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DonAmor

9、救场

　　余阅捏了捏秦添的肩膀，打好腹稿，起身朝台上走去。

　　看到这一幕，渐渐归于平静的大堂又热闹起来。

　　胡雨欣朝他投来疑惑不解的目光，意识到对方是来帮自己解围，又生出一丝感激。余阅指了指她手里的话筒，胡雨欣犹豫片刻后递了过去，在余阅做出“请”的手势后，顺势下了台。

　　“刚刚真是惊险刺激的一幕，”余阅拿着话筒低下头，“同时发人深思。”停顿后又把头抬起：“我就纳了闷，怎么没有人向我告白呢？”

　　“我这个条件，”余阅从上到下把自己比划一道，“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倒算不上，一表人才总算有的吧？和我哥们秦添比起来，甚至略胜一筹，因为——”余阅卖了个关子，见大家都满怀好奇的看着他才继续道：“大家都知道，秦添弹得一手好钢琴，而练琴呢，需要久坐，久坐又会伤腰，剩下的我就不多说了啊！”底下的人听完哄堂大笑，不怀好意地看向秦添。

　　余阅看见秦添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怎么就是没人向我表白呢？男的也行，性别已经不重要了，我就想知道，我这么优秀的一个男青年，当真没有人倾心？”

　　“有～”林旷拉长声音接他的话，“我～喜～欢～你～”

　　“谢谢日广，”余阅朝他点了点头，“但你不是人。”

　　又是一阵笑声，林旷也跟着一起笑。看来大家对刚刚的插曲已经不上心了。

　　“我思考了一下，可能是因为我每次上台唱的都是饶舌，太富有攻击性，让大家以为我其实是个暴躁的人。所以，如果我试着唱慢歌，会不会改变你们对我的看法？”

　　“听完你唱难忘今宵，我还是觉得你保持以前的风格更好。”许子潇大声说。

　　“那个不算，”余阅摆了摆手，“这歌除了李谷一老师，谁唱都得废。”他边说边走到音响旁边，拿起手机，手指在上面飞快地点击着，“下面为大家带来一首慢情歌，《水星记》，希望你们喜欢。”

　　在随之而来的热烈掌声和前奏里，余阅走回舞台中央。他不是不会唱慢歌，只是晚会表演，最重要的是气氛。况且已经有秦添的钢琴独奏，余阅觉得没必要为了展现自己的多面性去唱慢歌，这样一想，他觉得自己可真伟大。

　　少年青涩明亮的声音随着旋律响起。不同于原唱包含无穷故事性的音色，余阅的声音少了几分底蕴，更加突出的是没被岁月打磨过的痕迹。即便如此，字句间求而不得的心情，他却演绎得相当逼真。

　　这不是秦添第一次听余阅唱慢歌，却是他第一次见余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唱。空闲的时候，他们几个偶尔也会去K歌，包间的光线总是晦涩阴暗，以至于秦添这才发现唱慢歌时的余阅，有多么的吸引人。那些飞扬的骄傲神采、专属于少年人的活力此刻被敛藏地彻底，只剩下无限的温柔和深情。

　　余阅抬眼时，两人目光短暂的相接，秦添清楚地看到对方俏皮地扬了扬眉，似乎是在向他邀功。秦添的心随着余阅扬起的眉弓猛地跳动起来，过了好久才平息。太不争气了，他在心里骂道。

　　在最后一遍副歌结束时，余阅收起外露的感情，鞠完躬道完谢便下了台。过了好几秒，逐渐回过神的人们才将稀稀落落的掌声推进为铺天盖地。

　　余阅坐下后掌声才慢慢停止，没有人敢接着上台献丑，最后还是老田打破了僵局，用他五音不全的嗓子来了首《红日》。不少人受到了鼓舞，重新拥有上台表演的勇气。

　　自从胡雨欣告白后，董毅飞就沉默地边喝酒边玩手机，余阅这首歌戳到了他的痛处，他止不住地想，自己要是秦添就好了。

　　“之前晚会表演怎么不唱这种？”秦添倾过身，低声询问道。

　　“怕抢了你的风头。”余阅一手托腮，懒洋洋地回复，“不然今天被告白的，说不定就是我。”

　　“你不是一直都想被告白吗？”

　　“说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想要只有两个人的那种告白，像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忽然意识到这样以自我感受评价一个女生的勇敢有些不合适，余阅适时闭了嘴。

　　“是挺难办。”秦添接了他的话。

　　“当时……如果我不站出来，你打算怎么办？”余阅没想到，问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怎么还需要鼓起勇气。

　　“答应她吧。”秦添没任何犹豫，回答了他。

　　“然后再私底下跟她说明白？”余阅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似的，紧接着追问。

　　看到他急切的模样，秦添突然有一丝动容，于是违心地回答：“不说明白，顺其自然吧。”

　　余阅拿不准秦添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委屈中还带着点愤怒地质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坏了你的好事？”

　　秦添看着拧着眉头撇着嘴的余阅，心里像是被风吹过的曳动花海，翻涌起甜美的波浪。

　　“是啊，”秦添声音里带着笑，“赔我。”

