哦？原来是栾医生。你好，我是顾忱。”年轻人又露出笑容来。

　　“你好。”

　　“他们说我生病了，可是我怎么感觉我没病呢？”

　　“正常，病人都这么认为。”栾医生面无表情地说。

　　“栾医生在你们医院是不是很受欢迎啊？”顾忱又转向护士问。

　　护士看了看栾医生，感受到了对方冰冷的视线，于是就马上溜走了。

　　“哈哈哈，我猜也是。栾医生长得这么帅，医术高明，肯定有很多人追你吧？”顾忱自顾自笑了起来。

　　“没有。”栾医生立马否定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他的脸有点热，转过身准备离开。

　　“栾医生，”顾忱在他身后叫他，栾医生脚步顿了顿，“我现在确定我是生病了。”顾忱大笑起来。他快步走了出去。

　　“顾忱，你必须要做这个手术。”栾医生透过镜片，紧紧盯着他。

　　“如果我不做呢？”他无所谓地笑笑。

　　“那你可能会死。”

　　“我过去这二十多年也没有真正活着啊，跟死了也没区别。”

　　“你不能这么想，只要还有机会，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哎我说，栾医生，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态。顺其自然就好啦，我早已经看淡生死了。倒不如及时行乐要紧。”顾忱勾勾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都像你这样想我们医生还要不要了？你知道多少人在努力活下去吗？你就想这样放弃？”

　　“栾医生，谢谢你，”他背过身看着窗外，目光飘远，“可是我觉得没什么意思，你看这几天有人来看过我吗？我父母很小就离婚了，我像个拖油瓶被他们扔来扔去，知道我病了连手机号都换了生怕我连累他们。而我的朋友在表面和和善善背后却对我耍手段。你说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呢？我为什么活着？”他声音平静，嘴角还带着笑，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

　　栾医生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虽然你遇到很多不幸，可是这次，你还有治愈的机会。这说明你没有被抛弃，何不试试，或许以后越来越好呢？你的人生还很长，不要辜负生命。”

　　“哈哈哈，”顾忱笑出声来，“对啊，我的人生还很长，可我却已经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栾医生，你没有经历我所经历过的一切，你不知道我承受的是什么。我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你却不知道剖开内里是哪种景象。别靠近我，会吓到你的。”他突然凑到栾医生跟前，扮了一个鬼脸。

　　“顾忱，我看到你喂医院的流浪猫，看过你陪隔壁病房的大爷聊天。他们都喜欢你，你活着有意义，别放弃，”栾医生顿了顿，又小声而且坚定地说：“顾忱，我们是朋友。你有活下去的意义，我们都想要你活着。”

　　顾忱深深地盯着栾医生，好像要在他脸上找出什么花来。

　　“怎么了？”栾医生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脸。

　　“其实我还得了一种病。”他突然故作神秘地说。

　　“嗯？不会吧？检查结果没什么其他的病啊？”栾医生皱着眉头。

　　“机器怎么检查的出来呢？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已经得了，现在病入膏肓了。”顾忱含着笑，饶有兴趣地看着栾医生。

　　“……胡说八道。”栾医生的脸突然就红了，他看都没看顾忱一眼，慌忙拿好东西走了。

　　顾忱看着栾医生仓皇的背影，眼底慢慢溢出了笑意。

　　栾译，你来做我活下去的理由，好不好？

　　三个月后。

　　“嗨，医生，我已经痊愈了，请问我该往哪里走？”一个年轻人欢快地说，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往这里。”那个气质清冷的医生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