　　余阅这会儿才确定秦添是在开玩笑。

　　“赔赔赔，林旷和许子潇你随便选。”他没好气儿地说。

　　“我不能都要吗？”秦添笑着反问。

　　“能，”余阅一个字拐了好几个调，“就看您身体扛不扛得住了呢～”

　　节目逐渐从唱歌跳舞变成诗朗诵、小品相声、魔术表演。余阅这才发现同班同学个个身怀绝技，只是平时深藏不漏而已。直到晚饭时间大家才消停下来，于是各桌又接着点了菜。和中午不一样的是，经过下午各种长脸或丢人的表演，大家都变得更亲近了，借着酒意将离别前的不舍痛快地表达。

　　胡雨欣端着杯子，来到余阅这桌，一碗水端平地和每一个人讲话、碰杯。

　　秦添的态度一如既往，礼貌而和善。余阅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觉得秦添和胡雨欣外表着实般配，另一方面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抗拒秦添和胡雨欣的交往。

　　“你们篮球队，每次大型比赛都能拿冠军，咱们班的好多荣誉都是你们挣来的，真的很棒！”胡雨欣笑着对董毅飞说。

　　“那什么，”董毅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们运气比较好，每次罚球都能进。而且……拉拉队也比较给力。”他鼓起勇气，对上胡雨欣的视线。

　　董毅飞不会说每次的冲锋快攻的劲头都是胡雨欣给的，不会说因为你在为我们加油所以我不想让你的努力白费才拼命拿了冠军，不会说我喜欢你所以每次你在场边，我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你。他只能将自己的好感暗自藏起来，为的是让关系和气氛变得不那么尴尬。

　　听到夸奖，胡雨欣笑得更灿烂了：“哪有，我们就是喊喊口号做做动作，能做出成绩还是取决于你们的实力！”

　　身旁两人的交流余阅尽收耳中，他有些好奇董毅飞还会在填报志愿的时候去找胡雨欣吗？自己暗恋的人却对另一个人明确地表达了好感，董毅飞会动摇吗？

　　“想什么呢，”秦添手指在玻璃杯侧壁一下下叩击，“一脸严肃。”

　　“想去哪玩才能让你后悔没跟着一起。”

　　“那你要出个太阳系。”

　　*******

　　盘子渐渐地空了，即使没有人发出信号，大家也默契地接连离场。林旷自行车还放在学校，于是和他们最先分开，许子潇要接补习班放学的弟弟，叫了辆车也离开了。秦添早上跟司机交代不用来接，刚打开叫车软件却遭到了余阅的制止。

　　“走一会吧，消消食。”余阅揉了揉肚子。

　　“也没见你吃多少，怎么这么撑？”秦添纳闷。

　　“可能啤酒喝多了，胀肚子。”余阅才不想告诉他，是因为余光看见跟在后面的胡雨欣才提出的这个建议。他认为这件事还是得让两个人面对面说清楚，做个了结比较好。

　　他故意走得很慢，直到胡雨欣离得近了，喊了声：“秦添。”

　　秦添和余阅同时回过头。胡雨欣看了眼余阅，余阅识趣地说：“你们聊，我去买杯奶茶。”随即转身走向街边的奶茶店。

　　夏季气候闷热，奶茶店的空调又不怎么给力，余阅点了杯能让人清爽起来的金桔柠檬。瓶身沁出的水珠密密麻麻，握在手里滑腻腻的，他也没有去要隔温垫的欲望。就这样凑合喝吧，他想。“也不知道他们会聊什么。”余阅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

　　柠檬纤维在水中扩散，将透明的液体渲染成更显清凉的颜色。余阅喝了一大口，怎么这么甜？他转过杯子看了眼标签，没错啊。

　　*******

　　带着热意的晚风从前方吹来，胡雨欣刚好能闻到秦添身上淡淡的、她特别喜欢的檀香气息。秦添身上的味道像是无形的线，每回闻见都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缠绕着轻轻抽动。

　　“今天我有些唐突了，对不起。”她垂下眼，略带歉意地说。

　　“没事，余阅帮你解了围。”一如既往的温和语气。

　　胡雨欣抬起脸，直直对上秦添的视线。秦添的眼睛很好看，浓密修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出扇形的阴翳，眼尾上挑，却又因为深邃的双眼皮弧线显得不那么撩人，更多的是温柔。瞳色漆黑，又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那你是怎么想的？”

　　“抱歉，我只把你当成同学。”秦添干脆利落地说。

　　胡雨欣扯了扯嘴角。同学，连朋友都算不上。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因为跟秦添的视线意外交汇过，虽然只有一次。她一直以为这是对自己有好感的表现。被人当面拒绝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尤其是被很多男生献过殷勤的自己。

　　“这样啊，看来是我会错意了。那我能问一下……”胡雨欣暗暗握紧了拳头，似乎只有这样她才有继续说下去的勇气：“你拒绝了每一个女生的表白，是因为余阅吗？”